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乾元默默的感受著這種宛若精神分裂，意志分成多股，牽扯四面八方的體驗。

這是他融煉天道以來，一直經歷的感受。

時至今日，他絕大部分的意志和念頭都已經彌散在天晶雪原之中的各處，維持本體的，乃是真我靈性之中的一點清明。

如此一來，等於是整個天晶雪原，還有曾經被征戰和掠奪的異域世界，也成為了其靈體化身的一部分。

凝出「黑月天象」，更加像是開闢出另外一具化身，使得其能夠提純和精華自我的道途法則。

但有一點，那就是他還未做到如同古時典籍記載那般，「寄託虛空」的境界。

而想到「寄託虛空」，方乾元突然又是心中一動。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經服食過的天罡金玄丹。

此丹分有九竅，藥力源源不斷，成就生靈。

第一竅開，能夠簡單提升體魄，強化道基，相當於鍊氣築基的水準。

第二竅開，即成鋼筋鐵骨，擁有充沛元氣。

這些都是一步步強化筋骨，元氣，神魂的步驟。

直至第六竅開，有天人交感，言出法隨之能，明顯就是掌控法則力量，感悟本源之力的境界了。

而七竅開，乃是法天象地！通玄入化！

方乾元此前對這一描述頗有不解，但如今，卻是莫名的想到了「黑月天象」和「斬出自我」兩件事情。

他修鍊此道，也並非全然憑空摸索，而是結合前人修鍊經驗和法道之途高深成就而來，自然明白，以生靈之魂和生靈意志，無法做到接納和理解天道的存在，也就無從達到真正的不朽不滅。

絕大多數典籍和前人經驗，都提到過真靈寄託虛空，亦或斬出自我之事，也是方乾元困守多年，始終未曾踏出那一步的原因所在。

若是一個人，沒有了神魂真靈，豈不等於坐化死去？

嚮往長生，那就要先「死」一次？

這又隱約之間，與二教之人假死長眠的做法有著幾分相似了。

繞來繞去，終究還是難逃生死之間的莫大恐怖。

不過如今，他又隱約察覺到，並非真的要去「死」那麼簡單。

而是應先修鍊出不朽之性，保住真靈本質，然後再嘗試把自我真靈升華到天道的境界。

屆時，原本的肉身和神魂，反而會被其煉化，成為天道操控之下的一具化身。

也就是那時，它將變成無關緊要的一具化身，而非蘊養神魂真靈的母體。

「或許……那才是正確的道路……」

「但，具體要如何做？」

隨著黑月天象的持續照映，芝靈世界的同化程度越來越深，出現的多處冰封峽谷，冰雪荒原，都已經能夠很好的接納和承載其力量，方乾元對這一問題的思索，也越來越深入。

他推演了諸多法門，又否決了無數的做法，心中逐漸有數。

「想要在斬出自我之後，仍然保留真我靈性，其本身的強大，必不可少。」

「而後，便是諸果之因，凡人難以理解的諸多概念化事物……」

「道途，法則，本源，因果，構成全新境界的存在根基，而非過去的血肉和神魂……」

「屆時，便是實現了生命本質的蛻變和升華……」

方乾元越是思索，越發覺得可能。

其實生死之事，凡人從來不曾真正了解過。

在凡夫俗子眼中，神魂離體，不復生機，便是死了。

而在修士看來，神魂又有陰神陽神之分，依據各自神魂和生機強度不同，或有轉化陰靈，鬼怪，亦或奪舍重生的機緣，甚至古時還有轉世輪迴之說，真靈歷盡數世而不朽。

肌體受損，也有殘疾，或者重傷不治的可能，但對玄門中人而言，斷肢重續，乃至粉身碎骨之後的復原都不在話下。

那麼同理可證，即便魂飛魄散，形神俱滅，也不一定就是修士生命的終結。

那或許，只是尋常修士的生命終結而已……

天道之境首重因果，而後有靈蘊，有法則，本源，那些才是關鍵。

方乾元已經想到，在自己利用星圖征戰諸天的過程中，實際上便已經相當於是在尋找一具又一具的全新化身，把自己的「存在」，擴散到諸天萬界之中。

而整個諸天萬界，又在大道之中。

只要把這些因果，嵌入天地大道，便是傳說之中，能夠與天地同壽的天道之境。

那就已經是在無形之中，達到了長生不朽之境的終極形態，僅次於永生道果了。

這條路線，其實是極不合理的直接抵達。

它的中間，缺乏了一段不斷強化自身肉身和神魂的過程，因為末法降臨，絕地天通，世人再難按部就班修鍊出神通法術，亦或強化自我神魂和真靈本質，只能夠憑依外力，利用御靈借法等等手段來失陷。

方乾元也是在「以天地為靈」這條路走得足夠之深，才猛然望見，前方似乎正是自己所苦苦追尋的彼岸之途。

這一路線是否真正正確，還需繼續探索。

想到這裡，方乾元也不免略帶幾分遺憾。

其實到了此時，驗證猜測的最佳辦法，就是不管不顧，直接踏出那一步。

只要通過親身的經歷去驗證，無疑可以立即得出答案。

他現在大部分準備已然足夠，若真尋得正確道途，一步踏出，即刻便能圓滿。

但這一步，亦是無悔的一步，永無回頭之說。

「終究還是要把凡塵之事斬斷，安排妥當才行……」

「這，或許就是古人所說的塵緣未盡。」

方乾元苦苦思索之中，不覺一月已過，第二批遠征大軍集結完畢，開始大規模降臨。

而在這時，芝靈世界的一座山谷中，突然湧現出大量魔蜥和一種形同侏儒的亞人種族。

卻原來，這處世界的真正靈蘊精華所在，不在地面，而在地底！

它們飽受環境大變之苦，同時也感受到了先鋒探哨們活動所帶來的威脅，終於按捺不住，主動集結大軍，從裡面殺出來。

這一事實的發現，頓時也讓整個諸天盟都為之沸騰起來。

這……竟然是一個已經形成文明的亞人種族，而非僅僅只是妖魔和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