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山明月是一個高檔社區,裡面住得都是一些小有資產的人家。
江父名下房產不少,光別墅就好幾處,只是為了小兒子上學方便,這才住在了市中心的社區裡面。雖不是別墅,但買了兩層打通,和別墅也差不了多少了。
江可樂不常來,在門口被保安盤問了一會兒,這才走進了社區。
江父家住在六棟8樓,江可樂沒鑰匙,只能站在門口按了門鈴。
等了一會兒,一個保姆打扮的人開了門。
“你是……”保姆有些拿不定主意,也不敢讓江可樂進來。
此時身後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走了過去,瞥了一眼門口,朝著屋裡面嚷嚷道:“媽媽,拖油瓶來了!”
話音還未落下,一個樣貌溫婉的女人就走了出來:“江城你怎麼說話的?快叫哥哥。”
江城年紀不大,脾氣倒是不小,看都沒看江可樂一眼,哼了一聲:“我沒有哥哥,才不要叫他哥哥!”
女人對江可樂笑了笑:“他這小孩,沒大沒小的。可樂你別在意,快進來吧。”
江可樂沒說什麼,只點了點頭。
保姆有些惶惶,又是遞拖鞋又是接公事包的,口中還說:“不好意思,我剛來,什麼都不知道。”
“沒事。”江可樂也不在意,“我不常來。”
這是個再組家庭。
俗話說,人生有三大幸事,升官、發財、死老婆,江父三件事都湊齊了。
當年江父不到三十還是公司裡面的小職員,髮妻出了車禍去世了,只留下江可樂一個拖油瓶。江父沒兩年就再婚了,隔年就又生了一個大胖小子。
再婚的老婆家境不錯,又有旺夫命,江夫借著岳父的東風和後妻的嫁妝出來創業,一路順風順水的,也打下了不小的基業。
不過這和江可樂沒什麼關係。
繼母對他平平淡淡的,關係說不上好,他也識趣,十八歲一到就搬了出去,沒用家裡一份錢,平時也不打擾,只是中秋實在躲不過去,這才回來了。
黑暗的社區中,燈火一盞盞亮起。
四個人落座。
江父許久沒見到大兒子了,身邊有妻有子,自然想不到大兒子,現在見了面也沒什麼好說的,只給他夾了一筷子的蝦,關心了幾句。
最後還說:“要不來爸爸的公司工作?在外面也不像話。”
江可樂瞥了眼對面的繼母,女人妝容精緻看不出歲月的流失,剛剛還在微笑,聽到江父說得話後面容一僵。
“不用。”江可樂戳了戳碗裡的蝦,“我在外面也挺好的。”
江父還想在勸一下,那邊江城鬧騰了起來:“爸爸我要吃蝦,給我剝蝦!”
江父有些無奈:“行……”
在商場上說一不二的男人立馬挽起了袖子,給小兒子剝起了蝦,
江城得意地看了江可樂一眼。
江可樂回了他一個微笑,只覺得這頓飯吃得挺沒意思的。
正想著,口袋裡傳來了“叮咚”一聲,江可樂放下了筷子,掏出手機一看,上面顯現出一條微信消息。
【長耳朵圖圖:城北有異動,請求支援。】
江可樂站了起來:“我吃好了。”
繼母柔聲道:“這麼快就吃好了?阿姨給你準備了喜歡吃的菜,難得中秋放假回來,不再多吃一點?”
“謝謝阿姨。”江可樂端起了碗走向了廚房,“我還有點事。”
繼母沒真的想留人,只是口上意思意思,江父倒是有心讓江可樂多待一會兒,可江城總纏著他,脫不開身。
房門輕輕合上,江可樂略顯削瘦的身影消失。
將一室的熱鬧隔在了門後。
漆黑的樓道中。
聲控燈並沒有響起,江可樂站在樓道的視窗,目光從上而下望去。圓月黯淡,不及下方萬家燈火璀璨。現在正值下班高峰期,可以看見遠處擁堵的街道。
江山明月在城西,看現在的路況,怕是不能及時到達城北。
江可樂往下方一看。
八樓。
他翻身,從樓道處一躍而下。
風從耳畔呼嘯而過,發出尖銳的聲響。
江可樂於半空中轉過身,背部朝下,將公事包抱在懷中,沉沉墜入下方一片暖色燈光中。
一個小孩趴在窗前,看著外面的景色,突地一道黑影從面前閃過。
他愣了一下,大聲尖叫:“有一個人!媽媽,窗外有一個人!”
“怎麼了?”媽媽走上前去,朝著小孩所指的方向望去。
就在此時。
江可樂即將撞上下方的雨棚,就在兩者相差一線的時候,下方突然出現了一個漆黑的黑洞,正好將他包裹其中。
一瞬間,整個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媽媽什麼都沒看見,捏了捏小孩的臉頰,無奈道:“好了,不鬧了,去吃飯。”
小孩咬了咬手指,懵懂地跟著媽媽離開了窗口。
*
城北。
橘色燈光照耀下,突然冒出了一個漆黑扭曲的洞口,緊接著一個人影從中掉出,輕輕地落在了地上。
“我得提醒你一下。”
江可樂還沒站穩,就聽見一個軟糯的聲音響起:“你又違規使用空間門——這是要提前三天申請的。”
“這破公司,工資沒多少,事情多得要死。”
江可樂抬手將公事包扔了過去,接住它的是一個身材纖細、臉頰上還留著嬰兒肥的青年——這是江可樂的同事阮圖,沒什麼戰鬥力,通常負責文書和外勤工作。
阮圖歎了一口氣,妥協道:“那你得先把這個給擺平了再說……”
江可樂抬頭看去。
城北繁華,人來人往、川流不息,而在這片霓虹燈下,一隻巨大的鳥正在街道上走來走去。
這鳥幾乎與旁邊的高樓大廈平齊,它有九個腦袋,長得與人臉相差無幾。一眼望去,這九張臉長得各不相同,但都是憤怒、暴躁的表情。
這麼一個奇異、恐怖的生物在這裡,可旁邊的路人好像根本沒看見它,自顧自地行走、交談著。
江可樂一怔:“這什麼玩意兒?”
阮圖吞吞吐吐:“這、這……”
江可樂伸手就要去拿公事包:“這不是我負責的東西。”
江可樂是一個社畜,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社畜。
他不僅奮鬥在工作加班的第一線,還奮鬥在降妖除魔的第一線。
而面前這個……怎麼看都不是鬼。
阮圖抱緊了公事包,一個閃身躲過了江可樂的手,露出了一個諂媚的笑容:“最近城裡冒出了很多妖怪,人手嚴重不足,你能者多勞……”
在兩人交談的時候,蒼穹上一道流光一閃而逝。
巨鳥的九個腦袋同時發出了尖銳的啼鳴,用力朝著一旁的大廈撞去,只聽見“哢嚓”一聲,一個倒扣的琉璃碗緩緩浮現,正好將巨鳥困在其中。
阮圖急急道:“我的陣法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要是這玩意兒跑出來……”
江可樂面無表情:“加工資。”
阮圖面帶菜色:“上個月的工資還沒著落。”
江可樂沉默了片刻:“要不就算了……”
阮圖與他肩並肩,仰頭看著面前的龐然大物,歎了一口氣:“這公司遲早藥丸,我們還是散夥吧,管他什麼妖魔鬼怪……”
江可樂表示贊同。
就在兩人要因為拖欠工資而就地拆夥的時候,江可樂突然瞥見了巨鳥旁邊還有一個人影,不……準確地說是兩個,一個成年男人正護著一個穿著花裙子的小女孩。
他拍了拍抬腳就要走的阮圖:“算了,幹活了。”
阮圖轉過身,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你不要求加工資了?”
“聽沒聽說魯迅說過——”江可樂深吸一口氣,解開了西裝外套的紐扣,在助跑了一小段路後,一腳踩在了旁邊的長椅上,借力躍了起來,風中悠悠傳來他說的話,“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
西裝外套的衣角揚起,他如同一隻展翅的燕子,在樹木、建築之間穿梭,最終來到了距離巨鳥最近的地方。
只留下阮圖一個人在思索:“魯迅說過嗎?這不是蜘蛛俠說的嗎?”
“隨變——”
江可樂輕呵一聲,掛在脖間的八卦鎖冒出了瑩潤的白光。白光熄滅後,八卦鎖也消失不見,轉而變成了他手中握著的一人多高的長矛。
下方的阮圖心中咯噔一下,突然冒出了一個不好的預感。
“等等——”
他雙手湊到嘴邊,形成了一個喇叭:“這是妖族一級保護動物九鳳,不能——”
晚了。
江可樂從高樓的樓頂一躍而下。
長矛上閃過鋒利的光芒。
九鳳似乎有所察覺,九個腦袋高高揚起,啼鳴聲穿破天際,上方的琉璃碗裂開了無數條縫隙,要要宇。它轉過頭,十八隻眼睛緊緊地盯著渺小如螻蟻的人。
它察覺到了危險,其中一個腦袋扭動了一下,朝著江可樂撲了過去。
江可樂的右手向後一揚,長矛抵上抵了身後的琉璃罩,兩者摩擦發出一連串的火花。他的身形一頓,在半空中翻了個身,正好躲過了九鳳的腦袋。
然後他再借力一躍,手中長矛翻飛,“唰”得一聲落下。
身穿深藍色西服的身影輕盈地落在了地上。
江可樂以手撐地,穩住了身子,才緩緩站了起來。
啪——
一個鳥頭重重地摔在了他的身邊,濺起幾點猩紅的血液。
失去了一個頭的九鳳變得癲狂了起來,剩下的眼睛赤紅,死死地盯著下方的人。
九鳳發出了更加淒厲的鳥鳴聲,撲騰著翅膀一躍而起,要將這個砍下它頭顱的螻蟻撕裂、咬碎。
江可樂甩了一下長矛,輕輕一躍,正好踩到了九鳳的其中一個頭顱上面,再一躍,來到了半空中。
此時,與高樓大廈一樣高大的九鳳反倒處於下方,而纖瘦渺小的江可樂淩於半空,將夜幕上的圓月遮掩住,唯有絲絲月光從他身後冒出。
這樣的場景只持續了片刻。
江可樂飛速地向下墜落,九鳳則是大張著嘴露出了密密麻麻的牙齒,準備將人一口吞噬。
就在此時,江可樂從口袋中掏出了什麼東西,用力向下一砸。
是一個晶瑩剔透的玻璃瓶。
正在憤怒中的九鳳,絲毫沒有在意這個玻璃瓶,不管不顧地朝著江可樂撲了過去。
砰——
輕輕一聲,玻璃瓶碰到了九鳳,令人想不到的是,在這一瞬間,身形龐大的九鳳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江可樂落在了地上,接住了玻璃瓶。
可以透過透明的壁面,可以看見其中裝著一個隻剩下八個頭的九鳳與落在地上的一個頭。
“九個頭,少一個死不了。”
江可樂說著,把玻璃瓶扔了過去。
阮圖接過一看,這才放下了心,絮叨道:“九鳳在以前也是神明,只不過信仰它的人不存在了,這才失去了神性和理智,變得這幅樣子。”
“別廢話了,還有正事。”江可樂拿回了自己的公事包,朝著那兩個被無辜牽連的人走了過去。
那個男人身材高大、五官俊朗,身穿著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襯衣,袖口點綴著一顆熠熠發光的寶石袖扣。
此時這男人正抱著那個身穿花裙子的小女孩,拍著她的背部不斷地安撫著,動作間手腕邊上的寶石袖扣散發著迷人的光彩。
江可樂在距離他三步的地方停下,莫名地問了一句:“你女兒?”
那男人看了他一眼,就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沉穩回答:“不是,她和家人走散了。”
“哦……”江可樂撓了撓頭,“是這樣的,你看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所以……”
男人接上了下半句:“要滅口嗎?”
“不、不。”江可樂直搖頭,沖著阮圖招了招手,“快來——”
阮圖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熟練地掏出了一份文件。
“就算你和別人說了也不會相信,但是為了以防萬一,你要簽一下這個檔。”江可樂將檔展開,開頭就是放大的黑體,寫著“保密檔”這四個字。
阮圖補充:“還要交一千塊錢一人的保密費用。”
那男人接過文件掃了一眼:“有錯別字。”
江可樂拍了一下阮圖,咬牙:“你幹什麼吃的?這錯別字說了幾次了,還不改過來?”
阮圖委屈:“我一個妖怪,連義務教育都沒上過,你要求不要太高可以嗎?”
那邊男人已經草草看完了檔,在末尾簽上了“顧聞宗”三個字:“我沒帶現金。”
江可樂立刻掏出了手機:“支援支付寶轉帳。”
那男人將文件遞了回去:“加個微信。”
兩人加了微信,又轉了帳,江可樂正要和阮圖離開,就聽見身後傳來了一句話。
“你不記得我了嗎。”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江可樂回頭,那個名為顧聞宗的男人站在光暗交接處,眼眸深邃、眉鋒如刀刻,有一種成熟男人的韻味。
“你的搭訕水準也太差了!”江可樂誠懇道,“建議你去看看土味情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