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顏寶玉真的好溫柔一個人,不管周恙說多少話,顏寶玉都有認真聽誒。
周恙美滋滋聊完天,回劇組酒店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一開門,還沒來得及打開燈,就看著沙發旁邊端端正正地坐著一個人。
借著月光,依稀能看到輪椅邊緣折射的光。
鼻尖聳起一陣冷香,周恙輕輕蹙眉,這人好熟悉呀。
會是顧硯嗎?
可是顧硯已經站起來了啊,那這個是…
周恙悄咪咪踩著地毯,正想探著腦袋瞅瞅。
“回來了?”
聲線低沉,帶著一絲絲頹敗和冰涼。
那人垂著眸子,露出蒼白的脖頸,像是虛弱的緊。
看著就讓人分外心疼。
“…顧硯,”周恙聽出來了,他真的是顧硯!
“這,這是怎麽回事呀?”周恙急的話都說不利索,圍著他轉來轉去,最後側蹲在顧硯身邊。
光是看見這個熟悉的輪椅,他心裡都涼了一半截。
顧硯又站不起來了,是嗎?
顧硯搖搖頭,不說話,“不用你擔心。”
“畢竟身體健全的人,太多了,像顏寶玉?像言桓?”顧硯虛虛抬眸,無力地看著周恙,“周恙。”
周恙像隻小白團子一樣,瞳孔一點點放大,連耳朵也豎了起來,緊接著慢慢紅了眼眶,一種陌生的感覺從心底油然蕩了起來。
顧硯很少連名帶姓地叫他。
“我的身體,始終是個遺憾。”顧硯拂掉周恙搭在輪椅上的手,神色淡淡,“與其等你膩了我,不如我現在就走。”
“整天看你和別人一起上熱搜,”顧硯低頭看著他,神色依舊溫柔,“說到底,你還年輕,有很多選擇。”
“至少你可以選擇一個比我好的,不用擔心。”
周恙一聽,慌了,嘴角一癟,眼淚像斷了線一樣落了下來。
也不顧顧硯難看的臉色,匆忙跑到門口撐開雙手,背對著顧硯額頭抵著門,帶著小小的哭腔,“不,不準你走!”
“而且我跟顏寶玉,真的只是朋友,我好喜歡你的…”
看著周恙這副模樣,說不心疼,是假的。
顧硯微微歪頭,輕歎一口氣,他生性自私又貪婪。
性格裡的缺陷,他不否認。
他最愛周恙滿眼都是他的樣子,如果周恙給不了他那麽多的愛意,他只能自己來拿。
他要周恙看他的時候,都是擋不住的光。
沒人知道周恙在直播間維護顏寶玉的時候,他有多麽煎熬。
執拗的語氣,像極了當初為了他挺身而出的模樣。
做錯了事情的小孩,應當有個大人引導。
顧硯看著他的背影,“周恙,我跟那些人,有麽麽差別呢?”
周恙一抹眼淚,“你和他們,就是不一樣。”
轉過身,周恙看著他,哭的滿臉淚花,急的跺腳,“雖然你每次接我,都會遲到一點點,可是我隻想你接我,別人就是不行。”
“那我要是執意走呢?”顧硯問他。
小孩身上的斜挎包還沒摘掉,軟塌塌的趴在腰間。
哭起來的樣子,像隻小綿羊,抽抽搭搭的,連聲音也很好聽。
周恙焦急地四處看著,想了想,費力地搬著鞋櫃,哼哧哼哧地堵到門口,又翻箱倒櫃地找繩子。
顧硯看著他的動作,這是要把他綁起來嗎?
周恙把繩子一端緊緊系在顧硯手上,緊接著,另一頭緊緊拴在自己手腕上。
“你知道在乾麽麽嗎?”顧硯眸色闔黑,靜靜看著小孩像是標記所有物一樣的行徑,心裡怪異的滿足感逐步攀升。
“我知道這樣不對,”周恙抽噎,軟白的拳頭緊緊攥在一起,打哭嗝的時候露出一排齊齊的小牙,似乎急的連牙齒也在發抖,“我給你道歉,對,對不起!但是我不想讓,讓你走。”
“乖寶寶。”顧硯驀然松了神經,揉了揉他的腦袋,把他捧在懷裡,“跟我在一起,委屈你了。”
他多疑,他敏感,警惕性高,生怕有那麽一天,病態的佔有欲會把周恙越推越遠。
“一點不委屈!”周恙輕輕伏在他腿上,不敢使勁,手肘按摩一樣,一點點落在顧硯大腿上,烏溜溜的眼睛裡,傷感越來越重。
顧硯他的腿…
剛抹完一滴淚,就聽著窸窸窣窣有麽麽動靜傳來過。
然後周恙眼睜睜看著顧硯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那一幕,除了有些驚悚和不可思議之外,還,還挺刺激人。
周恙愣愣蹲在原地,瞳孔緩緩放大,指著跟前的輪椅,半天說不出話,“你,你這是,又好了?”
“只是想坐在輪椅上,回味過去你對我的執著和熱切。”顧硯嘴角挑著陰險笑意,拖著小孩的屁股,把他抱在懷裡,看著他不可置信地眼神,朝著臥房走去。
“寶寶,你這樣的眼神,只會讓我覺得你後悔了。”
周恙嘴角抽了抽,被人騰空抱在懷裡,依舊不清醒。
輪椅…還能這麽用嗎?
那可真是個好東西!
因為顏寶玉受傷的事,劇組放了幾天假。
開戲的時候,顧硯跟著他去了片場,甚至為了讓周恙繼續心疼他,顧總堅持不懈地坐在輪椅上。
偶爾自己推累了,額角還會滲出一層薄薄的汗,輕輕喘幾口氣,都會讓周恙心疼好半天。
周恙心想,可能這就是個比較神奇的輪椅吧。
他不怎麽在乎別人的眼光,畢竟怕綠,是人的本能。
劇組人也沒想到,每天給周恙送飯的人,會這麽光明正大的跟到劇組。
木長春跟幾個眼熟顧硯的,一看見顧硯,跟看見活菩薩一樣,巴巴地往上趕。
“這,這怎麽了顧總?”木長春嚇了一跳,轉眼這人怎麽就坐上了輪椅,“磕了還是碰了,這麽嚴重?”
這題周恙會呀!
“木導,這你就不懂了吧,”周恙指著輪椅,猛一拍手,“它可神奇了!”
顧硯:“…”
木長春看這兩個人遠去的背影,臉上一個大寫的囧字,可能它就神奇在…能代步吧。
嘿!
有錢人就是會玩,代步都比他們高級!
今天的戲,是周恙和言桓的。
可是單單拍沈玉也的戲,就拍了四五次,最後還是沒拍過,氣的木長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說了句狀態不在,就讓他擱一旁冷靜去了。
沈玉也看著滿面風光的周恙,又看了看導演跟前撐著輪椅的顧硯,心想他周恙再牛逼,找的男人不還是坐的輪椅?
擦著周恙的肩,沈玉也翻了個白眼,“垃圾!”
“反彈!”周恙手指擦擦鼻子,無所謂他怎麽罵。
“‘破情’一鏡一次,Action!”木長春拍板,周恙很快進入了狀態。
梁懷生微微睜開眼,渾身的骨頭被人碾過一樣,生疼。
他被人釘死在了十字架上,周遭一片濃重的血腥味兒,空中掛著各類刑具。
一瞬間,他明白了,原來他沒有死,而是成了月本人的俘虜。
過道裡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他聽見有人在說話,聲音在耳邊嗡嗡的。
“傅處長,我們這次抓獲敵方一名營長。他叫,梁懷生。”
腳步聲一頓,梁懷生似乎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直到那人穿著軍衣大敞走進來的時候,梁懷生依舊覺得自己在做夢。
那眉眼他幾乎日日在夢裡看到,發瘋地渴求,仿佛已經深入骨髓。
細細喘幾口氣,梁懷生用力睜著眼睛,竭力看清眼前人,“…傅哥?”
原本該在海外留學的人,如今恍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緊接著劇烈撕扯著拴住自己的麻繩,整個十字架都因為梁懷生的怒氣在顫抖,他們把傅紅杉也抓來了!
“快走!快走!走!”他竭盡全力地嘶喊,全然不顧嘴角溢出的血絲。
傅紅杉眼裡閃過一抹暗痕,旁邊的月本人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些麽麽,隻側身問傅紅杉。
等不及的,一道使了十成十力氣的軟鞭,狠狠落在了梁懷生身上。
“沒什麽,一個華國的奸細。”
聲音冷的可怕。
這一鞭火辣辣的疼,似乎抽醒了他殘存的幻想。
梁懷生目光落在他月本人的軍衣上,上面的軍銜昭示著,他至少是中尉。
眼前人眉眼溫和精致,與懷表裡鑲嵌的那張少年照片如出一轍,當初年少時‘鐵馬冰河入夢來’的誓言,似乎隻成全了他一個人。
‘阿生,’少年傅紅杉細細為他剪著遺民的編發,連衣角也散發著淡淡的香,‘等那些人真的打進來了,我是不能做坐視不理的。’
小阿生不太懂,軟糯地扯著他的衣角,‘傅哥你會去打仗嗎,你也會像他們殺阿奶那樣,殺了他們嗎?’
‘阿生,你聽過一句詩嗎?’傅紅杉與他平視,‘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那時的梁懷生年幼,卻偏偏記住了這句詩。
“夜闌…臥聽風吹雨…”梁懷生攥緊滿是鮮血的手,斷斷續續念著這兩句詩。
帶著倒刺的軟鞭一次又一次落在梁懷生身上,他卻不知道疼一樣,滿身的鮮血看的駭人,“鐵馬冰河…入…入夢來。”
“你不怕,”傅紅杉靠近他,帶著黑色手套的指尖攥上他的衣領,眉眼間是難以預見的戾氣,“我拔了你的舌頭?”
熟悉的衣香飄來,梁懷生無力地垂著眸子,分不清現實和幻境,留下的眼淚混著血,失神一樣低喃,“傅哥,阿生想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顧硯:他們比我年輕,比我健全,比我單純[微笑]
木長春:這不是你用輪椅代步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