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這樣的我
第六個技術動作， 圓形接續步。
聯合跳躍結束後，冰場上的伊利亞•伊萬諾夫一個旋身收回視線滑遠，將更多個人情緒投入表演， 讓整套節目進一步昇華。
安易看著他，看著這樣的對手， 忽然一下明白了他提出兩人遊戲規則的原因。
不服輸，想要向外界唱衰他的人證明， 他還不到三十歲、他還年輕。所有人口中的上帝之子， 國際滑聯力捧的新一代傳奇能做到的事情他同樣能夠做到。
技術方面他不比誰差， 藝術方面向來也不是他的短板。如果不是被身體傷病拖累，所有人再看比賽結果誰贏誰輸！
換足的聯合旋轉。
冰場東南到冰場西北，腳下踩著各種步法滑了一圈半， 伊利亞•伊萬諾夫開始執行短節目最後一個技術動作。
背景音樂漸輕，嗚嗚的風聲再次吹起， 他以蹲踞式、直立式、提刀燕式， 三種基本姿態滿足了聯合旋轉定級需要， 在旋轉換足前後每只腳都轉夠了八周以上， 旋轉速度配合進入尾聲的滑行音樂放慢。
看他右手勾住右腳刀背將浮腿拉起， 左手探向空中虛握， 仰頭看向場館頂棚的動作。一雙深綠色的眼睛中， 無力悲涼的浮光逸散。
《巴格達之星》。
黎明前的絕望與希望，安易曾經滑出希望之舞， 在他腳下卻是苦澀掙扎之舞。
截然相反的表演效果， 就像兩人現在的真實寫照。
安易有多優秀多成功， 他就有多悲情多失敗。
嚓。
‘……’
‘伊利亞•伊萬諾夫！’
“呼，呼呼……”
‘呀啊啊啊啊啊啊！！！’
聯合旋轉停下，短節目表演定格，俄羅斯男人完成了自己的比賽。
急促的喘息中他胸膛起伏，現場觀眾靜了一瞬，接著便爆發出短節目進行到現在最熱烈的掌聲與歡呼。
四面看臺上，一張張激動興奮的臉，一雙雙站起後拍紅的手，代表著所有人有多愛他剛才的表演。
場外評論員及專業媒體的言論？不好意思，平常看看消遣還可以，真到了比賽現場他們絕大部分人，只會以運動當時的表現論成敗。
為他們的成功而高興，為他們的失敗而惋惜。
‘伊利亞。’
‘伊利亞！！’
‘……’
聲浪陣陣，掌聲如潮，身著一身黑色表演服的伊利亞•伊萬諾夫，面向四周看臺揮手致意感謝觀眾的支持，彎腰撿起一支滑到腳邊的花束揮了揮，腳下冰刀一蹬向冰場進出口滑去。
在那裏，有四個人，阿裏克謝•維爾金教練，安澤賢、喬伊絲、及安易。
隨著他來到近前，兩腳先後跨出冰場，視線終於與一直看著他的人對上。
在那個瞬間場面一度很奇怪，不光因為正常情況下，理應從另一個進出口上場準備比賽的安易依舊逗留在外場。還因為滑完短節目退場，理應坐進等分區的伊利亞•伊萬諾夫，竟然在下場後站在那裏不動。
一雙曾經流露出興奮、喜悅、不甘、震驚、絕望、痛苦的深綠色眼睛，在現場攝像機的拍攝下，牢牢鎖定在注視著他的安易身上，直到安易忽然微笑跨步上前，沖他伸出了右手手掌。
看的在場三位教練措手不及百思不得其解，看的現場包括全世界通過直播視頻見證這一幕的冰迷觀眾，同樣控制不住情緒發出了各式各樣的驚呼。
實在是，實在是因為太出乎預料太令人震驚了。只要是個對花樣滑冰有所瞭解的人就一定會知道，出現在畫面中兩人的關係可不怎麼好。
“重新認識一下，對手先生，你的堅持值得肯定。”
“我的名字你知道，你的名字我也知道。現在的你或許不是最棒的你，但毫無疑問是個讓人敬佩的對手。我很遺憾沒能跟你生在同一個時代，那樣的話花樣滑冰圈或許會更精彩。”
“……”
安易說話，安易伸手，安易欣賞俄羅斯人的態度發生落下，一個細節不拉被兩人身邊的攝像機記錄，並在之後很短一段時間內傳遍了世界的各個角落。
所有人都興奮了！
搞清楚。
說出這番話的人是誰？
被冰迷稱之為神的男人。
沉默中望著他右手，遲疑片刻隨即上前一步，做出回應的男人又是誰？
剛剛短節目成功做出勾手四周跳，媒體人口中俄羅斯昔日的男單傳奇，伊利亞•伊萬諾夫！
啪。
兩人手掌相握，時間在這一刻定格，禮節性的靠近擁抱，相互間的距離第一次這麼近。
兩隻被現場攝像機鏡頭特寫的手掌，不但再一次帶起了一波更大更熱烈的掌聲尖叫，還衝擊著全世界億萬雙看到這一經典時刻觀眾的心臟。
讓他們在驚喜之餘也異常感動，為安易的性情，為伊利亞•伊萬諾夫不悔的堅持，為熱血與溫情並存的賽場。
‘短節目得分——’
手心相貼輕握，距離拉近擁抱，現場宣告員提示裁判員打分結束的聲音中，手掌鬆開一左一右，安易彎腰摘掉了腳下冰刀套站上賽場，伊利亞•伊萬諾夫抬頭看向斜上方的賽場大螢幕。
‘俄羅斯選手伊利亞•伊萬諾夫，短節目滑完後的成績是。’
‘技術分：６２．０６。節目內容分：４８．４３。總分：１１０．４９。ｒａｎｋ：１。’
‘ｗｏｗ！！！！’
分數出現，驚呼炸響，場上場下，無數觀眾在看到這個分數的一瞬間都意識到，新的短節目世界紀錄誕生了。
上一個記錄，１１０．３７分已經很高，沒人想到只是一個賽季之後，竟然就會被人打破。
雖然只提高了０．１２分但多就是多！想想去年場上那位‘神’滑出來的短節目品質，這回俄羅斯人能超出０．１２分已屬難得，他們又怎能奢求更多。
“喲，慘了慘了慘了，世界紀錄被人破了，是不是挺後悔剛才態度那麼好啊？”
冰場上下，防護牆內外，安澤賢在聽到宣告員報出的短節目得分後眼神一凝，注視著安易平靜無波始終不見絲毫變化的表情觀察了一會兒，生怕他倔脾氣上頭臨時改動作發狠，抬起手掌按在他的肩頭肌肉捏了捏，看似漫不經心的笑道。
“來來來，爸給你支個招如何？三組跳躍改一改，兩組單跳一個勾手四周，一個阿克塞爾三周。聯合跳躍嘛……來個阿克塞爾四周跳接後外點冰四周跳怎麼樣？只要成功、只要規則不變，紀錄最起碼能保持二三十年。”
“……”
安易：盯。
“你在幹什麼ＡＮ？！這種時刻不要開玩笑。保持冷靜路易士，不要被你父親不負責任的言論蠱惑。相信我，以你目前具備的能力和實力，保持自己的步調不出意外就不會失敗。你是全世界最強的花樣滑冰男單運動員，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超越自己。”
聽到身邊安澤賢半真半假的玩笑話，詹姆斯•喬伊絲抬頭看了一眼賽場大螢幕，重點凸顯出的短節目新世界紀錄，非常不想承認自己同樣猶豫了一秒，考慮著他的小弟子究竟能不能做到，他父親口中外星人級別的難度安排。
幸運的是他的理智還在，在做了一次深呼吸後立刻丟掉了這個傳出去能嚇死人的想法沉聲建議。理由方面就像他剛才說的，以他小弟子的能力，只要沒有出現意外第一名就不會旁落，這是多年間養成的習慣。
只不過……
想到未來，或許是他想的太多？總覺得巨變就在眼前。
希望是他的錯覺吧，他衷心祝福自己最心愛的弟子，職業生涯一切順利。
以輝煌開頭，以榮耀結束，成為閃耀整個冰壇，真真正正意義上的奇跡。
“放輕鬆，放輕鬆，喬伊絲，我當然聽的出來我父親是在開玩笑。那種難度現在我是不會嘗試做的，未來或許有一天會？至於什麼時候？嗯……也許，我退役前的最後一場比賽？”
“Ｎｏ！路——”
‘下一位上場比賽的選手是，路易士•沃茲（ＹＩ ＡＮ），來自中國！’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ＡＮ！！’
‘路易士，路易士！’
‘老公！看臺右邊第四排！第四排！！’
‘……’
“切！討厭的傢伙等著吧，兩年後當我進入成年組一定會擊敗你！世界第一？在我眼裏你只會成為又一個伊利亞•伊萬諾夫。未來賽場上無盡的榮光，必然屬於霍華德•納特。”
“ｗｏｗ ｗｏｗ ｗｏｗ！兄弟我支持你。你要相信，我也不喜歡他。你知道，我在流星冰場訓練時他一直纏著我欣賞的教練，我得說，他這樣的人真的——”
“Ｊａｓｏｎ先生，請注意你的態度！Ｈｏｗａｒｄ先生，請你在擺出這種姿態前，至少先戰勝我。安ｓａｍａ目前在花樣滑冰圈的地位，其他成年組選手比不了，我們更加比不了。這種差距幾乎是不可能跨越的，我真誠的給你們提出一個建議，在熟練掌握五種四周跳之前，閉嘴！”
嘶——
賽場上下，看臺四周，隨著現場宣告員報出安易的名字，掌聲尖叫從四面八方將他包圍。
除了一個地方，看臺西北角，賽組委預留給大獎賽總決賽青年組選手觀賽的座位。
此時此刻，這片區域內，賽場內充斥的助威聲都壓不下日本選手島田幸助認真的‘建議’，十多位少男少女面面相覷倒吸一口冷氣，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一幕。
反觀被人告誡要擺正態度，說大話之前先熟練掌握五種四周跳的美國運動員霍華德•納特，加拿大運動員Ｊａｓｏｎ Ｌｉｕ，小臉漲紅瞪視向前排回頭看向兩人的好心人兼對手。
緊緊抿起的嘴巴雖然沒有說話，但想要表達的意思已經通過臉上的表情盡顯。
島田幸助。
得意什麼得意！
戰勝你很難嗎？坐在你身邊的短節目第一名阿納托利都沒有說話，你又有什麼資格擺出這種姿態！
等著吧！
明天上午進行的自由滑比賽你會品嘗到失敗的滋味！為你剛才的態度付出——呃？阿納托利？看，看什麼看？！
初生牛犢不怕虎，對自己信心滿滿的霍華德•納特、Ｊａｓｏｎ Ｌｉｕ，正不約而同的瞪向兩人共同的敵人日本人島田幸助，坐在他們眼中討厭鬼左側的另一個人，忽然之間轉過了頭。
然後。
三雙眼睛的視線在空中交匯，他們看向阿納托利，阿納托利同樣看向他們。
就是那個眼神一言難盡，不光寫滿了輕蔑，還帶著嚴重的不理解，鉑金色的眉毛稍稍揚起，憐憫蔑視他們的感覺，就像是在看一對瘋子。
看的他們……
看的他們，幾乎恨不得將他那雙與賽場大螢幕中出現的，站在場邊關注著對手即將開始比賽男人如出一轍的綠色眼睛，蓋起來按在地上狂踩。
省得他不說話，做出的行為卻比依然逼視著他們，表達自己立場的日本人島田幸助，更刻薄、更不留情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