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清虛長老消失前釋放的煙塵遮掩了視線,沈離眯起眼睛,只來得及看見一張輪廓模糊的側臉,手中的東西便被人一把奪去。
沈離:「……」
塵煙散去,霽云背對著他,不緊不慢地戴回了面具。
沈離:「……」
讓我看一眼會死啊!
沈離正想開口質問,卻聽白景行高聲道:「清虛長老不見了!」
他話音落下,門外傳來眾多腳步聲。
方才的動靜驚動了春歸樓內夜巡弟子,大批弟子很快湧入地牢,將三人團團圍住。
沈離偏頭掃了眼霽云,後者站在他身旁,神情看不出什麼端倪。不過他垂在身側的手卻是無意識握緊,眼神飄向一邊,像是有些不敢看他。
沈離嘖了一聲,道:「先打出去再說。」
這點春歸樓弟子對沈離與霽云來說自然不是什麼難事,二人帶著白景行那個修為全無的半廢,輕而易舉突破重圍,硬生生打出了地牢。
一邊打,霽云還騰出空閒,偷偷觀察著沈離的神色。
他並不清楚沈離到底有沒有看出他的身份。
先前,他一直不敢以真面目出現在沈離面前,就是因為擔心沈離發現他就是祁長昭。新婚之夜那日,沈離醒得比他早,因此他不確定沈離有沒有看清他這張臉。
霽云一時失神,眼前一道銀光閃過,一把長劍朝他迎面刺來,眼看就要將他刺中。
沈離忽然閃身來到霽云身前,揮出一掌擊退那人,回眸笑道:「道長想什麼呢,這般緊急的情況,你還發呆?」
他說完,不等霽云回答,直接順便踹翻了面前幾人,拉著白景行往地牢外走。
霽云盯著他的背影,稍稍放心了些。
就憑他這麼恨祁長昭,應當是沒有看清他的模樣才對。要不然,沈離手上那把匕首現在早往他身上招呼了。
三人擊退眼前一波弟子,剛出地牢,便聽見春歸樓內迴蕩起陣陣警示鐘聲。
遠處,黑暗的天邊閃過幾道劍光,一道巨大的法陣正在幾名弟子的施法下迅速拉開。
顯然是某種禦敵劍陣。
沈離眼神眯起,看見了正站在陣法核心的清虛長老。
霽云道:「用你的傳送法術,我們離開這裡。」
「不急。」沈離思索片刻,將手裡的古銅鏡塞到霽云懷中,快速道,「道長先帶景行離開,我去會一會那個叫清虛的。」
霽云眉頭微皺:「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想做什麼?」
白景行也道:「是啊阿離,太危險了,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這——」
沈離打斷他,反問道:「你家護法不救了?」
「我……」
沈離不等他們在說什麼,手中結起個印記,二人的身形在他面前變得透明。
趁傳送法術還未完全生效,沈離抓緊時間朝霽云笑了笑,道:「道長,等此間事了,我們再來聊聊你騙我的事?」
霽云眼眸微動,臉上顯出一絲驚訝之色。可他還來不及說什麼,傳送法術已將二人包裹起來,兩道身形頓時消失在原地。
沈離狡黠地勾了勾嘴角。
那會兒地牢內的煙塵太多,他的確沒看清霽云的模樣。可就憑方才隱約看見的那點輪廓他就知道,那人絕對不像他說的那般其貌不揚。
還怨他騙人,此人根本沒與他說實話。
沈離摸著下巴,正合計著該如何騙霽云在他面前揭下面具,天邊那道陣法已然迎頭落下!
風聲獵獵,掀起沈離身上的衣袂翻飛。他站在原地,平靜地抬眼看向那劍陣。數道劍影以萬鈞之勢傾瀉而下,一道強勁靈力在空地上激盪開,掀起塵浪滔天。
光華散去後,原地只剩下一名身形單薄的少年。
沈離閉著眼,沒有起身。被方才那強勁的靈力直接衝擊,就算他是大乘修為,也不免有些頭暈目眩。
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很快有人圍了上來。
站在最前方的,正是秦牧之與清虛長老。
清虛長老捋著鬍鬚,道:「牧之,你看,我沒說錯吧。這幾人就是有問題,柳堰村之事,定是他們所為。不過,他們竟還搶走了古銅鏡,這該如何是好……」
秦牧之道:「長老放心,既是弟子引來的人,弟子一定將古銅鏡的下落追查到底。」
「如此便好,趁他們還未走遠,快派人去追。」
「是。」
秦牧之應了一聲,又道:「長老,此人……該如何處置?」
清虛長老道:「殺了罷。」
「不能殺。」人群中,有一人走出來。
正是沈離先前在珍寶閣看見的那名黑衣人。
清虛長老的眉頭皺了皺,便聽那黑衣人道:「此人搶走了古銅鏡,若殺了他,不是永遠不知道他同伴會去哪裡了麼?不能殺。」
清虛長老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又耐著性子道:「閣下說得有理,不妨將他關入牢中,再行定奪。」
「不必了。」黑衣人道,「春歸樓幫了我們許多,從現在開始,古銅鏡之事交給我們處理便好,就不勞煩清虛長老了。」
黑衣人話音剛落,幾名與他打扮相似的黑衣男子從天而降,一道靈索從其中一人袖中飛出,將地上的沈離牢牢捆住。
黑衣人看了清虛長老一眼,淡聲道:「此人,便由我們帶走了。」
……
沈離再醒來時,發覺週遭黑暗一片。
他雙手被靈索捆束在身後,眼前也蒙了一塊黑綢,什麼也看不清。
他偏頭聽了片刻,聽見了疾馳的馬蹄聲與車轍碾過雪地的聲響。
應當是在一輛馬車內。
捆束住沈離雙手的靈索並不難解,他略微動了動手指,將手腕上的靈索鬆了鬆。手腕上的緊勒感消失,沈離打了個哈欠,腦袋靠在一旁,開始昏昏欲睡。
他知道自己正在往哪裡去。
清虛長老控制溫護法的目的,便是讓天渝國相信春歸樓沒有撬開那人的嘴。讓他們相信的最好辦法,就是將人交給天渝國處置。若他所料不錯,那位溫護法如今應該已經被交到了天渝國君手上。
想知道溫執風如今在哪裡,以及藏在幕後那人究竟在做什麼,最簡單的法子便是讓他們親自把他送到那裡。
所以,他讓霽云帶走那面古銅鏡。
春歸樓丟了古銅鏡,無法向天渝國交代,只能將他推出來,交給天渝國處置。
只不過,所有人都沒想到,沈離正面挨了一下劍陣,竟然會毫髮無損,最多只是將他震暈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
沈離也是看見了春歸樓使出那劍陣才發現,這被春歸樓用來禦敵的劍陣,若是換到上個世界的修為體系裡,才不到他派內誅邪劍陣的最低一階。
——也就能用來對付對付元嬰以下的修士。
這個世界的修為體系究竟有多低?
沈離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馬車停了下來。
有兩人掀開了馬車前的帷簾,一把將他拽下了車。
沈離無法視物,他被人推著往前走,週遭寂靜無聲,似乎是個極為寧靜的庭院。唯有淡淡花香縈繞不去。這花香極為特別,濃而不膩,應當是這個世界特有的種類。
忽然,有人一把扯下沈離臉上黑綢,將他推入一間屋內。
箝制住他的那兩人沒跟進來,房門在他身後合上,屋內點著燭火,沈離適應了一會兒才看清屋中的景象。
這屋中沒多少擺設,雖然點著燭火,卻令人感覺格外陰冷。
屋子正前方垂著厚重的幕簾,幕簾之後,隱約顯出一個高挑的身影。
「你盜走了古銅鏡?」那人開口,聲音低沉陰鬱。
兩側的幕簾拉開,一個身形挺拔的青年男人從裡面走出來。
此人五官深邃端正,不苟言笑,眉宇間頗有幾分不怒自威之感。
沈離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見沈離許久不答,男子又道:「我在問你話。」
沈離思索片刻,低下頭:「是我盜走的。」
「你倒是有膽量。」那男子笑了笑,又問,「你可知道我是誰?」
沈離:「知道,天渝國君祁長昭,對麼?」
「既然知道,你還敢這麼與朕說話?」
沈離捆束在身後的手略微掙動一下,輕巧地將那靈索又掙脫了幾分。他藏在身後的手活動片刻,揉了揉手腕,嘴邊擒起笑意:「那陛下又可否知道……我是誰?」
面前的男人狐疑地眯起眼睛,沒有回答。
「不知道?那我們再說說別的。」
沈離目光轉了轉,打量著這間屋子,悠悠道:「當今天渝陛下繼承皇位一月有餘。據我所知,天渝國皇族縱情聲色已久,天渝陛下剛回白玉京的前半個月,一直在整頓朝政,直到前不久,局勢才剛剛穩固下來。」
「前任陛下重病纏身,那群皇族把持朝政已久,想要根除何其困難。陛下不妨向我解釋解釋,為何在那般情境下,您竟然還有閒情逸致,幫春歸樓奪什麼法寶靈脈?」
「這與你有何干係?」
「好像是沒什麼干係。」沈離思索一下,道,「方才我所說的,是你的第一個破綻。僅憑這一點,我只覺得事有蹊蹺,還無法確認究竟是怎麼回事。直到剛才……」
他話音未落,身形忽然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一道身影出現在男子身後。
屋內閃過一道銀光,男子正要出手,忽然被一樣冰冷的事物抵住了脖頸。
「別動。」沈離貼在男子身後,輕聲開口,手中的匕首威脅地抬了抬。
他朝對方偏頭一笑,道:「你的第二個破綻就是……你連我都不認識,還假裝什麼國君?」
作者有話要說: 霽云:你為什麼一眼就看出那個人不是國君?
沈離:大概是因為他長得不夠丑叭。
霽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