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也不用阮圖指在哪家,一路走去,最熱鬧的那棟別墅就是了。
這裡是高檔社區,占地頗大,每棟別墅都有單獨的花園,相隔甚遠。別的家門口都冷冷清清的,就這裡門庭若市、人聲鼎沸。
江可樂和顧聞宗兩個人混在人群走了進去。
別墅客廳中坐著烏泱泱的一群人,打扮得各不相同,有和尚、道士、神婆……最顯眼的那個還是作神父打扮的。
看來阮圖說這戶人家錢多人傻還不是假話。
這些大師看起來是挺厲害的,手上也拿著不少法器,但江可樂一眼看去,竟沒看見一個有真本事的。
大多都是能說會道,會兩手把戲的,談論妖魔鬼怪起來還是像模像樣的。
江可樂坐到了角落裡,剛剛捏起一把瓜子,就見二樓走下來一對男女。
他們正是這裡的主人家。男主人身形寬厚,挺著一個小肚子,旁邊的妻子是溫柔又纖細,只是眉眼中帶著憂愁,江可樂看了兩眼,才發現是小時候常出現在電視機上的一名女演員。
看人到得差不多了,男主人清了清嗓子,開口:“小女前兩日昏迷不信,醫院也檢查不出什麼,我覺得可能是邪祟作亂。只要各位大師能夠驅除家中的邪祟,我陳某人必定不會虧待各位大師。”
話一出口,各位大師騷動了片刻,其中一個看起來最為仙風道骨的道長站了起來:“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陳先生大方道:“只要能讓小女醒來,什麼都好說。”
有了這句話,各位大師都行動了起來。
神婆搖著手中的鈴鐺,閉著眼睛在別墅裡面走來走去的,口中神神道道的,不知在念些什麼。
不過看起來還挺能唬人的——她閉著眼睛,一個物件都沒撞到,上下樓梯如履平地。
對此,江可樂評價:“現在的人又不都是傻子了,騙子也要與時俱進,學兩手絕活才能騙得了人了。”
另一旁,神父舉著十字架,念叨著《聖經》裡面的內容,面容虔誠,又找好了位置,一束光線落在他的身上,如沐聖光,聖潔無比。
最有本事的當屬一個白鬍子老道,他拿著一疊符紙,往半空中一扔,口中念上一句“急急如律令”,用木劍一戳,將所有符紙戳了對穿,符紙便無火自燃。
口中喝到:“妖孽顯形!”
再往地上一指,符紙燃燒後落下的灰竟然恰好形成了一個人形。
“陳先生。”老道的臉色有些蒼白,摸了摸鬍子,“我已經耗盡渾身功力,將貴宅的污穢都驅除了,只待三日後,令愛就能恢復如初了。只是……”
陳先生精神一震,連連追問:“只是什麼?”
白鬍子老道搖頭:“只是到底傷了陳先生家的福運。”
陳先生是生意人,最相信什麼福運商運,聽白鬍子老道這麼說,便有些著急:“還請大師出手!”
白鬍子老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但沒有立刻答應下來,猶豫道:“可是我做法已經傷筋動骨,再來一次……”
陳先生立馬道:“我一定包個大大的紅包,給大師補補身子!”
白鬍子老道滿意了,正準備答應下來,旁邊突然傳來了一陣拍手聲與喝彩聲。
事情被打斷,陳先生面露不豫之色,看了過去。
那邊一對穿著奇裝異服的男女正在跳大神,看起來還挺像印度歌舞的。
“好!”江可樂正看到精彩處,興起拍了拍掌,對身邊的人說,“我小時候就喜歡看街頭雜耍,現在城市進步了,都沒得看了……”
顧聞宗體貼地遞了一杯茶給他。
這句話正好被白鬍子老道聽入耳中。
他面色有些難看,在別人眼中他們就是雜耍?——雖然他心裡知道自己確實在騙人。
“我做法的時候,閒雜人等不能在場,免得分去了陳先生家的福運。”白鬍子老道越看他們越不順眼,冷聲道。
陳先生點了點頭,沉著臉走了過去。
“兩位……”他打算把這兩個人趕走,再來和道長商量做法的事情,可走到跟前,突然看清了其中一個人的容貌。
就在一瞬間,陳先生在場表演了一個變臉。
“顧總!”陳先生笑臉如花,哪裡看得出一份不虞,“顧總,哪兒的風把您給吹來了?上次在華城酒宴上,我還有幸敬了顧總一杯……”
顧聞宗自然對這種小人物沒有印象,淡淡道:“陪人過來的。”
陳先生看向了坐在旁邊的青年,頓時覺得兩人之間的關係不一般。他眸光微微一變,試探道:“這位是?”
江可樂聽到了陳先生的問話,放下了手中的瓜子,拍了拍手,說起了正事:“帶我去你女兒的臥室看看。”
陳先生沒反應過來:“啊?”
江可樂有些疑惑:“不是說驅邪嗎?”
陳先生更沒搞懂,為什麼顧總和小情人要來他家,這小情人還說要驅邪?
但不懂沒關係,以陳先生多年混跡商圈的經驗,立刻做出了應對,熱情地說:“大師怎麼稱呼?”
心想,不管這人最後搞出什麼名堂來,看在顧總的面子上,都要將人大誇特誇——反正這位白鬍子老道已經把邪祟給驅除了。
江可樂從業多年,還沒被人稱呼過大師,難免有些羞澀:“姓江。”
陳先生熱情地喊:“江大師!”
那邊白鬍子老道還在盤算著怎麼從這戶人家手中騙到更多的錢,一轉身就見剛才氣衝衝而去的陳先生笑容滿面的跟在一個年輕人身邊,口中還親熱地喊著什麼江大師。
白鬍子老道心頭一緊,有種生意要被別人搶了感覺,立刻咳嗽了一聲,吸引了他們的注意:“這位?”
“道長。”陳先生介紹,“這位是江大師,別看他年輕,那是年輕有為啊!”
白鬍子老道眼睛微微眯起,不鹹不淡地說:“是嗎?那老道我倒是想見識見識——現在裝神弄鬼的人可不少啊。”
陳先生暗道一聲“不好”。
在他心中,江可樂就是個裝神弄鬼的人啊!他這麼捧著,還不是看在顧總的面子上,這樣反倒是惹了在他眼中有真才實學的道長。
他連忙給白鬍子老道使了幾個眼神:“道長什麼沒見過?還是道長說得法事重要……”
只是他這麼一說,白鬍子老道更是認定這江可樂是來搶生意的。
他掃過面前的青年——沒有桃木劍、沒有符咒,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於是打定了主意,在主家面前揭露這青年小騙子的面容,鞏固鞏固他這個老騙子的地位,說什麼都要跟上去。
就在陳先生兩相為難的時候,江可樂開口了:“那就來見識見識吧。”
*
陳小姐的臥室在三樓。
看裡面的擺設,陳小姐年紀不大,臥室裡面都是粉嫩的裝扮,地上擺滿了各種玩偶。
老道有意擺弄,一走進去,立刻歎氣:“你這房間擺設不對!好好的風水局變成了聚陰局,才惹得邪祟上身……”
陳先生看了眼跟在身後的顧聞宗,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大師……”
大師啊!能不能等走了再說!我不是不信你啊!
與能說會道的老道不同,江可樂一言不發,走到了書桌前。
陳小姐應該是善於畫畫的,桌上散落了幾張畫紙,畫得都是同一個男人。男人容貌豔麗、眸光勾人,眉心一點紅痣。看起來雖是人樣,卻沒有人形,更像是……妖。
他放下了畫紙,又走到了床邊,撚起了床單上的一簇軟毛。
那邊白鬍子老道越說越來勁,簡直是用上了畢生忽悠人的功力,說得是唾沫橫飛。
就連一開始心惶惶的陳先生也聽得入迷,直直點頭,都忘了身邊有位要奉承的顧總。
江可樂打斷了他的話:“請問——”
老道意猶未盡地停了下來,瞥了一眼那位青年,有些不屑地說:“江大師看出了什麼?”
江可樂攤開手,露出了一簇軟毛:“陳小姐有養貓嗎?”
老道插嘴:“貓毛?難道江大師就看出了這個?看來現在裝神弄鬼的小輩實在是太多了……”
嘲諷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房間裡響起了一聲綿長的貓叫,聽得人心頭一顫。
陳先生本也是這麼想的,但還是回答了江可樂的問題:“好像有養過一隻黑貓,老家那邊帶過來的,養了大概三年多了,前段日子突然不見了。現在……說不定自個兒跑回來了。”
江可樂又問:“陳先生祖籍哪裡?”
陳先生:“浙江那邊的。”
江可樂鬆開了手,任由貓毛飄落在地毯上,頷首道:“我知道了。”
老道以為他在裝模作樣,故意開口:“江大師知道什麼了?倒是說出來大家聽聽。”
江可樂這才正眼看了他一眼:“見過妖怪嗎?”
老道摸了摸鬍子:“本門法術只作用於邪祟,只是老道身上正氣十足,尋常連鬼魅邪祟都要繞著走,更不用說妖怪,還真想見識見識。”
“好。”
江可樂也對這招搖撞騙還羅裡吧嗦的老道士不耐煩了,嘴角微微翹起:“那就讓你見識見識。”
明明是窗戶緊閉的房間中,突地刮起了一陣陰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