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天晶雪原來使？」

聽到謝無影之言，白眉老祖神色凝重。

天晶雪原是誰的地盤，即便他不常在江湖走動，也早有所知。

再聯想到那位的立場，不喜他們加入也不足為奇。

但白眉老祖此前早就對方乾元心思有所猜測，仍然執意尋求麾下勢力的出路，又豈會因為這預料之中的阻擋而有所改變？

他想不到的，只是方乾元竟然不怕授人口實，如此明目張胆的派人前來阻擋。

相比之下，他對謝無影能夠攔下他剛才那一擊，心中更感驚訝。

白眉老祖座下的碧眼白身玄光獸，是一頭傳自荒古的聖裔荒獸，原本生活在御靈世界周邊的一座仙人洞府中，白眉老祖晉陞地階之後，遊歷異界，意外將其馴服，從此以平凡之身，奠定登臨天階，稱尊做祖的根基。

這碧眼白身玄光獸看似比尋常天階靈獸矮小，卻是因為其真身實體，並未被白眉老祖煉化所致，他是通過秘法借其力量，形成人靈合一的協同之法，但多以異獸為主導，而非尋常御靈師那樣，以人類本身為主導。

換言之，白眉老祖這一御靈師，根腳更加偏向於「馴獸者」。

這完全是因為白眉老祖本身根骨天資尋常，完全是依靠了異獸的能力，方才得以成長。

它所擁有的，是類似宙蛇，極為罕見的光陰之力，天生便能通過操控光陰法則發出玄光，削人壽元。

雖然在其他方面的精細操控遠遠不及天階宙蛇，但若運用得當，反而更加適合於爭鬥，因為這是一種能夠直接致敵人於死地的強橫力量，即便同為天階，能夠抵擋一時，造成的損害也幾乎無法逆轉，草莽之中，鮮有人願意與之為敵。

這也就是白眉老祖天資尋常，本身實力普通，否則早已成為天下有數的前列高手，而非墊底的天階前期。

剛才碧眼白身玄光獸雙眼所發的玄光，並非尋常光芒，而是他成名多年，威震中州，甚至於整個御靈世界都小有名氣的頂尖殺招，「歲月催人老」。

雖然只是隨手而發，並不曾認真催動，想要傷了對方性命，但他自認天階貴重，自然免不了給面前這個大放厥詞的小輩一個深刻教訓，因此威力也完全足夠傷及地階十轉的強者了。

若說對方擁有什麼秘寶或者絕招，付出一定代價，能夠攔下來，白眉老祖不會感到奇怪。

但只憑自身之力，竟然也能做到，就不得不感嘆，「鬼指魔君」謝無影果然天賦異稟。

不過他轉念一想，很快又明白過來。

鬼指魔君謝無影，修持的似乎是鬼道魂獸，恰是一種與生機之道逆反，向陰而生的奇特物種。

它乃是亡靈之屬，再玄奧的光陰法則，也難奪其壽元。

白眉老祖知自家事，他的異獸天賦神通，實際上偏向於「生機」，「壽元」，以光陰之力的形式催動出來，但真正的光陰之力宏大精深，涉及真正的時光變化，倘若修鍊大成，無論任何鬼物，也同樣要腐朽破敗。

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圓滿之道，有望溝通本源，宙道大成，而不是對無情眾生或者本已死亡腐朽之物無能為力。

「對方知道我的『不足』……」

他自問出手小心，不曾真正泄露根腳，而且多年以來，也曾多番苦修，以天階大能所能調動的資源，對這一天賦神通的不足之處進行彌補，如今更是能以境界堂堂正正壓人，即便不動用任何手段，只以靈元禦敵，也能鎮壓眼前三人，所以短暫的驚詫之後，復又平靜心境。

「不敢隱瞞老祖，其實謝某是受人之託，不得不來……」

鬼指魔君苦笑一聲，不得不向白眉老祖解釋。

他其實也不需要多廢話，只要向白眉老祖證明來使身份就行，由於此行隱秘，不願授人口實，來使是不可能自證身份的，因此之前也含糊不清，只說受命而來，卻不說明是受誰之命。

白眉老祖聽完鬼指魔君所言，心中其實也相信了大半。

「這個節骨眼上，能來此阻攔本座的，也的確只有天晶雪原的那一位了。」

他意味深長，暗自輕嘆，為自己未曾實現的夙願感到可悲。

他是真的沒有料到，雲頂之盟看似一團和氣，內部的矛盾遠比想象還大。

「靜待天下風雲變幻，自可得償所願，是何意思？」

突然，他想起一事，看向那態度倨傲的使者。

使者回答道：「貴盟薦山分舵，可自成一派，另立新宗，但需為雲頂之會及天道盟所制，今後但有遠征任務和相關權益，盡和之前隸屬於正道的各家同等處置。」

「嗯？」這個條件白眉老祖聽過，之前料定要有至少兩位天階大能才可鎮壓氣運，自己獨木難支，而且壽元大限將至，未必能夠庇蔭子孫，他其實是心有不甘，不予考慮的。

「白眉閣下。」白眉老祖猶豫間，跟隨使者和鬼指魔君的另外一人突然說話了，「另立新宗，未必不如加入綿山聖宮。」

「您所擔憂，無非便是加入勢力太強或者太弱，都將為人所制，不得不交出主動之權，淪為他人附庸，但又可知，尊上心懷天下，各方巨擘，一概平等視之？」

「眼下時代大潮將至，順昌逆亡，決計不會因為個人喜好而針對任何一方，閣下完全可以放心另立新宗，公平博取加盟的機會，將來未必不能獲得長生不老之靈藥，綿延福祚，遺澤後人。」

「反觀內附之策，雖然能夠憑藉會盟規則直接獲得星圖股本所應得的那一份額，但持有星圖諸家，原本就珍視此間利益，又如何會心甘情願給予外人？」

「若有所予，必定圖謀甚大，豈不聞量力而行，方為明智？」

白眉老祖聽聞，神情微怔，原本已經下定的決心，竟是不由自主的動搖起來。

這人話中之意，其實還隱隱包含了批評白眉貪圖遠征利益，貿然犯險的意思，有些東西，不是他這種草莽天階可以摻和的。

量力而行，務實求真，比一切圖謀算計都更重要。

「宗小而不處卑，力少而不畏強，無禮而侮大鄰，貪愎而拙交者，可亡。」

白眉長嘆一聲，終是幽幽應道：「本座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