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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愛的阿基米德 - 第10章字體大小: A+
     
    10.阿基米德與密碼

      Chapter 10

      甄愛微愣,之前不是還說得好好的嗎?這人怎麼說變就變?

      「為什麼不告訴我?」

      言溯擰著眉,不太開心地垂眸:「肚子餓了。」

      「誰?」甄愛想不通,肚子餓了?這是什麼理由?

      「我。」他簡略地回答。

      甄愛木木地「哦」了一聲就沒了下文,心裡略微思量,人都是要吃飯的,可怎麼聽他說肚子餓,就有種不真實的怪異感。

      他目視前方,氣定神閒道:「在我對食物的需求沒有得到滿足前,我不會滿足你對好奇心的需求。」

      「馬上要去吃飯,你那麼彆扭幹什麼?」

      他微微側頭,斜睨她:「我沒有彆扭。」

      「我剛才說的那句話只是我一貫的態度,你卻因此推斷我很彆扭,這其實是毫無因果關係的。」

      甄愛張了張口,無力反駁,於是慢慢地,閉了嘴。

      歐文跟上來:「已經錯過在餐廳預定的時間,剛剛打電話過去,說沒有位置了。」

      言溯倒安然接受,大步往車的方向走:「那自己做。」

      歐文趕緊道:「讓AI一起吧。」

      言溯腳步一頓,研判地看著甄愛:「為什麼?」

      甄愛沒來得及阻攔,歐文已經開口:「AI的舊公寓太吵退掉了,新住處還沒找到,所以,可以讓她在你那兒先住幾天嗎?」

      言溯不解:「她不是有宿舍嗎?」

      歐文:「......那宿舍不是才死人嗎?」

      言溯更不解:「所以......難道不是更安靜?」

      他腦子怎麼轉的?

      歐文一頭黑線:「你讓一個女孩子住在剛發生過兇殺案的房子裡?」

      「哦~~」言溯恍然大悟,回頭看甄愛,似乎很體諒的樣子,「原來你怕鬼。可你要相信科學,世界上沒有鬼魂一說。」

      甄愛平靜道:「我不相信有鬼,但這世上不是有一種比鬼更可怕的生物麼?」末了,低下眼簾,自言一笑,「雖然這種生物,我也不怕。」

      言溯微微瞇眼,夜色把女孩的小臉襯得白皙清盈,剛從室內出來還帶了霏霏的紅,漂亮的眼睛黑漆漆的,空靈又淡漠,沒有一絲情緒。就好像發生的任何事情天地萬物都不曾影響她,不曾在她眼睛裡留下哪怕一絲的痕跡。

      他若有所思地看她半晌,似乎在思考什麼,最終答案是:

      「不行。」

      歐文挫敗,差點兒沒咆哮:「for gods's ake,S.A. Be a gentleman!」看在上帝的份上,S.A.你給我紳士點兒!

      言溯自若地反駁:「哦,原來紳士的判定標準,是請甄愛小姐回家住。」

      歐文瀕臨抓狂:「為什麼?你們家房間一大堆!」

      某人義正言辭:「她去了,會破壞家裡的平衡。」

      「什麼平衡?」

      言溯沉默良久:「我家除了Marie, Isaac和Albert,還沒住過任何雌性生物。雌性荷爾蒙是一種感性分子,我排斥任何感性因素。」

      甄愛艱難地理解了好半天,結果是頭頂一串問號???

      歐文扶著額頭解釋:「Marie是新加坡女傭,Isaac是隻鸚鵡,Albert是條熱帶魚。」

      甄愛狐疑地看著言溯,不可置信:「你用愛因斯坦(Albert Einstein)和牛頓(Isaac Newton)的名字給你的寵物命名。」

      「儘管我很欣賞你能看出她們名字的出處,但我不喜歡你對她們的態度。」言溯倨傲地抬著下巴,頗有不滿,

      「Albert是條很聰明的熱帶魚,而Isaac背得下全英文的力學三大定律,英國德文郡口音……P.S.她很喜歡吃蘋果。」

      甄愛點頭:「你選Marie做女傭,該不會是因為她的名字和居里夫人一樣吧?」

      言溯瞇眼看她半晌,抿唇:「你比我想像中的聰明……OK,你可以在我家借宿。」

      一個小時後……

      甄愛坐在開放式廚房的吧檯這邊,懷疑地看著脫了外衣身形修長的男人在廚房裡......做飯。

      她從來沒見過有人做飯竟然用到量杯試管小天平和滴管,主菜配菜調味料全部整整齊齊按照先後順序排列,像是軍訓的小朋友乖乖排隊在盤子裡站軍姿。

      做飯的人在心裡默念計算著秒鐘,看準時機用量,各種順序絲毫不亂。

      歐文坐在一旁喝水,給她解釋說言溯心裡的計時和鬧鐘絲毫不差的時候,甄愛詫異地伸著脖子看:「那個,反正都是要吃的麼,不用那麼精準也可以。」

      言溯根本不理她。

      歐文杵了杵甄愛的手,道:「看見沒,他竟然還分析別人有控制欲。」

      言溯:「這不是控制。做菜是一門科學,橫切面,縱切面,食材大小比例,火候,食物順序,控制時間,每一項指數都會影響最終的結果。這就像是做化學實驗一樣。」

      鴉雀無聲……

      不對,

      三隻烏鴉從甄愛的頭頂飛過……

      她想了好幾秒,才猶猶豫豫地「哦~~~」了一聲,表示她聽懂了。

      「不過,我以為你說做飯,是做西餐呢。」

      「比較喜歡中餐。」言溯沒回頭,繼續搗鼓。

      不出一會兒,各種菜端上來,甄愛傻了眼。

      松仁綠豆擺成了麥田怪圈,甜玉米像是梵高的向日葵,蝦仁果蔬是瑪雅金字塔,芥末三文魚是小長城,青椒牛肉是楊輝三角。

      甄愛嚥了咽嗓子:「你做成這樣,是給人吃的?」

      她的重點在於→ →是給人「吃」的而非「看」 的,

      可言溯的理解→ →是給「人」吃的。

      所以,他莫名其妙地看了甄愛一眼:「你為什麼要質疑自己身為『人』的屬性?」

      甄愛:「……」

      甄愛開動,嘗了一口,稱讚:「言溯,你以後要是不破譯密碼,不抓變態了,可以去做廚師。」

      這樣的讚美明顯不會讓言溯有半點兒反應。

      「你還真容易被收買。」他鄙視她,「如果擅長什麼就要做相關的職業,我有一百條命都不夠活。」

      「為什麼?」

      「賭徒盜墓者神偷廚師西點師鋼琴師小提琴師圍棋手國際象棋手……我不會累死嗎?」

      他只是陳述事實,卻不妨礙歐文聽著很想扁他:「閉嘴!」

      甄愛立刻問:「賭徒?你心算很厲害?有沒有砸過拉斯維加斯的賭場?」

      言溯臉色略灰:「我說了那麼多,你就聽到這一個。……還是我最鄙視的一個。」

      甄愛:「……」

      言溯默默低下頭吃飯,甄愛想挽回,於是很配合地問:「那你為什麼要選擇密碼邏輯和行為分析呢?」

      言溯不理。

      甄愛追問:「為什麼啊?」

      言溯:「因為智商太高,不想暴殄天物。」

      甄愛覺得,自己真是嘴賤才問了那句話,這下徹底閉嘴。

      三人安靜地吃飯,歐文發現了異樣,問:「AI,你不喜歡吃三文魚?」

      「不是啊。」

      「那你怎麼一片也沒吃?S.A.切的很好。」說到這兒,歐文忍不住笑,「他真的計算過不同厚度的三文魚入味速度,還有醬油芥末的比例。」

      言溯迅速地說:「喜歡吃魚的人聰明;不喜歡吃魚的人笨。」

      「……」甄愛也較勁了,「生的三文魚可能攜有沙門氏菌,腸炎弧菌等多種細菌;當然還會攜帶有很多寄生蟲和線蟲。有的還會鑽到人腸子裡。」

      一群烏鴉從餐桌上空飛過……

      歐文的刀叉掉進盤子裡,一臉悲痛地趴倒在餐桌上,悶聲悶氣地控訴:「Ai,如果你也這樣,我真的會瘋的。」

      甄愛笑笑,「啊,我只是說著玩玩,三文魚還是很好吃的。」說著夾了一塊蘸蘸芥末放進嘴裡,邊吃邊還故意看了言溯一眼。

      言溯波瀾不驚,絲毫不受影響。

      甄愛頓感挫敗。

      晚飯後,歐文獨自去山林裡散步;言溯在圖書室看書;甄愛則跟著Marie去看房間。

      二樓是古典的歐式城堡風格,羊絨地毯石壁掛畫,繁繁複復的幽靜長廊,要是沒有女傭帶領,絕對會迷路。

      她的房間就在言溯的隔壁,室內裝飾簡單乾淨,沒半點兒冗繁。

      Marie幫著她鋪床,邊拾掇邊自言自語說言溯骨頭不好,所以家裡的床都是硬板的,還嘀嘀咕咕說什麼:「Hiz a man de willpower, a miracle.」

      甄愛沒太懂,也沒多問,收拾好了就和Marie一起下去。

      去到圖書室,言溯雙目微闔坐在輪椅裡,修長的雙腿交疊著搭在鋼琴凳上。不知是在小憩,還是在思考問題。臉龐清俊優雅,在燈光下有一絲不太真實的柔和感。

      許是閉上了那雙洞悉人心的眼睛,此刻的他,看上去異常的清潤,甚至有些柔弱。

      鋼琴和書架之間拉了幾條長長的線,夾著一排排的現場照片和記錄紙。

      「在想證詞的事?」甄愛沒有地方坐,靠著鋼琴。

      言溯緩緩睜開眼睛,見她立著,無聲地把雙腿往這邊挪了一點兒。甄愛看著鋼琴凳上緩緩消散的一個腳後跟印子,雖覺得心裡怪怪的,但還是在他腳邊坐下了。

      「不是。」

      他垂著眸,不知在想什麼,抬眸時已恢復一貫的清明,「知道為什麼這四個證人的回答都類似嗎?」

      甄愛不答,她知道這種時刻,他寧願自說自話。

      「因為最模糊的回答,就是最安全的。每個人都有想要隱瞞的事,卻又想知道自己隱瞞的事警方知不知道。所以他們才看上去配合,實際什麼也沒說。」

      甄愛輕咬唇角,黑漆漆的眼睛在燈光下眸光流轉:「但你其實想說,這種小案子根本難不倒你?是不是?」

      「是。」

      「人的交流中,75%是非語言的。即使他們口語表達了25%的謊話,我也看到了75%的真實。」言溯抬起手,修長的手指往鋼琴鍵上劃過,一串清幽的音符,

      「真遺憾,他們碰上了我。」

      這樣傲慢自負的話,由他一說,變得格外的真實,也更讓甄愛佩服。畢竟,今天訪問證人時,她已經瞥見他腦子裡的閃光。

      甄愛抿唇,再次清晰地感受到,不知不覺中,她參與到了外面陌生而新奇的世界,她有些忐忑而無措,卻又開心而期待。但表面上沒有表現出來,只是風波淡淡的。

      她想起什麼,抬眸直直盯著他看。

      言溯眼光掃過來,太過直接的對視讓他臉色一僵:「怎麼?」

      「你竟然沒有推斷他們的性格什麼的?比如泰勒不甚明朗;文波謹小慎微;趙何左右逢源;楊真個性詭譎。」

      言溯鄙夷:「你這種行為分析,說出去會被人打死的。」

      甄愛聳肩表示無所謂。

      言溯微一低頭,淺色的眼眸便遁入幽深:

      「根據證據推斷事實可以,但擅自給他人做心理畫像就牽強了。這不是連環殺人案裡虛幻的不明人物。他們四個很正常地站在我們面前,甚至連犯罪嫌疑人都稱不上。以自己的專業知識去窺探普通人的心理,並下定論,這是一種精神上的侵犯。毫無疑問,這不是我學這門專業的目的。」

      甄愛微訝,被他這瞬間平靜無波的浩然正氣震撼。

      有氣勢也有收勢,這才是一個真正可靠可信的男人吧?

      難怪這麼年輕就成了FBI和CIA的特別顧問,擁有這樣專業技術的人應該不少,可他這樣底線分明的人才是最可貴的吧!

      言溯補充:「行為分析不是單獨的學科,也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神奇。很多時候都要輔助心理,刑偵,法證。要知道,有些時候,連證據都可能是假的。」

      他嗓音低沉,在夜裡有種說不出的醇。

      甄愛心裡忽然一片寧靜。聽得見自己緩緩的心跳聲。

      就這樣安靜不知多久,甄愛才想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點,「一開始你說少了三樣東西。除了珠寶盒和戒指盒。你說的第三樣應該是紙條,可你怎麼確定現場有那紙條呢?」

      言溯伸手從繩子上摘下一張照片,遞到甄愛跟前。

      是梳妝台被霧雨沾染後留下的兩塊印記的特寫,一個長方形,一個正方形。而長方形的印記上有一個小三角的凸起,被他用紅色馬克筆圈了出來,格外明顯。

      甄愛心服口服。當時在現場他就看出來了。

      一個人的觀察力怎麼可以這麼敏銳?

      甄愛:「這麼說,原來放飾品盒的地方,下面壓了一張便簽紙。可現在飾品盒摔在地上,那張紙卻不見了。」

      「嗯,我叫人特地檢查了那裡,確實有不干膠的痕跡。便簽紙上的不乾膠。」

      「會不會是兇手拿走了?」

      「可能性不大。」言溯把玻璃杯穩穩放在鋼琴上,淡然自若道,

      「飾品盒是有人在抽那張紙條的時候不小心摔在地上的。之所以要抽,是因為來人站的位置不方便,不想踩到血跡。隔得太遠,不能先把飾品盒拿起來再拿紙。

      飾物掉進血泊裡,卻沒沾上血。說明來人取走那張紙的時候,地上的血跡已經開始凝固。

      我不認為是兇手回來取的。畢竟,一個能夠放了這麼多血卻全身而退的人,要是一開始想拿走什麼東西,就不會忘記。」

      他慢裡斯條地靠進椅背:「所以說,在我們發現兇案現場之前,就有人去過了。」

      甄愛沒有任何話想問了,就那樣直直望著他,腦袋裡瞬間沒了主動的想法,全跟著他的思想隨波逐流。

      剛才的他,像一個巫師,完全控制了她的思想。

      她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只能聽到他清沉又醇雅的聲線,不慌不忙像彈鋼琴一般優雅,講述著他腦子裡的思想火花。抽絲剝繭般地細數這個案件。

      這就是她從未接觸過的,證據,推理,細節,一切緊張又刺激,每一點細微之處的發掘都可以牽一髮而動全身,一點點彙集,且在將來的某一刻,量變引起質變。

      那是多驚心動魄的一件事!

      她認真看著他,突發奇想,不知道他的腦袋是怎麼運作的,好想解剖開來看一看。

      言溯眸光一轉,正好撞上甄愛靜靜的眼神。依舊和往常一樣,很乾淨,卻很清深,沒有透露任何情緒,沒有任何行為學心理學的理論可以依靠。

      似乎,自從第一次見面,他看出她大量的信息後,那之後的每次相處,反而看不出她在想什麼,反而再也沒有新的信息可以補充。

      言溯在心裡微微思索,真是一個奇怪的女孩子,越接觸反而越看不透了。

      更奇怪的是,他們的思維似乎總能碰到一處,不會無話可說,不會節奏不對,也不會莫名其妙。

      甄愛問:「你……是不是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他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那你在等什麼?」

      「兇手是怎麼離開現場的?」言溯雙手合十,抵在嘴唇邊,眼神銳利地看著虛空。

      甄愛對這個問題也很費解,兇手原計畫溺水殺人,那後來是怎麼讓自己沒濺到血,或者濺了血卻安全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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