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這會兒，徐慧穎一個人躺在病房里。
李南在她身上一向都很舍得花錢；又有曾珍打點，所以徐慧穎住的這間病房，是市一人民醫院最好的一間病房。
這兒布置的就跟酒店里的豪華套房一樣，裝修大氣，設施齊全；就連陪護的徐家人都說這兒住得很舒服。
徐媽媽抱著朵朵去嬰兒游泳館那兒去了；徐爸爸守了她一會兒，終于沒忍住，跑去圍觀朵朵游泳了。
所以這會兒，她安安靜靜的一個人躺在床上，想著以前的事情。
她上大一那年，徐爸爸出了事，需要一大筆錢……然後李南就憑空出現了。
那個時候，她是個單純天真的女孩子，又不懂得拒絕，一切都由強勢的李南說了算。
大學畢業以後，她就順理成章的嫁給了他。
他對她，是真的很好。
前提條件是，她不違背李父李母的任何意見。
李南這一輩，共有兄弟姐妹四人。
老大李東；老二李俊；老三李南；最小的叫做李北北，是個女孩兒。
他們，包括徐慧穎在生產以前，一起住在李宅別墅里。
一個大家族，除了李北北待字閨中以外，李南兄弟們都結了婚，又都住在一起，肯定會有些磕磕踫踫的。
徐慧穎性情溫婉，很多時候都會選擇隱忍。
直到……朵朵四歲多的那年夏天，李北北將她們母女遺棄在高速公路上。
這才釀成了那場令徐慧穎痛不欲生的車禍！
朵朵當場就……徐慧穎也只剩下了一口氣。
她被送到醫院以後，醫生診斷她為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為她做了n次手術之後……最終她還是被做了高位截肢，而且終身都會伴隨著各種的並發癥。
她怨恨，她痛苦，她舍不得朵朵，她想死……
徐慧穎數次偷偷地拔掉了點滴，又數次將嘴里的藥片偷偷地吐掉。
李南把辦公室搬到了醫院的病房，開始一天二十四小時看護著她。
但徐慧穎已經失去了理智……半夜趁著李南睡著了，她吞下了擺放在床頭的，大大小小的藥瓶子……食道的腫脹最終擠壓到了她的氣管。
她死了。
死，是解脫嗎？
不是……
也不知李南身上，到底有什麼牽引著她。
她死後，她的魂魄竟然一直牢牢的跟隨在他左右，無法離開他三米之遠。
她一直冷冷的看著他。
無法言喻的是，李南對她的死，看起來似乎並不悲傷。
他冷靜，而且有條理的處理著她的後事。
奇怪的是，他雖然不能看到她，卻似乎可以感受到她的存在。
他常常溫言細語的朝著她所在的方向，跟她說話。
李南反常的表現，讓李家人認為，他是因為徐慧穎的死而變得有些神經失常。
李母大罵徐慧穎是個狐狸精，迷惑了李南。
只有徐慧穎知道，他雖然看不見她，但他真的能夠感受到她的存在。
李南很忙碌。
在她的葬禮之後，他像拼了命似的，把公司里的很多事情都處理得井井有條。
然後，在她七七的那天，他把李北北綁到了徐慧穎的墓前，他大聲呼喚著徐慧穎的名字，然後狠狠地甩了李北北幾巴掌。
李北北被他幾個耳光打倒在地，嚎啕大哭。
接著，李南又帶著李北北回到了李宅，然後一聲不吭的回到了他和徐慧穎的房間。
他反鎖了門，隨手拿起了一把水果刀……
“慧慧，別怕……我就來找你們了，你和朵朵等著我……”他朝著徐慧穎的方向說道。
然後，李南右手持刀，毫不猶豫的就往左手手腕上劃了一刀。
從他手腕上淌下來的血，一滴一滴的濺到了地板上，匯成了一條小河……
徐慧穎十分震驚的看著他。
“慧慧，我就知道……你不會離開我的……”由于失血過多，他有點兒昏昏沉沉的，可李南卻似乎看到了心愛的妻子的身影。
他的血越流越多，她的影子便越來越清晰。
李南已有七七四十九天不曾見到她，他緊緊的，貪婪的看著她那熟悉的面容。
他雖然能夠感覺得到她一直在身邊；但這種看不到又想看到的感覺令得他很難受。
李南驚喜的大叫著她的名字。
徐慧穎呆愣愣地看著他。
她不能理解李南的舉動。
她死後，他冷靜而又理智的安排好了一切，這樣他就可以無牽無掛，從容不迫的跟著她去死？
他既然有這個勇氣赴死，那在他死前，或者說在她和朵朵死前，他為什麼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改善過他和自己的夫妻關系？
可那個時候，她沒空去想那麼多。
李南已經可以看到她了，他高興的朝她奔了過來，大約是因為失血過多，他的腳步也變得踉踉蹌蹌的。
就在他即將要觸到她的那一瞬間，徐慧穎突然感覺到了巨大的擠壓感，她不能說話，只能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她听到了李南憤怒的，失去理智的吼叫……
而他的聲音……慢慢地，變得模糊不清……
再然後，她回到了四年前，剛剛生下朵朵的那一刻。
這是真的嗎？
上天垂憐她，所以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
李南匆匆的走進了病房。
他放下了公文包，先去衛生間洗了一下手，然後才走到床邊俯下身子。
在他的唇即將要接觸到她的唇的時候，徐慧穎把頭轉到了一邊。
于是他那個熾熱的吻便落在了她的面頰上。
但李南並不在意，他笑呵呵的問她，“慧慧，今天感覺怎麼樣？還痛嗎？想吃點什麼？”
徐慧穎緩緩的轉過頭來，定定的看了他幾秒鐘。
即使他願意為了自己去死，可這不能掩蓋一個事實——她不愛他。
“李南……”她的聲音有些虛無飄緲，“我們離婚吧！”
李南的笑容僵硬了。
門口傳來了朵朵撕心裂肺的哭泣。
徐媽媽抱著朵朵，徐爸爸站在一邊兒。
他們震驚的看著躺在床上的徐慧穎，和僵坐在床邊的李南。
短暫的幾秒鐘之後，徐爸爸艱難的開口了，“慧慧，朵朵餓了，你先喂她吃奶吧……”
徐媽媽如夢初醒似的，趕緊把朵朵送到了徐慧穎的懷里。
徐慧穎掙扎著半坐了起來，撩起了衣裳。
徐爸爸示意李南跟他一起避出去。
朵朵餓壞了，她大口大口的吸吮著母親的乳汁，發出了急促的吞咽聲音。
她的五官還有點兒水腫，眉毛淡淡的；但徐慧穎知道，她會越長越像自己。
朵朵吃完奶就呼呼的睡著了，徐慧穎一直看著她，可就是覺得看不夠似的。
莫明其妙的，她的眼淚就淌了下來。
以前受的那些委屈，像走馬燈一樣自動在她的腦海里播放了起來。
她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小聲的嗚咽了起來。
徐媽媽著急了，“你這孩子，有什麼事兒你倒是說啊，什麼都悶在心里……你不說，我和你爸爸都不知道，這要怎麼幫你啊……”
徐媽媽一勸，徐慧穎就更委屈了，她不可抑制的大聲哭了起來。
李南被徐爸爸拽出了房間，可他一直注意著房間里的動靜。
他听到她小小聲的嗚咽，也听到了她後來那悲傷絕望的哭聲。
李南的心揪得緊緊的。
也就剛結婚的那會兒，她偷偷地哭過幾次；可後來她不再哭了。
當然，她也變得更加沉默。
這會兒，妻子的哭聲像把鈍刀子似的割著他的心肝，疼得他直抽抽。
李南一直都知道，他媽媽和他妹妹都是很難相處的人。
但他的大嫂，也就是李東的妻子于幼怡卻是一位十分干練的女性。
于幼怡不光是婆媳關系處得好，而且跟李北北處得也不錯。
李南知道徐慧穎不可能像于幼怡這樣八面玲瓏；但他就希望徐慧穎能像于幼怡一樣，能顧全大局，維持住這個大家庭的團結與和諧而已。
想想李母和李北北的強勢，再想想徐慧穎這樣綿軟的性子，她吃虧是肯定的。
甚至有好幾次連他都看不過眼，幫著徐慧穎說了幾句話。
可這樣做的後果卻是，李母和李北北更加針對徐慧穎。
他只得放任不管。
徐慧穎一直隱忍著，她不向任何人提及她的婆媳關系，即使是她的娘家人。
李南也因此更加愧疚。
但徐慧穎不愛涂脂抹粉，也不愛名牌和首飾之類的。
于是，他把所有的愧疚，化成了金錢和幫扶，全部堆到了徐家。
他以為，孩子出生以後，徐慧穎會把生活的重心轉移到孩子身上；他們倆之間的問題，包括婆媳問題，姑嫂問題會因此而變得不重要。
可他沒有料到她會在這個時候提出離婚。
離婚……這是不可能的。
天知道他花費了多少心血，才將她牢牢的束縛在身邊。
他怎麼可能，又怎麼舍得讓她離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