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怎麼殺？
當他不想殺嗎？
陰尊兩眼中的冥火燒得更旺了些，醒過來的第一件事，他就試圖通過與盧悅影子的關係，像以前那樣進百靈看看，可……百年未出，那丫頭不知用了何種特殊的養魂之法，修補了大部分的神魂。
他再也進不去了。
陰尊側耳聽著曾經的合作夥伴，一點也未停頓地離開這裡，心中鄙視一笑。
合作？什麼合作？他需要與什麼人合作？
只要仙界這片花花世界還在，戰爭就永遠不會停臨歇，他的補養就永遠不會愁。
更何況，現在的獅吽人早就打出火氣來了，不是一個兩個人說退兵，就一定能退兵的。
陰尊嘿嘿一笑，正要沒進黑暗，原先被墨雲遮擋的月亮，突然露了出來，撒下層層銀輝，他的影子突然一頓，慢慢仰起頭來。
這世上，他最恨最怕的東西，只有——『光』，雖說光明與黑暗是彼此共存的，少了任何一個，都不可能有他，可他真的對這東西非常不喜。
「光之環？」
陰尊喃喃出聲后，到底沒按原計劃回到原地修養壯大，反而如風一般，急掠出雙方的戰場，往遠處的陰風峽谷去。
他走後好一會，不遠處的一塊巨石上突然顯出一個人族男子來……
「殺盧悅？動凡城？獅吽人倒是好算計。」
男子微眯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殺機，看了一眼陰尊離開的方位，摸出萬里傳訊符，把今夜發生的所有事，全都報上去。
「……」縛龍老頭沒想到，防患於未然的一步棋，居然給他帶來這麼大的驚喜，「你把陰尊有關藏寶的那一段，再說一遍。」
陰尊隕后的那夜，百靈石盤發生記載以來的第三次成長，此時的他不能不懷疑點什麼。
它對仙界的重要性天下皆知，其成長的重要性，遠過所有一切。
「歐肖長老說當初陰尊答應他們，其在百靈所殺的五百多人財物，他們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陰尊說……」
縛龍老頭聽門下弟子再次把陰尊的聲音模仿出來，臉上笑開了花，「彭棲，你做得非常好！既然已經知道陰尊再醒，就不必再在那裡監視了，回來吧！也許三千城的昌意，還會有話問你。」
「是！弟子這就回去。」
能得到師尊的肯定，圓滿完成任務，彭棲哪能不高興，再次看了一眼陰尊消失的地方，他正要以土遁遁走，突然後背脊骨被拽，忍不住痛叫，「啊……！」
「彭棲，鼓棲……」
縛龍老頭連聲叫徒，可是那邊再無迴音，他想也未想地衝出駐地。
半刻鐘后，看著委頓於地，早就失了所有氣息，穿著破破爛爛法衣的徒弟，縛龍心尖痛得發麻。
法衣是他親手所煉，雖是下品仙寶，可防禦力和自我修復力驚人，每日七次的回復，雖不能在這雙方的戰場上，完全保住他，可也……
縛龍眼中聚起一絲水光，當了十二年死物的徒弟，在一次次被兩方大戰波及受傷的時候，怎麼就一次也沒跟他說過呢？
八個弟子中，只有他的土靈根接近滿值，藏身的時候，不會被人發現，否則……
「呵呵！縛龍，你老了，來得可比我預想得慢多了。」歐肖老頭冷聲，「怎麼樣？我們是現在打，還是明兒再打？」
看到這老傢伙眼中的水光，他突然覺得，今天的出手，可能莽撞了些。
大戰百年，他們之間有個不成文的約定，就是金仙以上，不能對下面的人動手。
「朝一個小輩動手，歐肖，你的臉呢？」
縛龍老頭的鬍子無風自動，他再看一眼徒弟的屍身，眼中殺氣暴漲，「既然你做初一，那就別怪老夫做十五。」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已然化虛，直撲獅吽人駐地。
獅吽人的駐地大陣，這麼多年研究下來，薄弱點在哪他還是知道的。
「轟隆隆……！」
三顆仙雷，直奔最弱處。
眼見大陣裂開一條縫隙，靈光閃爍中就要回復，縛龍的身體有如刀片，一閃之間直直撲入。
「嘭……！」
「啪！啪啪……！」
一人拚命十人難擋，縛龍不跟對方的大羅金仙纏鬥，目標直指他從沒打算動手的小輩們去。
「住手，縛龍，你想讓我們有樣學樣嗎？」
歐肖長老睚眥欲裂，沒想到他真的衝進了他們的大陣，緊追在後時，只恨救不下逃不及的族人。
「……」
縛龍一聲不啃，徒弟的英靈未遠，他一定要多給他弄點看路的。
拳打、掌劈、腳踢、身撞……
對金仙以下的下位仙人來說，他一個大羅金仙，一行一動俱可殺人，身後的老祖們，雖然近在咫尺，可性命卻只在傾刻。
「縛龍你夠了。」
歐肖鬚髮皆張，他幹什麼了，不就是殺了一個盯稍的小玉仙嗎？
雖然知道，那個小仙最主要的目標，可能是盯陰尊，可……
獅吽人一連串的失利，俱與陰尊有關，當初若不是太相信他，也不會在百靈那般相助，不在百靈弄那麼大陣仗，仙界數萬年的布置，又怎麼可能功虧於潰？
所以眼見陰尊被人族盯稍，他才一時氣憤，當場掌滅！
甚至在縛龍緊張的喊話時，他才生心快意，就那麼等他，想要在他心頭再插一把刀。
早知道……
「啊！」
又一個玉仙奔跑不及，被縛龍一掌拍成了肉泥，他的身影有如鬼魅，殘影重重間，金仙以下仙人，不論神識還是眼睛，根本看不透其具體在哪。
「這邊這邊。」
十六位金仙仙人，組成大陣共抗縛龍。
「嘭！嘭嘭！」
身為仙盟長老，老頭手上的仙雷，倒還有一些，眼見對方收攏其他獅吽人進陣，他長眉飛舞間，甩出三顆仙雷，干擾組陣的金仙，其他九枚順著進陣求庇護的一個人，一起從裂口進入，「嘭嘭嘭……」
「不！」
「啊啊，救命！」
「散！快散！」
發現得雖然快，可是電光火石間，反應根本跟不上，陣中的二十幾個仙人，當場炸死七人，沒死的，也全都倒伏在地。
族人轉瞬間的傷亡，讓歐肖長老再也呆不住，他紅著眼睛大吼道：「縛龍，你敢殺我族人，當我不敢進你家大陣嗎？」
「……」
縛龍老頭的所有力氣，全用在殺人上，回話太浪費時間，他現在捨不得浪費。
這裡已經被自己弄出如此陣仗，他們家那裡，就算再遲鈍，也差不多反應過來了。
老頭此時只希望，自家那邊能抓住機會，一舉拿下獅吽人的這個駐點。
緊追其後的歐肖長老痛恨被族人拖累，他不能如縛龍一般，到對方家裡，大開殺戒。
「縛龍，我歐肖發誓，你今日如何待我，他日，我定如何待你。」
「叮！」
話音未落，一個想象不到的劍影，帶著不可擋的劈山斷岳之勢，一把劈在大陣上。
「叮叮叮……」
昌意的劍，在一息之間，連劈了數十下，每一下，都在一條線上，分毫不差。
已經被縛龍禍害掉兩個陣基的大陣，哀鳴一聲，再也支撐不住，其散開的時候，無數獅吽人駕著遁光，不要命地往第二個駐點逃。
百年來，未失一寸土地的獅吽人，在這個黑夜，失去了最前沿的駐地。
心中恨得想吐血的歐肖，卻也顧不得殺到仇人那邊有樣學樣，他手中的長櫧揮舞得異常厲害，只在阻擊人族這邊諸多金仙仙人對獅吽人的追殺。
「嘭！」
無有一點靈氣波動的掌影，被突然斜沖回來的縛龍按在他的後背。
「卟！」
狂噴的鮮血，好像要把內腑全都噴出來一般，歐肖心涼心驚的同時，顧不得其他，順著掌力，不管族人自己逃命。
縛龍的狠戾出手，讓他再不敢有一絲僥倖，再在這裡留下去，人家真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叮！」
痛打落水狗的事，昌意怎麼可能不幹？
長劍再劈，歐肖重傷的身體，反應到底慢了十分之一息，閃身的時候，被劍氣掃過肩膀，左臂連骨帶肉，當場少了一半。
他頭也沒回，甚至一點也沒耽擱，投進茫茫夜色里。
……
「什麼？陰尊去了陰風峽谷？」
昌意沒想到，這場大戰會與盧悅扯上關係，「前輩的意思是，陰尊……可能要借域外饞風……對付盧悅？」
縛龍老頭的臉色不太好，聞言微微點頭，「具體的不知道，彭棲沒法跟蹤陰尊，他只說他去了陰內峽谷。」
「獅吽人……」昌意咬牙，「倒是好算計！」
明明是他們要除盧悅，結果發現除不了，就拿陰尊當槍使，「不行，不管陰尊能不能借到域外饞風之力，我都要馬上把這件事，通知到百靈。」
「先通知三千城吧！」縛龍年紀大了，拚命拼得太過投入，一天一夜下來，大羅金仙的法力，用得一絲也無，現在真的沒力氣了，「再通知各方，陰尊有可能對凡城動手。」
昌意站到天音囑前，把該發的消息，全都發出去。
「……前輩！」觀瀾仙子擰著眉頭居於一旁，「如果陰尊真的立意要對凡城動手，就算我們通知，只怕效用也不大。」
不管那個不死魔怪的實力現在有多弱小，這世上，能攔住他的只能是金仙以上的仙人，可仙界何其廣大，他們根本防不勝防。
「此次大戰，獅吽人連隕四百九十二人。」觀瀾仙子微眯了眼睛，「不如我們放開那裡……。」
放開那裡？
圍坐在此的十數位金仙，互看一眼間，都明白觀瀾仙子的意思。
「可是陰尊……會上當嗎？」有人提出疑問。
「不管他上不上當，總比我們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各個凡城有心無力的好。」觀瀾仙子眼現殺意，「集中在一起的四百九十二個仙人，其殘怨之力，何等強大？試一試，累不死我們。」
「不錯！」
昌意坐回自己的位子，「四百九十二個仙人的屍身，對域外饞風來說，也是不可多得的肥肉。」
他擔心還在百靈的盧悅，「試一試……累不死我們。」
…………
…………
妖緣沒想到，人族與獅吽人的大戰，這麼快就又便宜了陰尊。
更何況這一次，可能還會把在百靈秘密試煉的域外蟲怪，給招出來。
他揉著眉頭，非常想嘆氣。
雖然能進百靈的域外蟲怪非常少，可每一個能進去的，都是它們各族未來的領袖……
那些個傢伙，可不容易對付呢。
妖緣心情非常沉重的給唐舒發信。
在萬里傳訊符中，聽著唐舒一條條轉來的消息，盧悅臉上無悲亦無喜。對那些把人族當食物的外域蟲怪，有見過，她全都不會放過。
所以不存在誰找誰的問題。
大人禍害了三千界多久？
所有三千界的修士，都與域外饞風有不共戴天之仇。
天蝠蟲在靈界雖然只是曇花一現，可它們殺了多少人？更何況，那些蟲與大人合作，還差點利用絕地之門，進到歸藏界。
洛夕兒給自己和盧悅都倒了一杯酒，「我們不怕它們，只要它們敢來。」
「也給我倒一杯！」泡泡舉起自己的杯子，童音清脆，「我比以前更厲害了，哪怕再來的域外饞風像大人那樣，我也可以保護你們。」
「……」
「……」
盧悅與洛夕兒對視一眼，面對眼巴巴饞酒的泡泡，非常無奈。
「行！我給你倒一杯！」洛夕兒給他換了一個超小超小的杯子，「你是我們這裡唯一的小男子漢，所以呢……不能喝醉了。」
男子漢就是男子漢，幹嘛還要說個小字？
「乾杯！」盧悅在小傢伙抗議前舉起杯子，「好泡泡，我們就指著你保護了。」
「……嘶…卟！」
好香好香，好熱好熱，好辣好辣，好麻好麻……
第一次嘗到靈酒的味道，泡泡卻恨不得像大獒那樣伸著舌頭，讓它在外面好好晾晾，去去他受不了的味。
那從舌尖到舌根的百種不適，害他把眼淚都飈了出來。
「都告訴你了，靈酒還不是你能喝的，偏不相信。」盧悅又好氣又好笑，忙倒了一杯靈露，逮著就灌，「快快快，多漱幾次口就好了。」
洛夕兒不管他們的手忙腳亂，不動聲色地接住三顆淚火晶，收進儲物戒指。
「呼！真難喝！」
泡泡覺得，這是他喝過的最難喝的東西，大著個舌頭道，「我以後再不喝了。」
「啪！」
話音未落，盧悅一巴掌按在他的小肉手上，「這是你自己說的，男子漢大丈夫，說話得算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