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是一戶普通人家。

　　兩室一廳， 裝修普通， 卻乾淨整潔。

　　布藝沙發上，坐著五個人。坐在最中間的是一對夫妻，女主人可能是沒休息好， 面色蒼白，眉宇間可見一抹憂愁之色；男主人笑呵呵的，像是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女主人輕輕開口，講述了她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情。

　　大概是半個月前的一個夜晚，女主人突然從睡夢中驚醒——以往她的睡眠品質都很好， 從來沒有起夜過——當時她迷迷糊糊地摸過手機，想要看看現在是幾點。

　　手機燈光亮起後， 她突然有些不對勁，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很難描述，就像是有人在某一處窺視著她。

　　剛開始她還以為是房間裡進小偷了， 正在她轉過身要把丈夫叫醒的時候， 突然看見……天花板上浮現了一張詭異的人臉！

　　說到這裡， 網紅忍不住抬頭看了眼上方的天花板。

　　還好，天花板上乾淨白皙，並沒有出現恐怖的畫面。

　　女主人打了個顫，摸了摸手臂，低聲說：“之後連續半個月， 我都會在那個時間驚醒。”

　　男主人在一旁埋怨：“我說是你壓力太大而產生的幻覺， 讓你好好休息你又不聽。”

　　女主人咬了咬嘴唇：“我是真的看見了！”

　　“好、好……”男主人有些敷衍， “我說就應該去寺廟裡面拜一拜， 請個什麼節目組又有什麼用處？”

　　大叔開口：“我們《科學線上》的宗旨是以科學解釋各種靈異現象，這位先生你放心，我們看看能不能幫你們解決這個問題。”

　　女主人松了一口氣：“好、好，我帶你們去房間裡面轉轉。”

　　這間房子不超過一百平米，十幾分鐘就將所有房間都看了一遍，尤其著重觀察了一下夫妻兩個住著的主臥。

　　主臥裡面的傢俱不是很多，只有雙人床、衣櫃、梳粧檯等基礎設施。

　　顯然為了這次拍攝，女主人仔細收拾過，並沒有私人物品在外面。

　　網紅摸了摸擺在角落裡的毛絨玩具：“你們有看出什麼嗎？”

　　江可樂看了一圈，並沒有發現哪裡有不對勁，搖了搖頭：“沒有。”

　　大叔摸了摸下巴，符合道：“我也沒看出什麼。”

　　女主人聽見他們的交談，緊握著雙手，有些忐忑：“我、我是真的有看見，每天晚上，我還錄了一個小視頻！”

　　竟然有小視頻！

　　“嘩啦”一下，所有人都圍了上去。

　　女主人拿出了她的手機，點開了一個小視頻。

　　因為是在晚上，而女主人的手機圖元不是特別高，拍出來的視頻黑乎乎的一片。一開始的畫面是一片天花板，大概是拍攝視頻的人太過緊張的緣故，視頻一直在微微顫抖。

　　剛開始大家還聚精會神，期待著出現靈異畫面，可隨著時間一點點的過去，眾人都漸漸鬆懈了下來。就在視頻快結束的時候，可以看見一團模糊的人臉從畫面上一閃而過。

　　女主人聲音顫抖：“看見了嗎？”

　　網紅咽了咽口水：“看見了……”

　　周圍一片寂靜，顯然大家都看見了那詭異的一幕。

　　大叔尷尬地笑了兩聲，打破了現在的寂靜：“可能是拍攝過程中光影的變化才會出現這樣的畫面。”

　　江可樂走到了女主人的身邊：“能再給我看一下嗎？”

　　接過了女主人的手機後，他把小視頻又看了一遍，最後將畫面暫停在那一張模糊的人臉上面。他想了想，問：“這半個月，你有試過住在別的地方嗎？”

　　女主人點頭：“有出去住過兩天，那兩天就沒有看見過人臉。”

　　網紅插嘴：“那怎麼不直接搬出去住？”

　　女主人有些拘束：“賓館太貴了，又只有這一處房產……不方便。”

　　所以只能忍著害怕住在這裡，而且天花板上浮現的人臉只有嚇人了一些，並沒有對她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江可樂把手機還了回去：“我要等晚上看看，今晚你們方便嗎？”

　　女主人當然沒有問題。

　　大叔見江可樂把主要戲份都搶了過去，有些不服氣，但表面上沒有顯示出來，而是走了過去，不動聲色地把江可樂與女主人隔離了開來。

　　“除了人臉，你還有遇到什麼事嗎？”大叔溫柔地問，“請務必詳細，這對我們很重要。”

　　女主人仔細回想，有些不確定地說：“我每天晚上都會聽見‘咚’得一聲，不、不是，連續的‘ 咚咚咚’，但是很輕，我覺得兩者應該沒什麼關係。我們家靠近籃球場，可能是有小孩在打籃球。”

　　大叔追問：“那你每天在幾點鐘的時候驚醒？”

　　女主人想到了什麼，臉色一白：“淩晨兩點。”

　　這個時間點，根本不可能有什麼小孩跑去籃球場打籃球。

　　就在氣氛在往靈異方向一去不復返的時候，網紅趕緊出來把氣氛帶回科學的方向：“我以前在家裡的時候，晚上也總是聽見彈珠跳動的聲音呢，我媽嚇唬我是不聽話的小孩的眼珠掉在地上了，後來才知道是老房子鋼筋老化發出的聲音。”

　　大叔安撫道：“是的，一切都能用科學的方式解釋，你不用太害怕，今天晚上，我們一起見識‘科學線上’！”

　　話音落下，拍攝暫時停止。

　　大家都散開了，攝像組開始準備了起來，在房間裡面尋找合適的機位，最好是能捕捉到恐怖嚇人的畫面。

　　大叔坐在一邊和男主人喝茶聊天，兩人徐徐而談；網紅問了廁所所在的地方，跑去補妝了；江可樂閑著沒事，掏出了手機習慣性的刷微博。

　　上過了《科學線上》這個節目後，江可樂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網紅了，還加了個V，粉絲也有幾十萬了。

　　有一條微博推送到了他的首頁，他以為是廣告，只停留了一下，視頻自動播放了起來。

　　這個視頻剛上傳沒多久，拍視頻的是個年輕人，他停留在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前，周圍是橫七豎八倒下的樹枝。年輕人將深坑前後左右仔仔細細地拍了一遍。

　　“這恐怕是巨獸才能留下來的痕跡，你們看……這像不像是一個腳印？”

　　這個視頻只有短短半分鐘。

　　江可樂又重新看了一遍，停留在了其中一個畫面上，在深坑中，有一處閃閃發光——那是一顆藍寶石，形狀像是一個扣子。

　　江可樂微微眯起了眼睛。

　　這顆藍寶石……總有點熟悉。

　　他退出了微博，鬼使神差地打開了微信，給顧聞宗發了條信息。

　　【可樂超好喝：你在哪裡？】

　　對話方塊的上方顯示著“正在輸入中……”，不一會兒就收到了回復。

　　【顧：在外地開會。】

　　後面跟著一張會議現場的照片。

　　接著又連續地發來了幾條消息。

　　【顧：是想我了嗎？】

　　【顧：我明天就回來。】

　　【顧：等我。】

　　網紅補好了妝回來，坐在了江可樂身邊的空位上，瞥了他一眼：“怎麼笑得這麼開心？”

　　江可樂下意識地壓住了嘴角：“沒、沒什麼……”

　　還好網紅只是隨口一問，就低頭看自己的手機了。

　　*

　　於此同時。

　　顧聞宗回完了最後一句話，收起了手機。眸中的溫情消失，轉而是森森冷意：“狙如，是你自己回去，還是我動手？”

　　風簌簌吹過。

　　在樹林的另一側，站著一個身形矮小的男人，他長得有些古怪，臉上大部分的皮膚是黑撲撲的，但耳朵和嘴巴卻是白色的，顯得格外顯眼。

　　他的耳朵一動，聽見了顧聞宗的話，哈哈大笑：“哪有聽說過逃犯會乖乖回去坐牢的？”

　　“那就是我動手了……”

　　話音還未落下，顧聞宗就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現的時候，來到了這個名為狙如的男人身邊，伸手抓了過去。

　　狙如的身材矮小，但相應的是，他的速度極快，靈巧的避開了顧聞宗，他化作了一道殘影不斷地在樹林中蹦跑。

　　但他只能逃跑，卻不能做出反擊，這麼耗下去，總有被抓住的時候。狙如意識到了這一點，氣急敗壞：“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怎麼還守著那個狗屁承諾！”

　　在一番糾纏後，狙如終於還是落入了顧聞宗的手中，此時顧聞宗才開口：“人無信不立。”

　　狙如變成了一隻老鼠不斷地撲騰著，聽到顧聞宗的回答，又是一陣大笑：“哈哈哈哈，你裝了幾百年的人，還真以為你是人了嗎？你永遠和我們一樣，都是……”

　　顧聞宗面色沉了下來。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過往。

　　狙如卻趁他失態的時候，咬斷了自己的尾巴，斷尾求生，麻溜地鑽入了一個地洞中，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狙如斷尾受傷，能力所剩無幾，也翻不起什麼風浪。

　　顧聞宗甩開了血淋淋的尾巴，抬手一看，這才發覺襯衫袖口的藍寶石袖口不翼而飛，想來是之前搏鬥的時候不知道落在什麼地方了。

　　*

　　眾人一陣拍攝，可能是時間還沒到，根本沒發現什麼靈異現象，可是為了節目效果，三個人只能在房間裡各種翻找可疑的地方。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那夫妻兩個都昏昏欲睡了，負責拍攝的工作人員兩杯咖啡下去，還是精神奕奕。

　　大叔：“萬一等會兒真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出來，你躲我後面，我保護你。”

　　網紅嬌羞地說：“那先謝謝你了。”

　　大叔哈哈笑道：“我就是怕你害怕到尖叫，嚇到別人不太好，而且有損你美女的形象。”

　　江可樂眨了眨乾澀的眼睛，瞄了眼手機。

　　上面的時間是01：57。

　　網紅適時地捂住了嘴，露出一副惶惶不安的樣子：“時間快到了……”

　　眾人放輕了呼吸聲，緊緊地等待著。

　　這個社區本就僻靜，加上是深夜，更是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見。

　　就在這一片熬人的安靜中，周圍響起了“叮”的一聲。

　　眾人本就在提著心弦，這麼一下，皆被嚇了一跳。

　　江可樂平靜地按掉了手機上的鬧鈴：“不好意思，設了一個鬧鐘。”

　　經過這一個小插曲，眾人都輕鬆了不少。

　　大叔率先走到了床邊：“讓我來看看會發生什麼……”他半蹲了下來，仰頭看去，天花板依舊是雪白的一片，“怎麼什麼都沒有？”

　　網紅想了想說：“說不定要躺倒床上看看。”

　　大叔問女主人：“你平時是睡在哪一邊的？”

　　女主人指了指床的右側。

　　大叔在經過主人家的同意後，脫掉鞋子平躺在了床上，直直地仰頭看著天花板所在的地方。他的等了一會兒，可還是沒見到女主人所說的人臉。

　　“是不是只有女主人才能看見……”

　　咚！

　　一個清晰的聲音在每個人的耳邊響起。

　　網紅故作輕鬆地說：“可樂，是不是又是你設了個鬧鐘？又把我嚇一跳，還好沒尖叫出聲，不然我的形象沒了。”

　　江可樂：“不是我。”

　　咚咚咚！

　　不知道是從哪裡傳來的聲音，有點輕，但在寂靜的深夜中格外的明顯。

　　男主人還有些發怔：“我怎麼從來沒聽到過……”

　　女主人埋怨：“你天天睡得和豬一樣，還打瞌睡，能聽到就怪了！”

　　網紅的眼神有些飄：“是不是有人在敲門？”

　　這聲音聽起來還蠻像敲門聲的。

　　“我們去看看。”

　　網紅想要去門口看看，可奇怪的是，走出了這個房間以後，就聽不見這個聲音了，看來不是敲門聲。

　　此時女主人猶豫著開口：“你們說……像不像是切菜的聲音，就是菜刀落在案板上，‘咚’得一聲！”

　　隨著她的話，又響起了一連串的“咚咚咚”。

　　在場的眾人中，做菜做得最多的恐怕就是女主人了。

　　大家都沒想到這一點，現在經過女主人的提醒，越想越覺得是。

　　可是有人又想到了一點不合理的地方：“有誰晚上會做飯呢？”

　　大叔突然道：“我知道了——”

　　在眾人的注意力集中過來後，開口解釋道：“我想，樓上的鄰居一定是上夜班的工作人員，下班以後肚子餓才在這麼晚做飯，至於女主人看見的人臉，可能是上面漏水，才在天花板形成了一個人臉。”

　　這麼說來，邏輯縝密，無懈可擊，又符合《科學線上》的主題。

　　大叔洋洋得意：“好了，此案告破，收工！”

　　熬了這麼一晚上，所有人都又餓又困，腦子不太夠用，紛紛點頭，準備下班，等明天再來補拍幾個畫面。

　　就在眾人準備散去的時候，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等等！”

　　不知什麼時候，江可樂躺到了那張雙人床上，指著上方的天花板：“你們看。”

　　天花板上，緩緩地浮現了一個扭曲的人臉，一雙眼睛大睜，死死盯著下方的人。人臉五官俱全，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