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毀滅 (1)
趙岑商帶人潛入吞噬者在異現實的大本營時,九成的吞噬者都已經前往三十五號現實,在這裡留守的只剩下少數的神聖種族和觀測者,負責將剩下的寶物抄本等物。
在此之前,他已經同楚憶舒曉鏡去過了三十八號現實和四十號現實,並將林奇從三十五號現實拍攝到的舉行金字塔還有先知現身的場景、以及先知毀滅整個英國的場景統統播放給那些現實的教廷成員觀看。果然事實比任何說客都管用,在得知先知要將三個現實同時合併之後,他們立刻同意傾巢出動,去圍剿吞噬者。之後趙策上又迅速去了四十二號、四十三號以及其他數個距離三十五號足夠接近的現實,成功爭取到了另外近二百名五級觀測者,帶領著數以萬計的四級和三級觀測者,按照趙岑商提供的現實座標,向著三十五號現實湧去。
這樣多的五級聚集到一起,是前所未見之事。這樣的數量,如果都同時否定一個現實,在沒有同等數量級的對抗觀測者的情況下,那個現實會在瞬間灰飛煙滅。
但他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他需要來先知的大本營,試圖從這裡找出先知的真正身份,同時將這裡毀滅,讓先知無路可退。
這一切,都是林奇提前就部署好的。
吞噬者之城,那座宏偉的混沌神廟的圓頂上,出現了一道窈窕婀娜的身影。
忙著將抄本從黑塔運出的古老者、清點貨品的人類多元觀測者、搬運重物的古革巨人、在岩石上酣睡的諾佛。刻。他們仿佛都被某種奇異的力量吸引和感召,抬起頭來。
卻見那圓頂上的身影驟然生動起來。纖細的手臂上垂下輕紗,靈巧而赤裸的雙足上套著銀鈴,柔和了敦煌意向的舞蹈伴隨著魔魅鈴音徐徐而起。那是一種極其妖異的舞,手腕的翻轉揮舞、雙腳的靈動翻飛間,柔韌的身體幻化出種種意象,將她周圍的空間都帶著變化莫測起來。
舒曉鏡的舞,只要看見了,就再難移開目光。作為一個中等五級,她的蠱惑能力遠超許白,只是由於舞蹈的殺傷力太強,近些年已經很少再出來跳舞了。而現在,在她的舞蹈將城中大多數的守軍都蠱惑住的機會裡,趙岑商帶著手下迅速入城。
此時,剩餘的幾個五級觀測者卻擺脫了舒曉鏡的魅惑。趙岑商正要開口,卻忽然聽到一陣大提琴聲響起。
楚憶坐在一截斷裂的石柱上,投入地拉奏著。他手下流淌出的樂聲與舒曉鏡腳上的鈴聲交織在一起,卻奇異地貼合。顯然,他是在配合著舒曉鏡的舞蹈拉奏。
這樣一來,情況立刻就有了轉變。那舞蹈和音樂共同造成的對於神智和情感的影響是壓倒性的,原本試圖反抗的那些也再次陷入癱瘓狀態。
趙岑商留下大部分的人去黑塔中將所有可能與黃衣之王有關的抄本都搬走,而他自己則帶人衝向那山丘頂部的先知之殿。
按照伊萊亞的說法,所有與先知有關的東西都應該藏在那座宮殿裡。以往先知又是最後才離開大本營前往下一個即將被他們毀滅的現實的人,這座宮都歲隨後由特定的巨型修格斯帶去新的現實,裡面到底有什麼,就連吞噬者都沒人知道。
但這一次,先知提前離開了,裡面的東西都尚未來得及帶走。
沉重的巨門在沒有古革巨人的情況下難以開啟,還是幾個四級放出了身體裡的聖痕,才勉強將石門拉開一條縫隙。撲面而來一股陰冷如蛇的空氣,另所有人都打了個寒顫。
大殿裡一片漆黑,隱約能看到一些形態古怪的雕像從黑暗中探出觸手和眼睛。趙岑商謹慎地進入,腳步踏在冰冷光華的黑暗地板上,擴散出空空的迴響。
謁見大廳後是一條高廣幽深的走廊,兩側各自分為四層,一排排的立柱彌散著陳舊的味道。沒有窗,甚至連燭臺都沒有,到處都是凝固的黑暗,若不是他們身上帶著照明的手電筒,根本連前路都無法看到。趙岑商不禁覺得奇怪,難道那先知平日裡在這條走廊中經過,也都是不用照明的麼?
明明謁見大廳裡還有些燭臺。
一想到那披著黑色斗篷、戴著慘白的微笑面具的人,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挪移過這古老而寂靜的走廊,就莫名給人汗毛直豎之感。
沒有起居室,沒有臥室,沒有任何與生活有關的傢俱。那個先知平時都在這黑暗裡做些什麼?
出乎意料地,這裡沒有任何可能致命的機關。每一間房間他們都進入了,但大多數的房間卻都像是墓室,各自都陳放著一些類似石棺的東西,也沒有碑文。他們甚至將一道石棺推開了,可是裡面也只有一些殘破的骨骸,也不知是什麼人的。
這偌大的宮殿,就仿佛一座巨型墳塚。待得久了,所有人身上都陣陣發冷,本能的對死亡和毀滅的恐懼徘徊在每一個人的頭上。
「你們要是害怕,就到門口去等我。」趙岑商吩咐道,「我要再往前看看。」
一部分隨從離開了,剩下的兩三個卻仍舊跟著他。他們在走廊的盡頭看到了石階,一半盤旋向上,一半盤旋向下。趙岑商命人分為兩隊,兩人王上搜尋,他自己則帶了一個人往下搜尋。
地下那條甬道卻簡陋的多,甚至像是被鑽地魔蟲草率地爬過一遍,連磚塊都沒有鋪。仍和之前一樣,這裡沒有絲毫光芒。不僅僅沒有光芒,泥土也沉重地從四面八方壓來,令人錯覺已經沉入了大地的腹中,再也無法出離。他們的手電筒光只能照出身前的路,卻看不到更深的黑暗。於是那無盡的黑暗就更加令人不安。
忽然,從黑暗裡傳出一道怪聲,有些像是……嗚咽聲。
趙岑商身後的人顯然已經雙腿發軟,他輕聲說,「趙理事,我們回去吧……」
「找了這麼多地方,看來這是最有可能有問題的地方,怎麼能回去?你要是實在害怕,就自己回去。」趙岑商不管不顧繼續向前。大哥給他佈置的任務,他是一定要完成的。
那嗚咽聲只出現了一下,就又消隱了。趙岑商的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幾乎是跑了起來。
面前出現了岔路。
他喊了一聲,「有人嗎?」
半晌,那嗚咽聲再一次出現。趙岑商選擇了右邊那條路,繼續向內狂奔。
終於,黑暗甬道的盡頭出現了一道石門。門上刻著一些複雜的咒文,卻正是奧薩爾之印的變體。趙岑商發覺那咒文要困住的應該是門內的什麼東西,但對方顯然沒有考慮過會有人進入此處救援的可能,並沒有防止人接近的功效。他只消抬手便可以擦去那咒文。
應該擦去嗎?裡面關的是什麼?連先知都忌憚?
考慮再三他還是決定冒險。畢竟這裡離山下還有一段距離,就算放出了什麼恐怖的東西,其他人應該也可以及時撤離。
他伸手抹去了那用血畫成的咒符,然後用力推開石門。
出乎他的意料,門後沒有什麼妖魔鬼怪。他的手電筒光,照射到一個蜷縮在角落裡的形容枯槁的人身上。那人的手腳都拷上了鐐銬,連著長長的鎖鏈。鐐銬上篆刻著奧薩爾之印。
那人的臉埋在手臂裡,聽到聲響後緩緩抬起頭,然後兩人都愣住了。
「楚央?!」趙岑商傻了眼。
這是哪個楚央?
而楚央用手擋住眼睛,似乎是不適應突如其來的光明。
自從被先知關到了這裡,吞噬者楚央就沒有再見到過光明。只有黑暗,無窮無盡的黑暗,沒有人會與他說話,甚至也沒有食物。但是他體內的聖痕卻不斷給他續命,若他是個普通人,只怕已經餓死了。
但就算沒被餓死,他也快要崩潰了。
黑暗和孤寂,這是他最可怕的噩夢。這令他想起了那生不如死的六年時間,被關在那間小小房間裡的六年時間。
先知知道,怎樣才能用最殘忍的方式傷害他。以此來報復他的背叛。
趙岑商衝到楚央旁邊,抓住他的肩膀,「楚央?你怎麼會在這兒?在原生現實的那個你又是誰?」
楚央愣愣地望著他,卻顯然因為太過虛弱,張開乾裂的佈滿死皮的嘴唇卻說不出話。趙岑商試圖毀掉鐵鍊,但這上面的奧薩爾之環卻顯然是某種古怪的變體,威力大大增強,他也不知道施咒者念咒的順序,無法逆行咒語,也就無法解開鎖鏈。
「渴……」楚央氣若遊絲地說。
趙岑商知道楚央不知已經多少天水米未進了,於是低聲說,「你等會兒,我出去給你找點水和吃的……」
然而他剛要走,褲腳卻被扯住了。回頭,卻見楚央用一種驚恐的眼神望著他,嘴唇囁嚅著,仿佛在哀求什麼。趙岑商彎下腰,卻聽對方呢喃著,「別走……別走……」
太黑了,太安靜了,漸漸地,仿佛連自身都消融了。要是眼前的人走了,還會回來嗎?他會爛死在這兒嗎?
畢竟那個會帶著他一點一點走入光明的人已經沒有了。
趙岑商隱約知道了對方為什麼害怕。他心頭一震,也覺得心酸起來。不論這是哪個楚央,畢竟本質上來說都和楚憶沒有區別,他不忍見到他們受苦。
「別怕,我一會兒就回來。我會帶你離開這兒的。」
他不停安撫,對方卻都不肯鬆開。忽然,他想起在林奇家聽過的那首歌謠,於是清了清喉嚨,哼唱起來。
卻正是綠袖子。
Greensleeves was my delight,
Greensleeves my heart of gold.
聽到這歌聲,楚央竟漸漸平靜下來了。他有些出神,手也鬆開了。
趙岑商匆忙衝出房間,衝向樓上。卻在那黑暗的走廊中看到另一個人向他走來。
剛剛看到過的相同面容出現在手電筒的光線裡,趙岑商一時反應不過來。
楚憶背著大提琴,看到他神色有異,便問,「怎麼了?」
趙岑商平復了一下心情,才說,「外面那些吞噬者。」
「已經被我和舒曉鏡聯手催眠了,現在都用奧薩耳環困住了。」楚憶說著,眼睛看向他身後的臺階,「那下面有什麼?」
趙岑商嘆了口氣,道,「有一個你。」
作者有話要說:先知摘面具的情節越來越近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