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牙遠遠看著大變樣的浮屠山，即高興又心酸。

從不認輸認命的女兒，是認了命，所以早早為她以後的生活，做打算了嗎？

他好想過去跟她說，以後，她還有他，他能養得起她。

可惜……

空牙嘆口氣，正要回頭，谷令則的聲音，一下子出現在耳邊，「義父，盧悅說，她想您了，您怎麼還不來。」

啊？

空牙心緒一個激動下，差點從半空中掉了下去，歪歪扭扭斜沖而起的時候，他以最快的速度，沖向浮屠山。

「嘭！」

巨大的響聲，讓正在開陣門的盧悅，一下子跳了起來。

遠處與流煙仙子等開會的人屠子，感應到浮屠山的不對，也一下子跳了起來。

「有人硬闖浮屠山。」

啊？

是陰尊又來了嗎？

一道又一道的遁光，急沖而出。

空牙被撞得頭暈眼花，還沒爬起來，被感覺到后心被一柄劍指上了，劍氣透體而入，好像一個不好，他的命，就要掉落於此。

「空牙？你要幹什麼？」

若不是知道谷令則與這老混蛋走得近，逍遙子早把他宰了。

「……」空牙欲哭無淚，尤其是看到與谷令則一起連袂而來的盧悅，他覺得自己的臉，真是丟盡了。

「不要動手，老祖，是我義父，」盧悅感受到劍器的殺意，忙叫出來，「義父，對不起，是我疏忽了沒給您開門。」

啊啊啊……

空牙知道，女兒不是沒給他開門，而是他沖得太快，天圓地合陣開門沒那麼快。

他的老臉，從紅到紫，又從紫到黑紅，谷令則真怕他爆了血管，放開妹妹，過去扶起，「是我的錯，義父，我應該出來接您的。」傳音的時候，她還以為他走出了老一截呢。

「沒……沒事，是我太不小心了。」

「義父，我還沒謝您，幫我送去了滯丹散的解藥。」

盧悅順著谷令則的方向，摸到他的手，「做了好事不留名這種事，以後可不要做了，害我還以為，您就疼姐姐，不疼我了呢。」

若是沒有滯丹散，就算後手再多，落到那種地方，她恐怕都不止是瞎。

「疼！我疼你，你們兩個我都疼。」

空牙對著盧悅有神，卻再也沒有任何影像的眼睛，異常心疼，「義父想你，義父可想你了。」

聽到他微帶哽咽的聲音，逍遙子顧不得驚訝他們的關係，忙在周邊啟了幾個結界，盧悅身份不同，這般認下義父，對空牙來說，有些危險。

「逍遙子，怎麼回事？」

紀長明來得最快，遠遠感應到徒弟好好站在結界里，忙問道。

「咳！是……」

逍遙子正在想要不要把空牙弄得烏龍事說出來，就聽盧悅清脆的聲音，在結界中響起，「一場誤會，仙子、師尊、各位前輩，打擾到你們，對不住了。」

結界破開，裡面的空牙早被谷令則收拾得整整潔潔，一點異樣都沒了。

「……」

「……」

流煙仙子等相視一眼，空牙與她們姐妹的關係，下面的人不知道，他們這些高層難道還不知道嗎？

這段時間，老頭跑過來跑過去，就是不敢進浮屠峰一步，他們更不是傻子。

「既然是一場誤會，那就算了，」流煙仙子還有重要的事要做，「盧悅，三千城最近來了很多陌生面孔，你……輕易就不要出浮屠峰了。」

不管那些人是為什麼而來，當事人總不出來，他們想找麻煩也無從找起，時間長了，總會散去。

「……是！」盧悅躬身，泡泡和暮百的事，火一段時間那是肯定的了。

流煙等來得有多快，回得便有多快，逍遙子識眼色的很，別人走時，他也早早退回接著種他的樹，現場很快便只剩他們父女三人。

「義父，進浮屠山看看吧！」

「好！好好！」面對瞎了眼，卻仍然從容不迫的女兒，空牙無可無不可。

瞄到妹妹自然而然地挽住義父的胳膊，谷令則的嘴角忍不住翹了翹。

所有一切真不一樣了。

從來沒有父母緣的她們，誰能想到，能這樣得到父親的愛。

「三千城最近確實來了很多人。」

在竹樓坐下后，空牙欣喜地接過盧悅摸索著遞來的一杯茶，終於覺得女兒這麼自強，他也不能婆媽，有些事還是提前一點的好，「悅兒，令則，我知道你們從小修得都是道門正功，可是……你們的對手，卻是以奇、詭、異為主，與魔道功法，在很多方面都有相通之處。

我的功法甚至原先的身體，都是在魔池變異時完善，你們無需學，但把它弄懂了，以後再遇到那些東西的時候，也許可以透無痕之跡，尋它們的必然痕迹。」

「……」谷令則心中微動，「就好像絕輔突如其來對我來的那一擊嗎？」

「是！」空牙點頭，看看已經半廢了的另一個女兒，咬了咬牙，壯著膽子道：「悅兒……，雖然你的眼睛已經不可挽回，可浮屠峰再好，你也不可能這輩子都不出去吧？」

「……」

盧悅抓在杯上的手一緊，她當然不會在這裡呆一輩子，「義父願意教，我就願意學。」

在谷令則和空牙的緊張中，她的聲音不急也不慢，「不過我現在的識海不能用，姐，你先學，將來我們一起修鍊的時候，你以己為引，再教我，應該能事半功倍。」

否則，不能看玉簡的她，要逐條逐句地研習，又要因為眼睛，摸過來摸過去，實在太打擊人了。

盧悅實在害怕，沒耐心的她，最後會忍不住回復，把機緣巧合弄到的大好局面，給毀掉。

「好！我先學，然後……再教你。」谷令則很高興妹妹的冷靜，「義父，關注浮屠峰的人一定有很多，您……暫時還是隱在幕後，茶喝完了，我們就走好嗎？」

因為那隻十六階荒獸，很多仙人的眼睛都是紅的，義父轉為人修，修為實在不高，以前的功法，使起來也有諸多禁忌，谷令則不敢賭！

「……好！」

為兩個女兒心酸的同時，空牙也為自己掬了一把同情淚。

明明他們已經相認，可……

「義父，我等著大樹底下好乘涼呢！」

盧悅感受到了他的不捨得，又摸索著給他添了一些茶，「您要是比在三千界域的時候還威風，我就能出去橫著走了。」

她其實非常想當一個女紈絝，像洛天意那個螃蟹一樣，仗著這個，仗著那個，到處橫著走。

「好！」空牙摸了摸她的頭，盡量避開那雙不能映下任何影像的眼睛，「義父一定努力當你的靠山。」

「女兒有錢！」盧悅朝谷令則的方向也笑了笑，「你們就不要再在外面浪費時間，學了義父的功法后，能閉關，都盡量閉關吧。」

她帶出來那麼多東西，當然想給最親近的人，只有他們一起厲害了，她才能更有底氣。

「……」谷令則沒想到，妹妹三句話一說，就轉到她身上來了，她最近掙錢，掙得正好呢。

「我一直想像洛天意仗著洛夕兒那樣，到處橫行呢。」

盧悅好像苦笑的話，讓谷令則無言，妹妹就差直說，你早點厲害些，讓我仗仗勢吧！

可憐！

不是她不想給她仗勢，而是她們的情況，好像一直都是反著的。不管她願不願意，事實上，有今天的成就，她是沾了妹妹的光。

「……更何況……你厲害了，將來我們一起修鍊的時候，我進階才能更快。」

盧悅下定決心，要給自己弄幾顆大樹出來，否則，仙人動輒幾萬年的壽元，她得活活累死，「我不想將來有人到我面前說，你是個廢人。」

誰敢？

「你別說了。」

谷令則大怒，不敢想那樣的一天，「任務交接完，我就進天幸圖，義父，你……」

「我也閉關。」空牙沉聲，誰敢欺他女兒，他就去殺誰，「義父別的不多，錢有不少，有什麼你想要的，找義父，別客氣。」

「好啊，」盧悅毫不猶豫地伸手，「義父您先給我一百仙石，改天泡泡去坊市的時候，我讓他把每樣小吃，都帶一份回來。」

「一百仙石夠買什麼？」空牙抬手就是一個小儲物袋，「裡面有五千仙石，泡泡長了肚子，肯定也能吃不少。」

「呵呵……，泡泡聽到了一定會高興。」盧悅露了八顆牙，「義父，谷令則，你們還有什麼要給我的，就趁著現在都給了吧！」

「……」妹妹好像打劫的話，讓谷令則好一陣無語，看到空牙還急切給她翻東西時，忙止住，「義父，別聽她胡說，我師父流煙仙子都不知讓人送了多少東西來，我們兩個應該說，盧悅，有什麼你一時用不完的，給我們才對。」

「哈哈！」盧悅笑，「義父，你說她這話酸不酸？是不是在嫉妒我？」

「滾蛋吧！」谷令則真的朝她伸了手，「聽說你弄了不少三角羊，拿點給我和義父嘗嘗。」

盧悅笑著摸出兩個乾坤玉盒，「早這樣說多好，我給你們準備了好久，快點拿去吧！」

東西終於送出去，不用惦記了。

盧悅輕鬆一大截子，「義父，姐，要是吃著好，我這裡還有。」

明面上，她只有一個儲物戒指的三角羊，事實上呢，不管是泡泡，還是暮百、洛夕兒，大家都是吃貨，再加上三角羊少了很多銀狼天敵，這些年，繁衍得超乎想象，他們每個人手上都有好些。

「行！」谷令則看了一眼她戴的隱形儲物戒指，「義父，以後我們要常來吃大戶。」

「好！」空牙抱著乾坤玉盒，笑得見牙不見眼，「悅兒呀，一隻三千角肉在百靈谷那邊的坊市，賣價就過了十萬仙石，以後，我和令則到這裡，別的你不用招待，就用這個把我們餵飽就行了。」

「這麼貴？」

盧悅訝然，旋即又覺得理所當然，「一隻三角羊光凈肉就兩千多斤，真算，有錢人倒也能買得起。」

「呵呵！這是官方賣價，可惜明面上，沒人能買得著。」空牙覺得泡泡太會哭了，要不然流煙仙子肯定會截留一半三角羊，「事實上十個出百靈谷的人，不會有一個人賣，除非特別窮的。悅兒，那些羊肉，除了我和你姐，可別到處送了，要不然以後想吃也沒地吃了。」

「……」谷令則撫額，義父這話，不就是讓一向護食的妹妹，把他們也排除在外了嗎？

「好！」盧悅被時傻時精明的義父逗樂了，「洛夕兒那裡也有不少，等她出來，我趁她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全騙過來。」

……

「阿嚏！」

連日大雨後，面對一群散發土腥臭味的蛛蝗蟲，洛夕兒揉了揉鼻子，面上一片冷凝。

自從知道盧悅絕地逃生，卻從此不能視物后，她拎著火獄劍，就獨闖了兩個十一階荒獸的老窩，打了酣暢淋漓的兩場大架后，她心中的殺意沒有停歇，反而有越養越旺之勢。

她也得罪了域外饞風，那些東西，如果像害盧悅那樣，哪怕用一半兵力來對付她，她或許都無緣見仙界的太陽。

所以，她得提高自己，再提高自己，不停地提高自己……

一次次地挑戰極限，不為別的，只為事到臨頭的時候，哪怕死，也要崩掉域外饞風的幾顆牙。

「轟！」

手中法決再出，方圓數千米內，所有蛛蝗蟲，全被燎了一層皮。

嘶嘶……

眾蟲或痛苦地扭曲在一起，或反身而逃，焦臭的味道不過片刻間，就在這片地下暗洞里滿溢。

「叮叮叮……」

劍氣連展，直到一個時辰后，殺戮才算完全結束，洛夕兒拖著有些重的腳步，慢慢從暗洞中走出來。

「我等你有一時了。」

不知縮小了多少倍的海霸，在不遠的地方突然顯出形來，「洛夕兒，我們也建個平等契約，你說怎麼樣？」

啊？

洛夕兒呆了呆，「你……你過了十六階？」想到前兩個月的雨，她突然覺得真相了。

「是啊！」海霸朝她咧了咧嘴，「不能動靈力果然麻煩，我沒腳，一路飄，飄得我真累！」

洛夕兒看她似乎認真的樣子，心中有太多的不解，「你……沒聽到暮百的事嗎？」

她可不相信這傢伙沒查。

「聽說了。」海霸一雙漂亮的鳳眼，滿是笑意，「盧悅知道護不住他的時候，給他爭取了足夠的逃亡時間。」

「……」

洛夕兒扯了扯嘴角，心中五味翻雜！

「你與盧悅是朋友。」海霸往前飛近了些，語氣非常誠懇，「整個百靈戰場，你是我唯一能信任——建立契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