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大漢疑惑:“比什麼?”
“戰術。”季玉竹說著,移步到講臺邊上的長條桌邊上。
桌上擺著一個大大的木框沙盤。
這是他特地找工匠趕制出來的。
“不知大人怎麼稱呼?”季玉竹越過身後的姜衛衍, 望著大漢問道。
“好說, 我叫佟錢。”大漢、不, 佟錢好奇地打量這個木框沙盤。
其餘幾人也圍了過來。
“佟大人,”季玉竹指了指邊上立著的兩籤筒,“這裡有兩筒籤子。一為攻,一為守。每一支籤子上都寫著軍力、軍備、優勢所在、援隊情況或是當前困境,我們每人抽一支, 根據各自情況在這沙盤上演練一把, 如何?”
佟錢眯眼:“你會?”掃了一眼竹簽子,“這籤子怕不是做了什麼手腳?”
季玉竹失笑:“就算動了手腳, 難道佟大人就不敢比了嗎?這些, 不是大人你們最擅長的東西嗎?”
佟錢想了想,點頭:“好,比就比。”指了指沙盤,“具體怎麼操作?”
季玉竹拉開長條桌下的抽屜,取出兩大匣子打開:“短簽一支,代表百人隊;長簽一支, 代表千人隊;簽上系紅繩, 表示騎兵;圓木塊代表營帳百頂;方塊代表百人物資軍備。一盞茶時長代表一天。”
佟錢默念了一遍記住了, 才點點頭。
“好,那勞煩趙大人幫忙報時,一盞茶一報。”季玉竹朝趙志遠拱手,待他點頭, 才轉回來,“佟大人,請!”
籤筒是特製的高度,兩個筒身上分別寫著攻防兩字,長長的籤子插在裡面,只露出一小節頭部,簽上一個字都看不到。
佟錢想了想,在攻方竹籤筒裡扒拉了一會,抽出一支,手背戒備地擋著,確認季玉竹看不到,才低下頭看上面書寫的情況。
看罷,嘴角一揚,露出自信的笑容。
眾人圍上去,一一看過竹簽,都對季玉竹露出同情之色。
季玉竹見佟錢已經抽好,走上前隨手在守方竹筒裡抽了一支竹簽,再退回來,低頭一看,不禁啞然。
嘖嘖,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自從季玉竹開始跟佟錢說起話來,姜衛衍的眼睛就沒離開過他。
這麼自信從容的季玉竹,真是讓他愛得不行。
此刻見佟錢那邊自信滿滿,他忙走前兩步,挨著季玉竹,生怕他家夫郎怯場。
順勢掃了一眼季玉竹手上的籤子。
姜衛衍皺眉,有些擔心地看著季玉竹。
“小秀、咳咳,薑郎君,可以開始了嗎?”佟錢挑眉。
“當然,請!”轉身朝著趙志遠一拱手,“勞煩趙大人,可以開始計時了。”
趙志遠點頭,瞄了瞄窗邊的沙漏,確認了遍時間。待眾人開始關注沙盤,他悄悄挪到尤允樂身邊,拉過他的手捏了捏。
尤允樂正擔心著季玉竹,被他突然這麼一出嚇了一跳,急忙甩開他,左右望望,見大家都沒注意,才紅著臉白了他一眼。
趙志遠忙討好地咧嘴笑。
這倆人在一邊小動作不斷,那邊戰況已經開始。
季玉竹和佟錢各拿一個匣子,開始在各自陣營內擺盤佈陣。
不多時,兩人相繼停手。
沙盤上雙方陣營兵馬旗鼓相當。
姜衛衍挑眉。
佟錢驚疑不定地看著對方滿滿當當的兵營馬卒,有些猶豫不前。
季玉竹挑眉:“佟大人尚未有計策?那小生先動了。”說著,手下開始調兵遣將,人馬往一處要塞移動,作出調防攻擊的姿態。
佟錢驚疑,忙跟著派兵防守。
季玉竹沒理會,繼續抓著那處要塞,人員物資源源不斷輸送。
佟錢忍不住,決定先發制人,逮著那處要塞就發動攻擊。
“一盞茶時間到!一日!”趙志遠揚聲。
聞聲,季玉竹開始收縮兵力退出戰圈,然後繞道換到另一處要塞。
見他退戰,佟錢也不戀戰,兵馬回營歇息。
季玉竹不理會他的動作,手下不停,繼續指揮軍隊移動位置。
佟錢皺眉,忙派遣相應兵力攻擊,預防他連線圍防。
如此往復,在第三回 的時候,佟錢察覺不妥。
卻為時已晚。
季玉竹陣營突然殺出一萬五兵將,片刻就將佟錢陣營大軍殺得片甲不留。
此時在沙盤中已是第四天。
“你耍詐,這演練怎麼還能突然加兵呢?”佟錢不服。
“不知佟大人可否亮出手上籤子?”季玉竹含笑問道。
佟錢憤憤扔出籤子。
上書:兵一萬,騎兵五千,物資豐裕,兵強馬壯,適合草原平地戰,攻城不利。
季玉竹微微一笑,亮出手上籤子,上書:城易守難攻,物資豐裕,兵五千,騎兵三百,另有一萬步兵、五千騎兵四天后抵達。
眾人譁然。
連趙志遠都望了過來。
姜衛衍勾唇,含笑看著自家熠熠生輝的小夫郎。
“不對不對,你剛開始設營的時候可不止五千兵將。”佟錢瞪大眼。
“我確實只有五千兵將,”季玉竹點了點沙盤的圓木塊,“這是營帳,”再點了點插在沙盤上的長短簽,“這是兵將。”他沖著佟錢勾唇,“明明白白列著。物資豐厚,可不是擺著看的。”伸手一指,“如此,就是今日我們要講的,三十六計中的瞞天過海。”
講臺後的牆上貼著一張大宣紙,上面正寫著‘三十六計’幾個大字。
趙志遠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牆上宣紙。
佟錢不敢置信,反應過來自己是被滿滿當當的營帳迷惑了。
他漲紅著臉:“我、我不過是一時沒記住規則!再來一次!”
季玉竹當然不反對。
接下來兩人又演練了兩場,佟錢接連敗北。
佟錢還想繼續。
“佟錢!”姜衛衍呵斥,“適可而止。”
佟錢頹然。
他掃視一圈眾將領:“誰對我夫郎當先生的決定還有疑問的?”
眾人面面相覷,相繼搖頭。
“小先生詐人真厲害。”佟錢垂頭喪氣道,繼而又振奮精神,拍拍胸脯,“我佟錢敢輸敢當。反正我是服氣了!這三十六計我學了!”
季玉竹笑笑:“小生不過是取巧。待你熟悉了這些套路,我就贏不了了。”
這麼一說,眾人臉色更是好了些。
如此,眾人歸位,季玉竹開始講課。
這幾個小將領,都是沒家世、沒背景、實打實在戰場拼殺出來的官身,不是不識字,就是只會一點點。
因為知道這些人年後都是會跟著姜衛衍出征,季玉竹教得很用心,一點一點掰碎了給他們講解。
不求他們能背誦書寫,起碼得融會貫通。
他們也確實能懂,畢竟能爬上來的誰也不是傻子。
但是季玉竹總感覺哪裡不太對勁。
待講完一個計謀,帶著大家移步沙盤開始實際演練的時候,季玉竹發現他得再講一遍。
他頓時反應過來——
大家都是兩手空空來學習的!
季玉竹哭笑不得。
沒有教材,只聽那麼一耳朵,當然聽過就忘了。
可是手抄本只有兩本,另一本還在駱潛手上。
給他們都抄寫一本也不是不行,不過……
季玉竹另有想法。
第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散課後,趙志遠拉著姜衛衍說了幾句,季玉竹也沒管。
當晚他拉著阿爹、姜衛衍等人,加班加點做了好些準備。
第二天一早,佟錢等人來到坐好,驚奇地看著講臺(小先生說那小桌子就叫講臺)後面釘在牆上的大木板,木板四角還各裝了一個活扣。
也不知道是幹嘛用的。
眾人正討論,季玉竹仨人進來了。
尤允樂和姜衛衍進門就挨個給發了一本空白冊子和一些裁成小塊的宣紙,再加炭條。
季玉竹則把手上的白紙扣到牆壁木板上。
“今天我們換一種方式。”季玉竹拿著炭條在白紙上寫下'瞞天過海'四個字,笑咪咪地開口,“接下來,我們每學一個計謀,你們就得抄寫一個,除了計謀名稱還得加上簡單的介紹,直到學完三十六計。”敲了敲木板,“我們先補一下昨天學習的計謀。”
佟錢又是第一個跳出來:“小先生,我們聽懂就行了,幹嘛還要寫那勞什子的字。”
“因為我沒空給你們這麼多人各抄一份。”季玉竹很淡定,“但是年後,你們得帶著這本書去邊疆給同僚們上課。”這是他昨晚跟姜衛衍商量出來的對策,除了能讓他們學得更認真,還能讓軍中將士們也提高一下戰略思維。
哦,戰略思維這個高大上的詞,姜衛衍還是從自家夫郎那裡學來的。
“什麼?”
“不會吧?”
“開玩笑!”
台下幾人大驚!齊齊望向姜衛衍。
姜衛衍挑眉:“當然,不然你們以為來這兒是玩兒的嗎?”
眾人哀嚎。
正說著,趙志遠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趙大人、趙大人,你等我向老爺通報一聲啊!”方小安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後,待見到站在門口的姜衛衍,才氣喘吁吁地行禮,“老爺,趙大人……”
姜衛衍擺擺手:“無事。”
方小安就站在一邊喘氣,像是還等著他吩咐。
趙志遠一臉嚴肅向姜衛衍拱拱手:“姜大人,我一早去見過甯郡王。”遞出一信,“這是甯郡王的親筆信。”
姜衛衍無語地接過,展開,口中邊說著:“趙大哥動作可真快。”迅速掃了一遍信件,確認無誤才抬起頭。
趙志遠放鬆下來,嘿嘿笑道:“不快不行,一共才三十六計呢。”期待地望向姜衛衍,“那我去叫兄弟們進來了?”
季玉竹走過來:“怎麼了?”
姜衛衍把手上的信遞給他:“趙大人向甯郡王求了幾個入學名額,他同意了。”
“……”季玉竹接過信一目十行掃完,完了湊到姜衛衍身邊,小聲問道:“感情我這學堂的學生都是他收才行?”
姜衛衍拍拍他腦袋:“不然呢?”轉頭對還等著趙志遠說,“名單都給甯郡王確認了?幾人?”
“確認了確認了,不多不多,四個而已。”趙志遠撓頭咧嘴笑,“這會都在門外等著呢。”指了指方小安,“這小子不讓他們進來。”
姜衛衍讚賞地對方小安點點頭:“去吧,領他們進來。”
“是,老爺。”方小安這才退了出去。
季玉竹掃了一眼書房,慶倖這院子剛建成,書架什麼的還沒佈置上,這會再添幾張小幾凳子什麼的還是可以的。
倒是趙志遠帶著人進來後,課堂氣氛頓時微妙起來。
原本的學員,都是北軍那邊的,突然來了幾個西軍的——還不是趙志遠這種半退下來,呆在京衛指揮使司估計不會再出征的將領——大家學習的熱情突然高昂起來,相互別著苗頭,連沙盤演練都莫名充滿火藥味。
季玉竹無語。
不過這種情況他倒是樂見其成。
沒見這些大字不識幾個的糙漢子,為了爭一口氣,都乖乖地、彆彆扭扭地捏著炭條一筆一劃地抄寫嗎?
嗯,挺萌的。季玉竹心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