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說盧悅是急性子，可流煙仙子的看著轉圈的徒弟，深切懷疑徒弟耐心只怕也不太好。

「穩固修為的時間向來說不準。」

流煙仙子也急切見到那個幫她穩下三千城的小丫頭，可是徒弟這樣轉，把她的心都轉急躁了，所以看到徒弟又轉到她跟前，忙一把拉住，「等著吧，應該要不了多長時間了。」

這麼多年都等了，再等幾天也無妨，只要那小丫頭能把修為穩得固固的。

「……」

谷令則強壓下急不可待的心，默默坐到師父身邊。

前世到今生，歲月在不停流轉，誰能知道，妹妹一世又一世的早夭，是她午夜夢回時最恐怖的回憶！

現在……

終於能改變了吧？

她們已經離開三千界域，她已經成了天仙，妹妹……只要她能陪著修鍊百年，只要她們一起過了一千歲，谷令則相信，所有的宿命都將改變。

「嘭！嘭！嘭！嘭嘭嘭……」

聽到徒弟急且響的心跳，流煙仙子在心裡輕輕一嘆，這孩子的弱點已然清晰可見了。

這樣……也好也不好哇！

從絕輔的大手筆來看，域外饞風是盯上盧悅了，在她未成長起來前，它們會不惜代價。

她和三千城都不怕它們，可是他們就一定能護住這丫頭嗎？

百靈谷有自我防護最為厲害的百靈小石盤，結果還是百密一疏。

「令則，回城后，你們什麼都不要管，直接進天幸圖修鍊。」

「……是！」谷令則一頓之下，輕輕點了頭，「我有把握在百年之內，讓盧悅也進階天仙位。」

她知道師尊擔心什麼，可是師尊明明擔心，還願意把她們安排好，谷令則覺得，要給師尊一顆定心丸吃，讓她知道，她們不會辜負三千城，不會辜負她。

流煙仙子聽著徒弟這話，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到陰面鬼哭林后，天幽珠鬧的事，氣極的盧悅理直氣壯要求人屠子和天地門的師長幫她出氣，幫她找宋籍三人的師父，算陰面鬼哭林救他們弟子的仙石，還有壓驚之物。

「傻孩子，我是你師父！」

「……」

谷令則一呆，無數的記憶中，她的師父一個又一個，幾乎全如花散師尊一般。他們看重她的同時，也看重她能給他們帶來什麼。

不像須磨、畫扇和現在如她般守在這裡的人屠子紀長明……

谷令則獃獃愣愣地看向流煙仙子。

「怎麼啦？」流煙仙子笑著問她。

「沒……沒什麼。」谷令則急急的心跳在師父面前，不知為何，慢慢地慢了下來。

天邊光芒漸隱，一輪圓月在雲中似隱似現，停下修鍊的盧悅雖然知道外面有師尊他們在等著，不知為何總是心中不定。

天劫園和滯丹散，似風馬牛不及，可是它們合在一起的威力，她已經見識到了。

現在……她真的破了該有之局嗎？

那個絕輔真的認命了？

雖然不了解絕輔，可是三千界域的大人，她卻打了無數次的交道。

盧悅再次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東西，隱身斗篷就帶在腦袋上，只待一個不好，馬上隱身，「泡泡、暮百，」她在識海中道：「你們收斂氣息，我……我要出去了。」外面有大羅金仙，只希望他們都沒有透視眼。

「……」

「……」

泡泡和暮百嚴陣以待。

他們被盧悅的化神天劫打了幾下后，對外面的仙人，非常忌憚！

尤其是暮百，天劫這東西，從來不曾出現在百靈戰場上，它可怕可怕了。

「師尊，開陣，我出來了。」

時隔多少年，聽到小徒弟的聲音，紀長明臉上的笑意再也止不住。

「啟陣！」

流煙等十二人，同時收陣旗。

「不要！」一直觀察這邊的縛龍發現不對，大喝的時候已然遲了，圓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下子罩進陣中，一股讓人心悸的陰寒之氣，迅速散逸開來。

所有觸到這股氣息的人，腦子都有片刻的遲鈍，他們好像身處十八層地獄，被無數惡鬼啃食。

這是……

流煙仙子面上大變。

「盧悅！」谷令則睚眥欲裂，在身上瞬起一層冰盾后，就要衝進陣中，「不要。」流煙仙子一把扯住她，手中冰火翻轉，陰寒之氣一下子被蒸了個乾淨，現場卻已無盧悅，「陰尊！你把她給我放出來，否則……我蘇流煙對天盟誓，今生今世，你到哪我就燒到哪，我讓你什麼都收不成。」

「還有我……」谷令則嘶聲，從體內衝出來的冰劍上，冒出三尺幽藍之火，「天涯海角，上天入地，我也絕不放過。」

咔！

無人的陣中，突然結起一層黑色冰凌，冰凌上似乎有無數的鬼霧在流轉，在沉淪成冰……

這……這怎麼像典籍中記載的有去無回海？

於進堂等看著這東西，齊齊咽了一口吐沫，真希望他們猜錯了。

典籍記載，那個殺不死，集世間一切憂、懼、憤等的陰尊，共有十顆頭顱，其中一顆，叫一聲嘆息，它與傳說中的有去無回海相通，若是半刻鐘內，沖不破它的束縛，哪怕大羅金仙也必將永遠沉淪在那裡。

咔！

又是一聲輕響，所有人的心跳，都跟著差點停了下來。

「呵呵！有點本事。」陰尊輕笑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蘇流煙，我們打個賭如何，若是她能在半刻鐘內，衝出我的世界，這一生，有她的地方，我一定退避三舍。反之……」

「放了我妹妹，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谷令則雖然不知道這個陰尊的世界是什麼，可是從眾人沉重的面色上，直覺不是好，「你要是害了她，我……」

「啊……」

正在這時，泡泡大吼，黑色冰凌嘩啦啦地碎開蒸發，半昏的盧悅被暮百馱著從鬼霧中沖向空中。

「吼！」

暮百原本正常的身體，在衝出那片束縛時，突然朝某處揮出巨爪，一道似煙非煙的東西，正要散開，被拽在它頸間的泡泡一口大火噴個正著。

啊啊啊……

陰尊慘叫的聲音，隨著四散的煙氣，逃得到處都是。

現場變化得太快，縛龍、流煙等一齊呆在原處。

暮百身上的氣息太明顯，噴火的小娃更讓人無法忽視，他們成仙日久，見識廣博，怎麼能不震驚？

「盧悅！」谷令則眼中只有妹妹，第一個衝到暮百身邊，「盧悅，你不要嚇我呀！」

「……沒嚇！」

盧悅不論是眼睛，還是識海，都是一片黑暗，此時只能勉力支撐自己，變化來太快，斗篷的隱身之效在那個漆黑冰冷的世界根本沒用，若不是泡泡和暮百，簡直不敢想。

她抓著谷令則的手，感應到人屠子師尊的氣息，忙喊了一聲，「師尊，不要傷他們，是我朋友。」

紀長明送出一瓶丹藥，「先不要說話，快服了。」

一聲嘆息之所以叫一聲嘆息，是因為它真是一個讓人無奈，只能嘆息的世界。

只希望徒弟進去的時間短，用丹藥，還能救回些。

谷令則忙忙接過，把裡面的火紅丹藥，全倒出來，按進妹妹嘴巴里。

「再給我幾瓶。」盧悅朝紀長明說話的地方，伸出手。

紀長明不由分說，又扔了兩瓶，「此為正陽丹，至陽至清，可去一切陰邪，不過……你現在不能再服了。」說話間，他非常警惕地看著暮百。

徒弟說是朋友，便是朋友嗎？

百靈的荒獸，正常是不能活著帶出的，除非……

紀長明後背有些冒汗。

「泡泡，你拿去給暮百。」盧悅摸索著把谷令則接到的丹藥，往暮百身上塞，「你走吧，永遠永遠不要來看我了。」

這般暴露在人前，是他們都沒想到的。

暮百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從泡泡手上接過的時候，很傷心，「我走了。」

它不敢多說其他話，只怕讓下面的仙人們，知道他們的交情后，折磨泡泡和盧悅。

「保重！」泡泡努力佯裝不在意，「谷令則，你扶好盧悅，我們下去吧！」

「等等！」被扶下來，盧悅在自己額間一抓，兩團幽光飄了出來，「暮百，泡泡，這是你們的，收回去吧！」

哪怕是平等契約，他們之間的神魂，也有一定聯繫。

盧悅不敢賭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人』心，只能按早前的最壞計劃，提前一步，把所有的可能，扼殺在未起之時。

「師尊，沒有暮百，就沒有我，您幫我看著，不要讓人追它好嗎？」

「……」紀長明隱在袖中的手動了又動，到底捨不得徒弟的臉從希冀變成絕望，「好！」他答應的時候，眼睛在縛龍、妖緣等身上過。

「走！」盧悅低聲。

暮百在半空中，輕輕退開幾步，看著緊緊扶著她的谷令則，還有佯裝不傷心的泡泡，終於狠了狠心，隨意選了一個方向，急急遁走。

它是十六階大妖，相當於金仙中后階，立意要跑后，幾乎在三息之間便消失在天邊。

盧悅摸索著攬住泡泡，她的眼睛和識海，還是一片黑暗，怎麼也沒有亮光，只能由谷令則相扶，「師尊，我帶了好多東西回來，是交給您，還是交給流煙仙子？」

「……」

這話不對啊！

紀長明心中猛然一痛，傻丫頭是想用那些財物，讓他們不動泡泡嗎？

「東西是你自己的，是你九死一生賺下的，不必給我們任何一人。」

她是從三千界域上來的，又不是在三千城長大，甚至他教她的時間，短得都令人髮指，三千城，早就得她所惠，怎麼能……

「師尊！」盧悅心中微暖，「泡泡的存在，你早就知道了吧？」

紀長明點頭，小傢伙的存在，三千界域的人，幾乎都知道，這些年，飛升上來那麼多，當然瞞不了他們。

不過徒弟的眼睛似乎已經出了問題，點頭的時候，她看不見，他走到她身邊，「是！我們都知道，泡泡是你朋友，三千城一定會護著他。」

小傢伙居然化成了人形，這可真是……

他想象中的泡泡，就是一個小泡泡，但現在~也不是不能接受。

紀長明其實想說，三千城一定會護著他們，她不用拿財物買命。

「泡泡與流煙仙子有些關係，師尊，姐姐，你們帶我下去見她吧！」

盧悅收到無數神識的探查，雖然好像都沒惡意，可是她心裡非常明白，她沒實力保住財物，既然如此，還不如一早就交出來。

「當初你提議，收你姐姐為徒！」流煙仙子的神識在她身上掃過一圈后，心中暗息不已，「我已經收了，你現在受了傷，不要想那麼多，先……」

「我的眼睛看不見了，識海……也是黑的。」盧悅跟陰尊也打了不少交道，早就通過唐舒等人，把他打聽了一個遍，「以後……大概也就這樣了。」

她雖然努力鎮定自己，可是說到最後，聲音還是控制不住地顫抖，「現在……趁著我還清明……，把該交待的事交待完，以後……以後我就只管……只管……由前輩們照顧了。」

「你有我。」谷令則扶她下來的時候，心碎不已。

「還有我。」泡泡帶了哭腔，介紹陰尊的玉簡，他也看了，自然知道盧悅現在是什麼情況，「以後，我當你的眼睛，誰也不能欺負你。」

「……對，以後，你們做我的眼睛。」盧悅長吸一口氣，腰背挺得直直的，從手上擼下六枚儲物戒指，面朝流煙仙子方向，「這是我在百靈賺下的，前輩……給我留下兩成可好？」

百靈榜有妖丹數額，早點把麻煩甩出去，早點安心。

「……」流煙仙子心間也是一痛，那個在百靈戰場快意恩仇的小丫頭，要永遠困在一聲嘆息里了嗎？

「三成，我給你留三成。」她不說不要她的，因為東西多了，於現在的小丫頭，就是大麻煩。

「多謝！」盧悅轉頭，「師尊，你幫我接收三成，其中一成，我要孝敬您、孝敬逍遙子前輩，還有天地門的昌意、欒熾老祖等，剩下兩成，給我留兩千妖丹，其他的……谷令則，你幫我收著，將來給我師父師兄他們一些好不好？」

原來，所有的東西，她早就做好了分配。

谷令則哽咽，「好！我幫你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