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沉迷吃東西的小八,直到主人找過來,才從靈氣充足的大坑裡邊抬起腦袋。
看著目瞪口呆的主人,小八甩甩尾巴,嬌羞的「咩」了一聲。
它踢踢踏踏輕快地從大坑中輕盈的躍出來,走到主人的身邊,用身體討好的蹭了蹭他。
陳瀟回過神來,皺著眉毛蹲下,他摸了摸小羊的肚子,覆蓋著柔軟短毛的肚子軟綿綿的,十分好摸,觸感絕佳。
「小八,你吃什麼了?」他問。
小八琉璃珠一樣的眼睛看了看主人,意識到他沒有為羊的夜不歸宿生氣,高興的叫了一聲。小羊轉過身,興沖衝的跑進坑裡,「哢哢」咬了幾口又蹦上來。
從小八的嘴巴裡邊接過東西,陳瀟和黃可染都沉默了。
黃可染遲疑的說:「師父,這好像是靈石?」
陳瀟深吸一口氣,說:「嗯,這就是靈石。想不到這個微天境不大,竟然孕育出了一條靈石礦脈。」他驚奇的看了看小羊,「小八的牙口現在越來越好了,竟然連石頭都能咬的動。」
小八隻當主人在誇它,興高采烈的又去表現,衝到坑底「哢哢哢」又是幾口。
陳瀟嘴角抽了抽,也下到坑底。
這確實是一條靈石礦脈,還是露天的礦藏,只剝開地面一兩米的石層,就能看到大片大片鑲嵌著靈石的礦層。
陳瀟的精神力雖然強,可畢竟沒有凝練出神識,看不到底下的情況。這微小天境的壁壘很薄,受到虛空的影響,陳瀟沒能從氣場波動上發現端倪。
他衝黃可染招了招手,等徒弟也下來了就交給他一個鴨嘴鋤,「恰逢其會的機緣別錯過了,挖吧,能挖多少挖多少。」
這片光禿禿,只有荒蕪的石頭地面,沒有一棵草,沒有一滴水的天境不大,只有幾百平方裡大小。
也就註定這條靈石礦脈的藏儲量大不了,師徒兩個加一隻小羊,四五天的時間就清掃一光。
——小八的無底洞胃口太可怕了,師徒兩個加起來挖的都沒有牠吃的多!
有了第一個天境的開門紅,之後陳瀟再沒有因為天境沒有人跡和生命而忽視勘察。
這些漂浮在虛空當中遠離修仙界的孤立之地,每每給陳瀟帶來驚喜。
他們也不總是那麼好運,碰到有實力超絕的凶獸駐守的寶物,也只能小心翼翼的退讓。而若是環境太過極端,帶著徒弟的陳瀟也會以安全為第一準則的放棄。
不過,這些有著天才地寶的天境,都被他一一記下,等到將來席雲霆渡劫期,需要為昇仙做準備的時候,這些地方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除了寶物的收穫,陳瀟也沿途發現了不少的匯聚了地脈之氣的風水寶地,他沒放過這些到手的修為。
平時刻意去找都不好找,這會兒無意中撞上,不收割掉都對不起這份機緣。
在修仙界修行,陳瀟是最不怕把風水龍穴給點完了,不給別的風水師活路的。
因為修仙者的壽命太長,風水輪流轉這句話可不是虛假,差不多幾百年過去,普通的風水寶地隨著水土和地貌的改變,就會產生移位,從而產生新的寶地。
一路走,一路修行,羅盤當中的元氣越來越多,慢慢的陳瀟失去了對時間的概念。
起初他還刻意記著,算著離開了多少天,可進入虛空後,失去了參照物,沒有日昇日落的引導,生物鐘也逐漸變得模糊。
陳瀟只覺得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內心開始產生一種恐懼,他到底還能不能走出虛空,回到那個充滿修仙者的世界。
這種擔憂,陳瀟並不敢表露出來,如果他都開始恐慌,那麼只能依靠自己的小徒弟,就更害怕了。
為了不在這種孤寂裡發瘋,陳瀟延長了在路途中遇到的天境停留的時間。
期間做做風水法器,學習一下新的符咒,編撰一下新的典籍,打坐靜修,喝茶品香。等到身心的狀態都調整到最佳,才會繼續前行。
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慶幸落入虛空的時候還有黃可染同在,不然只有他自己一個,真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可怕狀態。
在落入虛空以前,陳瀟從不知道有這麼多不為人知的天境。它們就像是被打破的鏡子,從無數完整的世界剝離,被拋棄在黑暗的深淵中。
陳瀟起初還會為見到原住民而驚喜,後來發現不是每一個原住民族都像秭歸天境那樣還保持著文明的傳繼。就好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這些原住民的發展進化,被停滯在世界分裂破碎的那一刻。
這時,陳瀟都覺得窺看到了什麼隱秘,總有種戰栗感不由自主的襲擊他的心頭。
「師父,我們是不是換一個方向試試?」黃可染問道。
他已經不在是當年的少年模樣,漸漸的長開成了青年,只不過臉上的輪廓還顯得有些青澀。他變得更加的穩重,行止間透著幾分英氣。
他不能修煉風水,陳瀟就把錚歌傳給他,讓他學了那套壓箱底的刀法。陳瀟休息恢復精神的時候,黃可染就練刀法,他又是個勤奮刻苦的性子,如今陳瀟不用上元氣,單刀法已經打不過黃可染了。
陳瀟轉頭看了黃可染一眼,平聲靜氣的問:「你怎麼突然想起提意換方向了?」
黃可染說:「我們沿著這個方向已經走了很久很久了,一直沒有發現有修仙者的天境。說不定換一個方向,就改變目前的狀況了。」
陳瀟輕嘆一聲,說:「但也有可能是只是另一次一無所獲的開端。我們已經走了九十九步,不能在最後一步之前放棄。」
黃可染嘴唇微動,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只輕輕地「嗯」了一聲。
說實話,其實黃可染很擔心師父,他身上的壓力太大了,黃可染好多次發現陳瀟失眠。
在虛空中他不休息,到了可以休整的孤立天境,他也整夜整夜無法入睡。
要是尋常的修仙者,元嬰後辟穀,打坐也可以代替睡眠。可他們風水師不能這麼做,元氣無法供給他們生存的能量,打坐更代替不了睡眠。
黃可染更清楚,之前還能夠依靠安魂香入睡的師父,如今連安魂香也無法起效了。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的視野當中又一次出現明亮的星光,陳瀟拍拍小八的脖子,長時間形成的默契,已經不用陳瀟刻意去說,小八就調整了角度,向著那明亮的星飛去。
幾天之後,星辰在師徒眼中越變越大,二人也越發的激動,這個天境的壁壘很厚,被厚厚的氣層包裹,況且前所未有的大,比秭歸天境還要大!
陳瀟和黃可染做好降落的準備,小八壓下巨大的羊角,向著壁壘處厚厚的雲霧撞去。
此時,羅辰大天境轄下的一個中天境中,童諾諾接到了唐汝的託人送來的訊息。
他看過之後,就立刻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出門。
背上機關盒,童諾諾轉身走到工房,角落裡,矗立著一個一人高的物體,外面罩著一塊落到地面的灰色布料。
童諾諾站了一會,走過去拽住布料,一把拉下來。
布料下邊,露出了一張精巧的小臉,他閉著眼睛,烏黑的頭髮歪歪的梳成一個髮髻,額頭繫著根五彩斑斕的髮帶。
童諾諾在他腦門上拍了一下,他張開了眼,定睛看著童諾諾。「小尋,我們要出發了,這次能不能找到瀟瀟,就看你的了。」
小尋沒有說話,只默默的望著童諾諾,半晌童諾諾才嘆口氣,「我什麼時候才能做出來會說話的傀儡人啊。」
小尋跟在童諾諾的身後離開工房,倆人一前一後的走到雀齋散人的房門外。
童諾諾在房門外喊道:「師父,弟子要出門了!」
他等了一陣,屋子裡邊一點回應也沒有,童諾諾無奈的捶了捶門,「師父,我這次可能要很久才回來,您不用惦記我。」
屋子裡邊的人終歸沒有按捺得住,氣沖衝的喊:「我才不惦記你這個不孝徒弟!要走就走,不用跟我報備,反正你那麼能耐,還要我這個師父幹嘛!」
童諾諾苦口婆心的勸:「師父,您就算跟我置氣,也別拿咱們自家的聲譽生氣啊。我走了之後,您記得下山去一趟機關島,把人訂的機關送過去,不然人家還以為咱們師門攜款潛逃呢。」
屋子裡邊傳來重重的腳步聲,「通通通」的來到門口,房門猛的被拉開,雀齋散人拉著臉,怒聲惡氣的道:「你給人做的什麼機關?」
童諾諾絲毫不畏懼師父的黑臉,說:「一套連環機關防守塔,只給了訂金。東西已經做好了,就在工房,只拿過去就。餘款不少,足有一百塊靈石,師父就收下吧,算弟子孝敬師父的。」
雀齋散人的臉色這才好些,「總算你沒有數典忘祖,還記得我教你的那一套。我還以為你今後只知道傀儡那一道了!」
也不能怪雀齋散人差點氣瘋了,好不容跟那妄圖誘拐自家徒弟的好友說定了,今後再不許偷摸著傳授傀儡技法。結果一回來,徒弟一頭紮進製作傀儡人中,還特麼的有了成果,怎麼不讓雀齋散人胸悶嘔血。
童諾諾見自己把師父氣成這樣,心裡總是有些愧意的,他安慰的說:「師父說的什麼話,我也是為了能盡快知道我的朋友,才暫時把精力都放在研究製作傀儡人上。弟子保證,只要能找到陳瀟,弟子今後一定都專心研究您傳授的,再不碰那玉簡了。」
童諾諾以退為進,雀齋散人反倒可惜起了他的天分。
他說:「倒也不用全然棄之不用,難得你於傀儡一道上有些天賦。只不過你主要精力還是要轉回本職之上,以你的能力這幾十年來若是專心一致,都可搏一搏機關宗師了!」
這番老調重彈,隔三差五雀齋散人就要提,童諾諾為製作小尋,死皮賴臉這麼多年,早習以為常的左耳進右耳出。當然,表面上他還是一副認真的樣子。
雀齋散人訓完話,問道:「又去尋陳瀟麼?我總覺得希望渺茫,也就你還這麼執著的去各處天境找。」
童諾諾一嘆,說:「當時我就站在瀟瀟的身邊,若是我反應快一些,或者更厲害一些,瀟瀟也不會被打落虛空了。」
雀齋知道這是徒弟心裡過不去的一個坎,暗嘆一聲,轉而問:「這一次你打算去哪?」
童諾諾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隱瞞,「這一次我們打算去光霽看看。渡虛道君和花前輩都說沒有在虛空當中發現任何的痕跡,很有可能瀟瀟還活著,並想辦法去了別的地方。這些年我們幾個朋友分頭,去了道修領域所有的天境,都沒有發現。」
「光霽?邪域啊……」雀齋散人沉吟了一下,「你等等。」
他轉身返回屋內,片刻後又出來,遞給童諾諾一個木頭做成的小鎧甲,「把這個穿在裡邊,那邊到處都是邪修,多少能保障一些。」
這小鎧甲一看就知道是新作的,完全貼合童諾諾的身形,他這才知道師父一直關在屋子裡邊,原來是為他做這件機關護甲。
童諾諾感動不已的接過,「謝謝師父。」
收好之後,童諾諾說:「師父也不必太過掛心,這一次去光霽是跟很多人一塊行動,有諸多勢力前往,我們不過是藉光。道修這次聲勢浩大,邪修不會那麼不長眼。」
一直把自己關在屋子裡邊生氣的雀齋散人,管道當然不夠靈通,沒辦法獲得這種最新的一手消息。
他皺了皺眉毛:「是什麼行動。」
童諾諾說:「據說是為了崇山留下的仙宮,它就藏在光霽大天境中。」
羅辰大天境,重玄派,正殿。
太玄和重玄派的高層齊聚一堂,連身體好轉的太宿也位列其中。
眾人正在商議,這一次崇山仙宮現世,重玄派派誰前去。
重玄派很強大,精英眾多,不過消息傳來的突然,很多門人弟子正外出歷練中,對人選的選拔上,眾位高層感到很棘手。
太玄凝重的說:「這次前去光霽,人數不一定要多,卻一定要很精銳。我看,就由太晟師兄為首,再選一位出竅期門人,若干元嬰、金丹,就足以。」
太晟的輩分在重玄派算是最高了,在外有什麼突發事件,也能夠做的了住。
敲定了太晟為首之後,眾人對選哪一個出竅弟子產生了分歧。
柳韶光這時說:「不如讓席師弟去光霽吧,他最近剛結束閉關,又是劍修,同境界無人能敵。況且如今席師弟領域大成,難有敵手,沒有人比他更為合適了。」
太玄皺了皺眉毛,說:「席師侄修為將至出竅期大圓滿,此時更應該留在門中閉關修行,早日沖擊晉升才對。」
太宿和柳韶光對視一眼,太宿嘆息著說:「他心中鬱結未解開,心境不穩,再晉升下去,只怕凶險。還是趁此機會,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太玄想想這些年來,席雲霆出去回來一次,身上冷氣更甚,閉關修煉的越發瘋狂,也不敢說他這次晉升就能夠順利。
最終太玄點了點頭,道:「那好吧,就乙太晟師兄為首,席師侄為副手,再挑幾個乾練的精銳弟子,一同前去崇山仙宮。」
命令下達之後,是柳韶光去向席雲霆傳達的。
以前席雲霆就很生人勿進,不過那還只是對著小輩,對同輩和長輩們,他態度雖然淡然,卻不失禮貌。
可自從陳瀟出事之後,席雲霆就一年比一年變得冷漠,越發連點人氣兒都沒有了,同輩和長輩們也輕易不敢跟他交流了。
柳韶光進了洞府,就感覺一陣冰冷透過衣物,滲入到皮膚裡。
席雲霆的洞府裡除了植物之外,就沒有其他的活物,冷清是很冷清,可這股子冷意,卻不是冷清帶來的。
而是從一種更高的層面產生,冰涼滲骨,還無法可救。
柳韶光懂得不少風水層面的知識,明白這是氣場陰寒所至。
席師弟原本的氣場雖然並不多麼熱烈,可也滿是正氣和勃勃生機。這改變,是從幾十年前開始,最近越來越冰寒,就算是他這樣的高等修仙者,待得時間久了,也扛不住。
柳韶光生怕席師弟這樣下去,陰寒的氣場滋生出煞氣,到時候他身邊真就成了死絕之地,比什麼「厄運」還要來的恐怖。
「師弟,我來了。」柳韶光故作輕鬆的說道,也不等人邀請,就自顧自的進了主院。
這裡一切如故,沒有絲毫的改變,連露臺上小八睡覺的窩都還是原樣。
柳韶光眼睛在那上邊停留少許,心上忽然湧起一些感傷,當日是多麼的深情溫馨,就襯得眼下有多麼的淒涼冷寂。
席雲霆走出來,臉上沒有表情,黑沉沉的眼睛看著他。
「掌門傳了旨意,要你五天後跟太晟師伯一塊,率隊前往光霽,一探崇山仙宮的究竟。」柳韶光沒有多話,直白的把來意道明。
席雲霆張開口,起初聲音有些沙啞,很快就恢復了沉凝,他說:「我若是前去,只怕不合適。現今的狀況,沒人能在我身邊久待。」
只要你把氣場變得不那麼冰冷不久行了。這話柳韶光只敢心裡想想,卻說不出口。
這種變化是席雲霆想控制也控制不住的,他的心裡就是這般的寒冷,氣場隨著心境而變,就成瞭如今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