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愷撒走過石料築成的拱橋，準備參加崇拜者的集會，

任何一個國家都有所謂的上層和下層居民，貧富分化的差距讓他們彷彿活在不同的世界，西貝灣酒館正坐落在終日難見陽光的貧民窟中，不同於入夜後依舊繁榮的商業區，這裡的夜晚幾乎可以說得上罕無人跡，唯有鬼祟的不法分子出沒期間。

不過今天情況不同往日，愷撒注意到前前後後也有零星的人，目的地似乎與他一致，這些傢伙彷彿約好了似的，都披著掩蓋身軀的長袍，將臉龐籠在黑色的兜帽里，彼此保持著距離互相戒備。

愷撒悠閑的漫步，不急不緩地跟在一個身上充滿宗教氣息的行人背後，隊伍穿過一個街區，左轉之後又右轉，進入貧民區深處那間破落小店——西貝灣酒館。

在他的印象中，一般設置於酒館的集會都是人數眾多的熱鬧盛會，但進入酒館之後愷撒發現事實並非如此，夜晚的酒館蕭索而冷清，裡面沒有幾名顧客，安靜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喝酒，一名侍者站在前台，專註而耐心地擦拭著手裡的酒杯。

「要喝點什麼？」侍者抬頭招呼愷撒，然後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微笑，補充說：「今天人少，可能湊不成牌局了。」

愷撒左右看了看，沒見著之前尾隨的那個人，便問：「上一個進來的人呢？」

侍者沉默了幾秒鐘：「你找他做什麼？」

「我來參加集會。」愷撒取出之前收到的莎草紙傳單。

某種感知法術被觸發了，這名貧民窟的酒館侍從居然是一位潛藏的施法者，此時此刻正在勘測愷撒的身體狀況，當然，因為兩者差距過大的緣故，侍者不可能獲取到任何有關愷撒的真實情報。

得到愷撒想要展示的信息后，原本露出警惕之色的侍從又重新露出笑容，朝愷撒身後抬了抬下巴：「萊特，帶這位先生進去。」

一個原本坐在位置上酒客模樣的男人站起來，走到愷撒身邊，友善朝他頷首示意：「跟我來吧。」

他領著愷撒前往酒館的廚房，然後拾階而下，在地下儲藏室駐足，然後輕敲布滿灰塵和裂痕的牆壁。

咚！咚！咚！

緩慢而有聲音的敲擊聲回蕩，愷撒意識到這是一道暗門，進入酒館后發生的一切令他有點意外，他沒想到這個「集會」並非表面看上去那麼鬆散，這些崇拜自己的傢伙形成了某種不容小覷的組織，做事嚴密而謹慎，而且還有職業者的加入。

這樣的組織怎麼會在街上散播傳單吸納成員？這種隨意的發展方式，與他們現在的小心謹慎格格不入。

壁門被人從里拉開，露出昏暗深邃的通道，為他們開門的那人與萊特目光相接，彼此點頭致意，然後萊特就此駐足，表示自己的任務到此為止，換了個領路人的愷撒也沒表露出什麼特殊情緒，一眼不發跟著另一人走入通道。

地道很深，一路蜿蜒向下，雖然每隔二十米左右都擺放著火盆用以照明，但依舊陰暗且潮濕，不時有水滴從頭頂上方的岩壁上滲出來，滴在地道兩側隨意堆放的繩子、木樁等雜物上，讓它們散發出一種難聞的漚臭味。

再次轉過一個拐角之後，前方的空間豁然開朗，這裡的建造者在地底挖出一個巨大的洞穴，並將其裝飾得好像一個祭壇和宮殿，一頭黑龍雕像貼著牆壁昂然站立，它張開巨大的翅膀，探出脖子垂下頭，脖子上的鱗片纖毫畢現，兇狠的頭顱距離地面只有不到兩人的高度，祭壇上的人們踮起腳甚至能觸碰到它的猙獰利齒。

光這座雕像就價值不菲！

此時此刻地宮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三五成群的交談著，這些人大多披著黑袍，有些還戴著造型各異的面具。

「生面孔，是新成員嗎？」

一個在地宮入口處徘徊的女人注意到剛剛抵達的愷撒，在得到引路人的肯定答覆之後朝他露出微笑：「歡迎，歡迎。」

愷撒注意到她胸口佩戴著徽章，上面把他畫得很醜，頭和前肢都有點變形了，甚至還沒有地宮中這座雕像來得威嚴寫實，與此同時，他看到兩個守衛正抬著一張木板出來，從愷撒身邊經過。

上面躺著一具屍體，渾身青黑、肌肉乾癟，臉上凝固著死前的痛苦表情，這具屍體萎縮得厲害，渾身血液和生命力一點也沒剩下，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幹了。

守衛注意到愷撒的眼神，用黑布把屍體遮住。

「這是羔羊。」與他搭話的女人解釋說：「必要時刻，我們都是羔羊。只要能取悅黑色皇帝，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愷撒收回注視屍體的目光，表情有點奇怪：「你真有那麼崇拜『祂』？」

「當然。」女人露出理所應當的表情：「黑色皇帝是救世主，是艾拉迪亞唯一的真神，祂必將帶領著眷屬和僕從橫掃整片大陸，顛覆原有的腐朽世界重鑄秩序。」

聽完女人的話，旁邊幾位信徒都連連點頭，有人補充說：「我對安德里王國已經失望了，愚蠢的王室和貴族已經無力再帶領人民前進，我們迫切需要黑翼帝國的拯救。」

「在此之前，得先讓那些偽神的神殿消失才行。」有人提議。

一陣充滿涼意的微風襲來，石窟大廳燭火搖晃，所有人立即噤聲，一個戴著面具的人登上祭壇並開始佈道，他聲稱黑色皇帝是掌控生死與黑暗世界的至高真神、已死去古龍神卡蘭卡拉特的復活化身，前世被釘死在冥界深不見底的汪洋中，於千萬年之後重新睜開雙眼，同時，面具人還講述了愷撒許多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奇聞異事。

最終，面具人神使向信徒們提出任務，要求信徒們在下一次集會時湊足三萬枚金幣和五名「羔羊」進行獻祭。

「我說我明明沒有朝河間地諸國派遣滲透力量，怎麼會忽然有了一群狂熱信徒。」愷撒在心裡哀嘆一聲，「原來是個借我之名的詐騙組織。」

你們這些該死的傢伙……黑龍原本不錯的心情一下變得非常糟糕。

「夠了！」

正當愷撒思考著怎麼把台上台下這群傢伙捏死的時候，一個明顯是第一次參加集會的年輕人跳起來，指著面具人神使大聲說：「閉嘴吧，你這無知的傢伙，收起你那愚蠢可笑的謊言，黑皇帝擁有整個北方帝國，怎麼會對區區三萬金幣感興趣？不敢露出真容的雜碎，你要為自己的謊言付出代價。」

愷撒撓撓頭，看來這裡也不全是騙子，還有自己理智而虔誠的信徒，這名忍不住出言的年輕人顯然已經出離的憤怒，認為面具人神使侮辱了崇高的黑色皇帝，各種罵人的髒話連環飆出，用最惡毒的詛咒朝面具人身上招呼。

人群一下洶湧起來，新來的把這當熱鬧看，還有不少露出贊同的神色，而老信徒則怒氣沖沖地往上走，要懲戒這個年輕人的不敬，把他釘在十字架上燒死。

面具人神使喝止眾人，他看起來並不生氣，平靜的說：「無知的孩子，你可知我是黑王血裔，是什麼給了你無知的勇氣，膽敢質疑我的神聖。」

在眾人的注視下，年輕人依然理直氣壯：「我說的有錯嗎？」

愷撒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幕，年輕人的話點醒了在場眾人，他很想知道這個所謂的「黑王血裔」要以什麼辦法自證身份。

「很好，你並不需要懺悔，也不需要懇求饒恕。」神使輕描淡寫的說，「因為我會告訴黑色皇帝有一頭羔羊正在等待祂的蒞臨，正好也讓你們見識一下……」

他望向在場所有信徒：「我主的宏偉身姿。」

面具人從黑袍下面拿出一顆小圓球，小心翼翼地、虔誠地將它放在祭壇堅實的地面上，那顆圓球立刻開始脈動，閃耀起黑色的光芒，彷彿有一團黑霧在其中醞釀沸騰。

陰冷的寒風席捲了地底洞窟，人們戰戰兢兢的跪倒，突然之間，小球再也承受不住內部的強大能量，崩開碎裂，一股氣味辛辣刺鼻的黑煙從小球內飄散出來，不斷向上翻卷，黑煙不斷涌動著，最終顯現出一個形體。

「是誰在呼喚吾名？」

黑龍法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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