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受刺激了嗎?”他問沈樅。
沈樅玩著筆, 抬頭忽然道:“給我請家教吧,哥。”
在沈逸疑惑又好笑的眼神中, 他趴在桌子上, 眼睛盯著面前虛空,“我喜歡上了一個特別優秀的人。”
是啊,一個特別優秀的人,優秀到讓人覺得他應該站在一個很高很高的地方,俯視著芸芸眾生。
“現在我把他惹生氣了, 他不理我。”
“我要是好好學習的話, 說不定他就消氣了。”
沈逸說:“被你喜歡上的人可真是慘, 你還是放過人家吧。”
他弟什麼性格他還不清楚。
玩鬧心重, 佔有欲強, 喜歡什麼就要不顧一切的去得到,得到之後不厭棄還好說, 一旦厭棄了, 抽身會抽得比誰都快,將冷酷無情詮釋到了極致。
偏他弟又是個三分鐘熱度的性子, 昨天喜歡這個今天喜歡那個,他真的為對方的幸福感到擔憂。
沈樅忽然就笑了起來, 他靠在手臂上, 喃喃道:“是嗎?可是我覺得喜歡上他的我比較慘哎。”
“他太理智了, 把自己藏得深深的,我拼命的去挖,也只能挖到一點邊角, 剛為挖到那點邊角而沾沾自喜,他那裡就把我排了出去,碰都碰不得。”
就像是遇見了剋星一樣,根本拿他沒有辦法,反而自己被吃得死死的。
什麼風流啊什麼不在意啊,都被甩得遠遠的。
最一開始還說學習不可能學習,光憑美色就能把人拿下,結果最後……
真香理論果然是世間違背不了的真理。
沈逸揉了揉沈樅的頭髮,他已經很久沒有自家弟弟這小可憐的模樣,有些新奇又有些憐愛。
“願意給哥說說嗎?讓哥幫你參考參考。”
沈樅覺得沒什麼不可說的,就全部說給沈逸聽了。
聽完後沈逸陷入沉思,半響他才道:“冷酷會長的地下小情人?”
原諒他,聽完後腦海裡只有這個東西。
連名分都沒有就被對方占盡了便宜,對方還有個虎視眈眈的惡毒前男友,他弟夾在裡面就像個可憐小白花女主。
之前還讓他弟放過人家,現在他要收回這句話了。
沈樅:“……”
“喂!”
何必這樣嘲諷他?至於嗎?!
地下小情人惹你了嗎??!
沈逸摸著下巴說:“謝澧,這個名字似乎有點熟悉。”
好像在哪裡聽過的樣子,到底是在哪裡呢?
沈樅狐疑的瞅著他,“你在哪裡聽過的。”
微博?不對啊,他哥怎麼可能有看微博的時間,他還說微博就是個負能量擴散地,言語中很是嫌棄的樣子。
沈逸繼續思考這個名字。
“謝澧啊……”
“謝澧。”
沈逸:“我想起來了,我真的聽過他。”
沈樅立刻跟條哈巴狗似的看著他,“肯定是好話。”
他的謝會長那麼優秀,誰敢說他壞話。
沈逸同情的看著他,依據他所知道的話……
“他可是個不好搞定的人物,你最好還是換個人喜歡。”
沈樅指著門,面無表情:“滾。”
“滾出老子的領地。”
“現在,立刻,馬上。”
他死也不會換人喜歡的,他就喜歡他的謝會長。
沈逸:“……”
他冷笑一聲,抽出一本書拍在沈樅頭頂上,大聲道:“怎麼和你哥說話的?啊?你再說一遍試試?你他媽的忘了你的零花錢是誰給你的?啊?”
沈樅:“哥,親哥,別打了。疼。”
沈逸停手,將書丟在一邊,指著端上來的飯菜道:“吃飯,你吃飯我跟你說他。”
沈樅立馬端著飯碗拿著筷子往嘴裡塞飯,嘴裡糊道:“你嗦,趕緊。”
他聽著的。
沈逸哼了一聲,“謝澧是謝家的人。”
“謝家?”沈樅搜了下腦海裡知道的魔都的名門望族,沒有一家是姓謝的。
沈逸瞪他一眼,“你知道能有鬼了,謝家是魔都這幾年新晉的暴發戶。”
按理來說,這種小勢力沈逸是不會放在眼裡的,沈家有傳承有底蘊,怎麼看得上謝家這種。
他之所以知道謝澧,是因為有次宴會謝家買到了請柬,他剛和合作對象商討完一件案子,正準備吃點東西喝點酒的時候,謝家主人謝庭就湊了過來。
秉承著良好的教養,況且當時他剛完成一件案子,心情不錯,沒有發脾氣趕人而是禮貌性的回了幾句。
結果謝庭順杆子往上爬,知道他有個寶貝弟弟在一中讀書,拿著這個當話題想拉幾分關係。
謝庭說自己兒子很優秀,之前在三中一直是第一,現在轉到了一中當一中的學生會會長,和他寶貝弟弟同在一個學校,這是一種難得的緣分,說大家都是年輕人,可以在一起交流溝通玩完什麼的,還把自己的女兒也介紹了出來。
謝庭一直在他面前誇自己兒子怎麼樣怎麼樣,還說可以讓自己兒子給他弟弟補習帶動他弟弟的學習。
說到這裡,沈逸忍不住磨了磨牙,吐槽了句:“他難道不知道身為一個熊孩子的家長,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誇他家孩子多麼優秀嗎?我當時,哇,你兒子好棒棒呢,但是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不僅如此,他甚至還想雙打對方那特別驕傲自滿的一張臉。
但是素養在,他是不可能動手的,所以後面他委婉的找了一個藉口離開了宴會,然後乾脆俐落的將謝家拉入了黑名單。
原本他之前還考慮了下要不要選擇謝家來做材料供應商的合作物件,宴會之後,想都別想,沒封你就算不錯了,還合作?
做夢呢吧你。
後來和其他幾個老總一起打球,幾個老總將它當成笑話來談,提到了謝澧。
其中一個老總說:“謝澧的確是個很出色的人才,和他爸完全不一樣,我接觸過,他……怎麼說呢,很有能力,天賦很高,性格也足夠理智沉穩,是個混商業圈的絕佳苗子。”
“前年初,我和Miracle公司的採購經理約在空中樓閣談生意,我提前半小時到了,結果我的翻譯在路上出了車禍被送往醫院來不了,當時那個案子對我很重要,想重新找一個翻譯時間又來不及,因為Miracle公司的採購經理打電話說他已經到了,正在乘坐電梯上來,……”
他抱怨起來,“你們知道的,外國佬們的時間觀念非常嚴格,更別說Miracle公司那些高傲看不起人的高管們,我帶的秘書會一點翻譯,但翻譯水準不高,只能翻譯最基本的,當時我整個人啊,急得火燎火燎的,嘴又幹又痛,服務員送菜上來的時候,我還吼了他,沒想到他對我說:'這位元先生,我知道您現在需要一個能力強的翻譯,我可以幫助您,不過您能回報給我什麼呢?”
謝澧那時候在空中閣樓做兼職。
“他為了證明自己的英語能力,對我說了一長串英語,我聽不太懂,但是我覺得他說的和那些外國佬說的好像沒有什麼分別,當時我想要不死馬當活馬醫了,承諾他只要他能搞定,我給他一百萬,但是搞不定的話,他得付出代價。”
“現在想想還真是冒險啊,換作任何一個人我都會狠狠嘲笑對方再進行投訴,可是不知道怎麼的,當時我就莫名相信了他的話,讓秘書把資料給了他,我在旁邊還補了一些重要的點,”他笑著撫摸球棒道:“就像是在坐過山車,還是一直下降的過山車,覺得自己隨時會被甩出去砸得血肉淋漓。”
“真瘋狂啊。”
“結果奇跡出現了,Miracle的採購經理對他滿意得不行,說他的英語水準真的一級棒。”
“那個外國佬,這樣。”老總放下球棒,按照記憶的景象模仿著對方。
“oh!gad!Yreat!”
“perfect!”
“I really like you very much!”
“You are really good!”
誇張的肢體語言模仿得淋漓盡致。
過足了癮,老總又道:“後來他還提出讓謝澧當導遊的請求,說想領略一下魔都的魅力所在。”
“因為他我那件案子順利得不可思議,賺了一億多!”老總感歎,“等那外國佬的經理離開後,我說要不你來給我當翻譯吧,在這個飯店當一個服務員太委屈你了,埋沒你的才華,他說他只是兼職,還要回去讀書。”
“我尋思著讀書,應該是魔都大學的學生,我說我現在和你簽個合同,平常的時候你讀你的書,我需要翻譯的時候就叫你過來,一年我給你支付五百萬的年薪,包了你的房子和你的車,你想要女人我也能給你。”
“他說他還沒成年,不能簽合同,我當時懵逼的問他你讀高三?他說他是高一,我當時都說不出話了。”
“牛逼不,你們說牛逼不?”
“這樣說,我是不是把他給得罪了?”他當時還開玩笑的說了一句,“早知道我就不拉黑謝家了。”
像這樣的人才,應該拉攏才對,為敵是最糟糕的選擇。
Miracle的高層有多難搞,他再清楚不過。
他們公司手上有全球百分之三十五的市場,這是他們驕傲蠻橫的資本,想要和他們順順利利談下合作,不說天方夜譚,卻也難如登天。
就連他們沈氏,也是花了好大工夫才搭上Miracle公司的產業線。
結果那個老總說,“放心啦,你得罪不了的,謝澧和謝家關係並不好,謝澧很早就脫出了謝家,獨自一人生活,反倒是謝庭,一直想讓他回去。”
他們幾乎把謝家扒了個底朝天,也讓他對謝澧這人有了更明確的認知。
很有能力的人,一旦繼承了謝家,謝家前途不可限量。
但因為一些事導致了謝澧極度厭惡謝家,而謝庭是個目光短淺的,不想著從根本上解決父子關係問題,而是拿著父威壓制。
當真有趣得很。
他把這些東西都對沈樅說了,沈樅最開始聽得怒不可遏,手裡的飯碗砸砸在書桌上,響聲如雷,他咬著牙,眼中變得陰沉且冰冷。
“這個老畜牲把我的謝會長當什麼了!”
他的謝會長是那麼出色又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怎麼在謝庭口中就像是一個“政治”工具呢,他配當爹嗎?!
什麼叫我的兒子那麼優秀,有資格成為令弟的玩伴?
他是傻逼嗎?
“我在這裡辛辛苦苦討好謝澧!他一生氣我覺得天都塌了,”他眼睛發紅,咬牙切齒,“他媽的他在那裡賣兒子,賣他十八代祖宗嗎!!”
他總算知道謝澧為什麼那麼生他氣了,還不都是有這麼一個垃圾父親!他的謝會長那麼優秀,根本不需要討好誰,他只要在那裡站著,就會有成群結隊的人朝他撲去。
就像是螞蟻看到了甜膩的蛋糕一樣,恨不得吃幹抹淨。
暴躁樅哥,線上罵對象爹。
聽到後面老總說的那段經歷,他又得意得不行,就跟老總口中的謝澧是他自己一樣,嘴巴翹得老高。
“他當然厲害啦!”
“沒有什麼是我的謝會長不能做的,除了生孩子。”
“基本操作基本操作,不要驚訝。”
沈逸:“……”
他明白他弟算是徹底的栽在謝澧身上了。
不然依他弟的性子,一定不會站在對方的角度為對方考慮,也不會因為對方的優秀而如此得瑟仿佛那人就是自己。
他弟不愛謝澧的話,只會利用謝庭讓自己在這段關係中處於優越的上等地位,而不是罵謝庭傻逼,替謝澧覺得委屈。
當真是長大了啊,他欣慰的想。
頗有種吾家有弟初長成的自得在裡面。
沈樅得意完又想起謝庭賣兒子的騷操作,笑容頓時消失,他放下碗,埋頭悶聲道:“哥,我好想打人啊。”
能夠讓他的謝會長脫離生養自己的家庭,他們一定做了很過分的事,想著那個冷淡理智的人身後背負的過往,他揪心般的疼。
沈逸:“你冷靜。”
他弟打人下手有多狠,他知道的,幾乎是往死裡打的那種。
沈樅說:“我會對謝會長好的。”
他再也不要求謝會長對他好了,他對謝會長好就行了,都怪他哥,把謝庭說的話記得那麼清楚幹嘛,聽著都噁心炸了。
沈樅現在的心情很糟糕,他想要一個人獨處,“哥,你可以出去了,讓我一個人待會兒。”不然他擔心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沈逸不敢相信的看著過河拆橋的弟弟。
他心涼的端著剩菜剩飯離開了,看著沈樅的目光如同秋風掃落葉般的冷酷,“沈樅,記得你今天的不肖,大哥日後會讓你感到後悔的。”
沈樅:“記得給我找家教,哥,我要學習。”
沈逸臉色立馬溫和起來:“好,哥馬上給你找,”
只要他弟肯學習,別說找一個家教,找十個他都覺得沒問題。
*
九月末,省數學聯賽的成績下來了,全省三百多所高中,上萬人參加考試,一中拿了三個一等獎,十個二等獎,五個三等獎。
三中則是拿了兩個一等獎,十九個二等獎,六個三等獎。
謝澧依舊是聯賽第一,他的名字就像不可逾越的神話,將一眾人牢牢壓在下面,爬都爬不起來。
競賽老師的這邊建議是謝澧暫且退出日常課程及學生會事務管理,進入封閉式CMO競賽訓練。
何校去問了謝澧,謝澧說不用。
既然謝澧都說不用了,何校也就沒勉強。
等何校走了,謝澧起身倒了一杯熱開水,繼續做卷子。
十二點半的時候,尤文意來學生會辦公室拿風紀部的巡查記錄表,看見他在做卷子,疑惑道:“會長,你不去吃飯嗎?”
謝澧淡道:“不用了,我不餓。”
“那怎麼行,不餓也要吃。”尤文意從自己的書包裡摸出一份便當放在他桌子上,“這個便當超級好吃,會長你吃這個。”
謝澧看了一眼。
便當盒是淺綠色的,上面還有蘭花紋,他沒記錯這個便當盒是沈樅的,參加省聯賽考試的時候中巴車上沈樅拿出來過。
“沈樅讓你拿過來的?”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尤文意笑,“他擔心你呀,說你忙,可能顧不上吃飯。”
謝澧垂眸,看著試卷上的題,“帶回去,我不餓。”
“沈樅說了,你不吃的話就丟了。”
謝澧握著筆的手指緊了幾分。
真以為他不會這樣做嗎?
他起身提起便當盒就要往垃圾桶裡扔。
尤文意在他背後幽幽歎氣,“真要扔啊。”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可惜:“沈樅說這是他親手做的第一個道歉禮物,做了五六次才成功的,我看到他的手都紅腫了,他還讓我跟你說對不起。”
謝澧頓了頓。
他側頭,脖頸的線條流暢優美,像是冬日的陽光照在雪線上,冰涼而有些溫。
“尤文意,你是不是很閑。”
卻也沒扔了。
“哪有,我可忙了。”
尤文意彎了眼,在書櫃裡抽了風紀部的巡查記錄表,關上門前還貼心道:“會長慢慢吃啊,我先走了。”
等尤文意離開後,謝澧看了看手中提著的便當禮物。
第一件道歉禮物?
呵,倒真是會討人歡心的小少爺。
他回到辦公桌上,將便當盒放著繼續寫卷子,半個小時後他看了一眼放著的便當盒。
的確是餓了,原本能忍過去的,但是現在吃的就放在面前。
他喃喃道:“吃一口不好吃再扔掉吧。”
謝澧放下筆,將便當盒打開。
顆粒飽滿的米飯,肉汁鮮嫩的紅燒肉,還有青翠的炒蔬菜。
看起來真不像沈樅能做出來的東西,說是保姆阿姨做的倒還有幾分可信度。
上面封有乾淨的勺。
謝澧將校服的衣袖往上翻了一圈,將勺取了下來,舀了一塊紅燒肉和著米飯送入口中。
“居然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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