25、曾經

　　管維有個很多小朋友都有的壞習慣——挑食，平時在家裡的時候還不那麼現形，畢竟選擇沒那麼多，就算柯夢夾了他不喜歡吃的菜他也能勉強吃掉，可是面對自助餐的時候，這個壞習慣表露無疑。

　　看著他碟子裡剩下的那一堆玉米，柯夢叫住要再去挑選的管維，「這些不吃了？」

　　管維看了看那堆玉米沙拉，剛才他怎麼就打了這個呢？明明一點都不愛吃，總覺得玉米有種生生的味道，「可以不吃嗎？我不愛吃。」

　　柯夢張了張嘴，最終什麼都沒說，揮手讓他去打吃的，把那堆玉米倒到自己碟子裡。

　　管慶之看在眼裡，開口道：「你要是覺得這樣不好，就說他，孩子就是要教才會懂。」

　　「這裡不適合，小孩子也有自尊心的，回去再說吧。」以前父母還在時，父母也是慣著她，不吃的東西不強迫她，只是自己吃掉，不會浪費，後來到了花家，花爸花媽都是節儉的人，看到她剩下的飯菜也不會多說她，只是拿去吃掉，和她的父母一樣。

　　那年的暑假，冒著大太陽，花爸花媽帶著她和花蝶去了一個很偏的山溝裡，在那裡生活了一個月，那一個月裡，她見到的東西遠超過課本，從沒有過的震撼，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那麼一個稚嫩的肩膀也可以支撐起來一個家庭，天還沒亮就起床，要斬豬草餵豬，要給年邁的祖母年幼的弟妹蒸饃饃，而她的身高也只比那個灶台高上一點點而已。

　　想想她在這個年紀，唯一會的大概就是撒嬌耍賴，遊樂園的誘惑讓她不顧父母的忙碌，不去一趟絕對不罷休。

　　而這裡的孩子，在那麼幼小的年紀，卻已經成了家裡最大的勞動力，他們的父母，在離這裡很遠的地方做事，每年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回來一趟，帶回為數不多的錢，和他們期待了整整一年的外面那個世界的零食。

　　言傳不如身教，那個暑假回來，她的改變不止在於從此不再剩飯，那個只有低矮屋簷的村莊影響她很多，比如，她能賺錢開始，便資助了兩個學生，就是那個村莊，那個給了她震撼的女孩子的弟妹，雖然那時候他們的年紀已經有點偏大了，大的八歲了才開始入學，但是勤奮抵過一切，因為知道來之不易，所以珍惜，那年，她大三。

　　花蝶知道後罵她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卻總是把自己打工賺到的錢勻一半給她，其實，那時候她的稿費很不菲，在她做出那個決定時，她手裡已經存了一筆對於學生來說不小數目的存款。

　　盡自己微薄的心力，做自己覺得該做的事，這是她對自己良心的回饋，她不要做個心靈匱乏的人。

　　前段時間收到他們的來信，大的考上了縣裡的重點高中，小的也是初三學生了，唔，按現在的消費，以後匯給他們的錢要多一些才行了，縣裡的消費可不比那個小鎮。

　　「在想什麼呢？叫你幾聲都不理會。」管慶之把兒子的筷子移到他這邊，自己坐到柯夢身邊，有些擔心的問道。

　　柯夢迴過神來，撫額歎息，「我這個愛神遊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

　　管慶之低低的笑，看著捧著碗小跑著回來的兒子，「走慢點，撞到人怎麼辦。」

　　管維吐了吐舌頭，乖乖的坐到那個他們對面，也沒去問怎麼把自己換地方了，這有什麼可問的，爸爸想和後媽坐一起了唄。

　　管慶之也沒有過多的管束兒子，比起以前來說，現在稍顯活潑的兒子才有了個孩子的樣子，這是他希望看到的。

　　吃了午餐，再依著管維的心意去圖書館買了他想要很久的漫畫書，想著他在長個子，又去給他買了些衣服，把他美了個夠，再找了個地方休息了會，一個下午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對於有爸有媽一起陪著逛街的管維來說，這是個美好的下午，就算沒有漫畫書，沒有新衣服，他也覺得很美好，因為這是他偷偷期盼了好久的畫面。

　　去事務所接了花蝶，車子往郊外開去。

　　花蝶看著他們如一家人般相處，那小孩粘柯夢的樣子讓她安心，至少小孩子沒什麼抵抗心理。

　　柯夢自打花蝶上車眉頭就沒鬆開過，「怎麼精神這麼差？又同時接了幾個案子？」

　　花蝶舒服的靠在後坐，不用自己開車真的挺爽的，難怪柯夢死活不願意自己開，以她亂丟東西的性子，她那駕照估計都找不著了。

　　「沒有，就接了一個案子，只是牽涉有點大，所以需要準備的資料多。」

　　「報酬也多吧。」

　　「當然，不然我幹嘛這麼拚命，放心，我能贏的。」

　　柯夢有些無奈，「真想不通你要這麼多錢幹嘛，花爸花媽也沒這麼愛錢啊，到你這基因突變？」

　　「這是樂趣，錢只是附帶，若只是想要賺錢，我還做什麼律師，我喜歡在法庭上看他們狼狽不堪的樣子，再昂貴的衣服也藏不住的狼狽。」

　　花蝶的聲音很輕，可是那話裡的冷烈讓管慶之也不由得看了後視鏡一眼，心裡琢磨，花蝶……是不是被什麼人傷過？

　　柯夢一時也沒有接話，過了半晌才開口道：「花蝶，我打算去旅行，你和我一起去嗎？」

　　「沒時間去，你去旅行又不新鮮，怎麼這次叫我去？」

　　「我們高一那年暑假去的那個地方，你還記得嗎？」

　　花蝶睜開眼，「你怎麼突然想去那裡？」

　　「想帶管維去看看，那個地方不用言語教人，用行動教人。」想起自己還沒和當事人，還有當事人的監護人說過，柯夢抬眼望向駕駛坐上的男人，「同意讓他去嗎？」

　　看向後座睡著了的兒子，管慶之笑，「當然，你想帶他去哪裡都可以，你說個時間，我看看能不能排出幾天來一起過去。」

　　柯夢迴頭，「花蝴蝶，你呢？」

　　花蝶算了算時間，「我五天後開庭，後面可以排開幾天時間，等不等？」

　　「當然等，盡量多排幾天時間，就當是度假了。」

　　「去那地方度假的也就你，你資助的那孩子是不是高考了？成績怎樣？」

　　柯夢一臉驕傲，「考上重點高中了，花蝴蝶，他一定能走出那個小山溝的。」

　　花蝶笑笑，看向車窗外，能力範圍內的善心卻能改變一個人的一生，只是這樣的善心又有幾人有？柯夢有，並且堅持下來了，如果換成是她，她不見得堅持得下來。

　　人，不都是為自己活著嗎？

　　管慶之只是聽著，就算有疑惑也沒有多問，就像，柯夢從不問他的過去，也不窺伺他的秘密。

　　只是隱隱的，他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來。

　　如果她說的那個地方是瞭解柯夢的地方，就算醫院不放人，他也會去的。

　　車子到達那個院子裡，車裡四個人睡著了三個，管慶之微微笑著掃了一眼，便給錢楓發短信，「你在郊外這邊店裡沒？」

　　「在，怎麼？你要過來？」

　　「嗯，我們一家，還有花蝶，安排個包間，正好談談上次說的那事。」

　　「沒問題，你多久到？」

　　「已經在了，馬上進來。」

　　合上手機，先把柯夢叫醒了，花蝶也隨即醒了過來，和清醒的時候不一樣，才醒來時的花蝶居然有些茫然……

　　管慶之把她現在的樣子和平時對比了一下，心裡一寒，打開後坐把管維抱了出去。

　　在太陽底下走了一路，等進入院子裡時，花蝶便已經恢復過來，四處打量這個挺有個性的地方，記得進門時，門上掛著一塊牌匾，上面就三字——大院兒。

　　這老闆真會取名，不過這地方確實有點名氣，聽事務所的同事說起過，不過她一直嫌地方太遠，別人幾次邀請都給拒了，今天倒是頭一次來。

　　錢楓掛著個痞笑迎出來，「你再晚點來短信，最後一個包廂都沒了，嫂子，氣色不錯。」

　　被一聲嫂子喊得翻白眼的柯夢拉住花蝶介紹道：「我姐妹花蝶。」

　　錢楓伸出手，「花大律師，我可是在她手底下吃過虧的，當然認識，我是錢楓。」

　　「你好。」敗在她手底下的人不少，她對眼前的人完全沒印象，只是對於管慶之有個這種類型的朋友感到有些意外。

　　相握的手一觸即分，花蝶是因為習慣，錢楓卻是……不敢過多接觸，這種類型的女人很容易讓人心動，但是想要抓住，很難，尤其花蝶還是那種傲在骨子裡的。

　　管慶之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提醒道：「站在這裡攔路了，錢老闆，給個地方坐吧。」

　　錢楓也不在乎，抱過睡得正香的管維往裡走去，「怎麼這時候小維還在睡？」

　　「帶他玩了一下午，興奮過頭就累了。」

　　錢楓有些瞭解的看了眼懷裡的孩子，孤單久了的孩子終於盼到了自己一直希冀的，不興奮才怪了。

　　進了包廂，錢楓把管維放到沙發上，先讓人上了壺好茶，時間還早，正好可以談談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