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盧悅站在窗前，非常想咆哮問天的，可是外面雪花紛落，冷風一激下，她居然在瞬間平靜了下來。

偏心就偏心，她早不是三歲毛伢，還要渴望那種不屬於她的所謂溫暖！

而且……

逝者已矣，時光不會停格，她回不到過去，哪怕此時，拎著谷令則一起入黃泉，也遲了一百幾十年。

師娘能轉世，誰能在原地等著？

盧悅長長吐了一口氣，「找人幫忙吧，先解了這……借運之符！」

不論谷令則有沒有借過運，她死過一世是真的。所以不管以後怎麼辦，這破東西，她都要先解了再說。

找誰幫忙？

第一個被考慮的當然是上官素，她是天生的神棍。

上官素進到房間后，看魔星師示額上的圓符，半天緩不過神來。

「……你也看到現在了，能不能解啊？」

盧悅等了半天，沒看到她動作，真心累了，這破符早點解了，也許運道一起，她就能想起木府的一切了呢？

模模糊糊的記憶中，在最絕望的時候，她和師弟還在一起的，他還努力給自己最大的溫暖，可是現在，那永無止境的黑暗裡，只有他一個……

盧悅現在其他任何事，都不想再顧了，只想找回記憶，然後，把木府的破天道拎出來，找回師弟。

他們還有契約在，還有一點聯繫，他一定還沒死，只是在木府的某個地方關著，只要她找到那個地方，也許，就能把他救出來。

上官素被畫扇師叔也狠狠瞪一記后，忙忙收斂心神，仔細查她額頭的朱紅圓符，「這顏色，應該只是普通硃砂所繪，不應該出現還不了的事啊！」

看到一起黑臉的三個人，她忙又加了一句，「要不然，你們再試一次，讓我看看！」

谷令則在她話音還未落盡的時候，就招出一滴眉心血，小心按到妹妹的額頭。

『啵！』

玄而又玄的光芒一閃，那滴血再次被彈了出去，畫扇早有經驗，抬手一招正好定在半空。

上官素先感受剛剛的光芒，再觀谷令則，然後再看那滴精血，等轉到盧悅那裡時，瞪大了眼睛。

「發現什麼了？」畫扇非常不耐煩，對著兩個已經玻璃心了的谷令則和盧悅，她要有十二萬分的耐心，可是對這個師侄，就大可不必了。

「沒……！剛剛在外面，我已經感受過很多次了。」上官素老老實實，「可我真不知道哪種借運符，能弄出這種動靜。」

當時，他們都以為是師叔在玩什麼道法呢。

畫扇：「……」

徒弟和谷令則將來還要出去見人，若是讓知情人再擴大下去，她簡直不敢想。

「這個會不會被你們歸藏界修士，另加了不知名手法？」

盧悅和谷令則相視一眼，又一齊撇開。

她們兩平時都忙，哪裡有時間關注過這種，上不得檯面的符籙？

難不成真要回歸藏界一次？

盧悅眉宇間寫滿了煩躁。

「應該……不會！」上官素又使勁打量了師妹的額頭一遍，「師叔，這符的筆法跟我們這邊的一樣，應該沒問題的才是，只是為什麼會這樣，我……我就不知道了。」

畫扇第一次覺得聰明師兄選得這個徒弟，有些蠢。

谷令則看到妹妹的樣子，心中實在難受，「上官道友，你看能不能……能不能在我額上，畫一個同樣的借運符。我把運借給盧悅。」

「我不稀罕！」

上官素：「……」

她無語的同時，卻又詫異魔星師妹回得這般快。

「可是我稀罕！」谷令則抬頭直視妹妹，「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但是時間我們回不去，雖然這些年，我都不知道，我們之間，還有這個東西，卻無可否認，你就是比我倒霉！」

她怎麼比她倒霉了？

盧悅氣得想打人。

「報復回來吧！」谷令則神情黯然，「你好受了，我……我也好受了。」

只為好受，就要畫這種要命的東西嗎？

在修仙界混到現在，盧悅非常清楚缺點氣運，代表了什麼？

那可是一個不好，就會丟命的。

她氣得都想抓起手上的茶碗，砸谷令則滿臉，「最主要的是你想好受吧？」

「……你也會好受的。」

谷令則感覺到妹妹想打她，心下苦澀的同時，心裡痛得發麻，「或者，你不要再壓抑自己，想打就打吧！」

當她真不敢打？

盧悅抬手，床上的被子飛起，一下子把谷令則蒙住，她撲過去的時候，捸著姐姐屁股的地方，狠狠地甩了幾巴掌。

「回回都這樣，得了便宜還賣乖，谷令則，你就不能變蠢一點，變壞一點，最起碼讓我有個正大光明報復的機會？」

要不是她太優秀，盧悅覺得自已還是可以見人的，「你生來就是克我的吧？下輩子我要是還跟你是姐妹，喝水我都把自己噎死。」

這是什麼話呢？

谷令則在被子里伸出手，抱住妹妹的時候，嗚嗚痛哭！

盧悅一下子打不下去了，頭疼得要命，她這個最該哭的人沒哭，偏偏她這個得了便宜的人，卻好像受了無數委屈！

眉心血還不回來，也許……可能……是因為上一世的谷令則，助她回來的那滴血也未可知。

「……你有那時間哭，還不如陪我好好煉會功呢。」

啥？

畫扇撫額時，哭不得也笑不得。

不過，好在比她原先想的要好，「這麼想修鍊？那好吧，谷令則，你陪盧悅修鍊一段時間，借運符的事，我再想想辦法。」

聽見關門聲音，盧悅用被子揉了揉親姐的臉部，「別哭了，我需要你幫忙呢。」

谷令則在被子下面，再揉了揉眼睛，才吸著鼻子道：「你應該休息！」

「當我不想休息嗎？」盧悅怒，再次隔著被子在她身上打了一巴掌，消消自己的氣，「要不是你，我現在睡得都不知多熟。」

谷令則配合著齜齜牙，「我這不是想早點還了你的運嗎？可憐我和畫扇星君還……」

看到妹妹突然醒來，她和畫扇嚇得多狠啊，怕極了她發瘋。

妹妹一遇到爹的事，就發瘋，現在又暴出娘為她借運之事，按理來說，應該……

谷令則發現，她永遠也弄不懂盧悅在想什麼。

「我才被你們的樣子嚇死了呢。」盧悅非常沒好氣，「來吧，別耽誤時間，你助我把第二丹田，推到結丹大圓滿吧！」

谷令則：「……」

她無言地與妹妹掌對掌，進入修鍊當中。

……

「你說什麼？」

長白星君，沒想到天盛出去轉一圈，又回來亂說話。

「我說什麼？」天盛的眉毛都是豎著的，「我說，盧悅在木府新認的義父，是沉勾宗大長老空牙！」

連三河星君都震驚了。

「不信？不信你們就去抓一個抱福宗修士，把空牙的樣子，弄出來，保證他們一個個的全認得，那是盧悅才認的義父。」

天盛喘著粗氣，「那丫頭，在邊境大戰的時候，就無所謂自己是道門還是魔門了。長白，東西可以給，可是那三個條件，就絕不能答應。」

長白：「……」

他還以為，連東西也不能給呢。

「天盛道兄，你問問你的心，現在想做什麼？」他嘆了一口氣，「盧悅是什麼樣的人，想來，你心裡也非常清楚！無條件答應她三件事，好像我們是挺虧的，可她與魔門弄到現在的地步，你覺得還有可能再復甦嗎？

空牙是在沉勾宗陷落的時候失蹤了，可你覺得他會那麼蠢？去救盧悅她們？」

長白翻查抱福宗一些修士記憶的時候，其實早就發現空牙其人，可是他真的不相信，那個老傢伙，會過來認盧悅為義女，會潛心教他們煉體之術。

「身為化神後期的大修士，他有什麼理由，要進那麼危險的木府？」

是啊？

有什麼理由？

天盛目光連閃后，突然恍然，「木府天道不全，他……他會不會是去體驗了？」

三河星君一下子站了起來。

「甚至……甚至那裡的天象異變，也可能……可能是他搗的鬼，他趁盧悅他們忘了所有，然後套上交情，盧悅有功德，也許她……」

話沒說完，天盛一下子沖了出去，直奔隔壁的客棧。

「盧悅！你給我出來。」

化神修士加持了靈力的聲音，穿透力非常厲害，普通結界，在他們面前，不如紙糊。

盧悅兩個丹田正運轉得飛速，在他的大叫下，一個不穩，若不是谷令則的反應快，幫了一把，差點走岔。

「盧悅！你給我出來。」

天盛在玄霜阻來的時候，再次大叫了一下，「別攔我，你們兩個蠢蛋，你家的傻丫頭，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你們知不知道？」

「閣下在胡說什麼？想打架早點說，我們找個安靜的地。」

畫扇氣得要死，徒弟正在修鍊呢，要不是看他後面又跟來一大批人，真想現在就打出去。

「你們讓她出來，事情一對質，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

天盛的底氣足足。

他絕不相信，一個魔門化神，能舍了靈力，跑到木府，去當一個只能靠凡體行動的人。

是個人，都會有目的，盧悅身上，有太多的誘惑！

光核什麼的就不說了，可是功德呢？

那個東西，也是沖關的好東西，若是她不怕浪費，舍一點給那老混蛋呢？

「畫扇道友，讓盧悅出來吧！」三河星君也有很多疑慮，「有些事情，昨夜，我們確實沒談到。」

聲音再次穿透進來，盧悅知道，她再也修鍊不成了。

「沒事，我們還有的是時間。」這一次谷令則哪都不打算走了，哪怕別的全幫不了她，助她把雙丹田全推到元嬰中期，還是可以做到的。

「我額上的圖案消了嗎？」

「消了！」

看到盧悅光潔的額頭，谷令則心下微熱，她突然想到哪怕在暴怒的時候，妹妹也沒給她浪費一丁點，反而把落在外面的眉心血，全按回給她。

「我陪你一起。」

姐妹二人連袂出現在時侯，一群大佬好像已經做好三堂會審的準備。

空牙的樣貌被人用靈力繪出，天盛指著它，「盧悅，我問你，此人識否？」

「他是我在木府中才認的義父，號空谷客，名鄭藏。」

「鄭藏？哼哼，果然藏得好啊！」天盛冷哼，「此人真名空牙，乃沉勾宗大長老，你那麼聰明，不能人家說什麼，就信什麼吧？」

這是要說她勾結魔門修士嗎？

盧悅看他的目光，像是看蠢蛋一般，「什麼空牙？什麼沉勾宗大長老？我只認，他是空谷客，叫鄭藏。

前輩，您還是讓我把話說完吧！」

盧悅止住他想打斷的話頭，「人家在天象異變的時候，不顧一切地救下我，木府中更是一路教導煉體之法……，恩將仇報的事，我做不來，喊一聲義父，更是我的私人之事，如果這樣，你們非要安上勾結魔門的名頭，我盧悅亦無話可說。」

「你私人的事情，我們不管。」三河朝天盛擺手，「盧悅，我只問你，功德……你可有為他捨去？」

盧悅眨眨眼，她好像明白了他們的意思，「沒有！就像天盛前輩說的，我還沒那麼傻？再說了，如果他真是沉勾宗的大長老，應該也不會本面示人，更不會這麼急功近利！」

「哼！非常人行非常事，你不懂嗎？木府那是什麼地方？」天盛冷哼，「我們能查到，那裡是天道不全的地，沉勾宗自上古傳下，他們能不知道？空牙身為化神後期大能，他無緣無故地，能進木府？

盧悅，你可別告訴我，他就真的只為你而去。」

他好像就是為她而去的呀！

盧悅望著靈氣組成的空牙，感覺即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這人一臉冷意，給人的感覺不可能和善。

可是在木府的大半年相處中，他沒這麼冷，對她的照顧，真是無微不至。

「……你自己也無話可說吧？」

天盛見她半天不答，開始放大招，「玄霜，昨天你說什麼，木府的破天道，或許就是我們近距離了解天道規則的一個最好機會。

我認為，對我們是機會，那對空牙肯定同樣是機會。

盧悅，你們才出事，他就趕到了，還正好救下你，其目的是什麼？或者我們反過來想，你身上有什麼，是他想要得到的？

魔門手段，層出不窮，你把他給你的東西……全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