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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王之友 - 第400章字體大小: A+
     
    番外卷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十年】(二)

      馬車一路行,一路到了季府。

      楊知縣聽聞季將軍並不常住宮內,聖人也時常居於宮外,這座宅子裡,聖人這些年有最少十分之一的時間都在這兒,卻依然窄門小院,半舊燈籠。

      旁邊崔府還是大宅,只是如今,崔式與崔南邦這對堂兄弟就跟約好了似的紛紛退位,朝中重臣只留崔元望一人。崔五娘本做了三五年的官商,後也不知是牽扯到江南織造一事,她把殷家當自個兒家,看不下去,差點拽出地方腌臢裡的一堆腸子肚子,聽聞是聖人按了事,她也自辭,不再做宮裡的買賣。依然是大鄴最聲名赫赫的富商,卻也深居簡出了。

      崔家那位棋聖,到了這個年紀,仍然是大鄴的棋聖,其夫乃是天下棋院的領事,掌大小賽宜、進路與開支,七娘本人則每三五年隱居山中一陣,外頭聽的是名聲多,見得棋譜多,人卻不怎麼露面了。

      再往下數一輩兒,崔元望之子去地方為官,避開了朝中,崔家五娘與七娘的子女都在個成婚上下的年紀,有些小鋒芒,卻還不足勢。

      而季將軍算是後戚也罷,主帥也罷,季這一個字兒,就跟季府和崔府的那道牆似的隔開了。

      崔府別說比三十年前,就是十年前的風光也沒了。崔家人倒是覺得理所應當,甚至是長舒一口氣來。心裡最感嘆的是那些讀書人,他們不知也不管當年五姓高門是門前怎麼樣一灘血沫子,只知道懷古,只念叨優雅,感慨五姓最後一支興旺的遺族也落沒了,懷念當年五姓高門如雲端仙子似的生活。

      崔季明常嘲笑,懷念五姓高門的人,大多都是以為自己也能投胎當個嫡子的人吧。

      竹承語到了門前,有人立刻給迎了進去。

      竹承語看了楊知縣一眼,他還帶著那個瞪著眼睛又白又瘦的丫頭。她道:「合適?進了這道門,天底下也沒人能傷得了你。」

      那丫頭聽出來好像是要趕她出去,怕是見不著季將軍,急得想說話又不敢言。

      楊知縣一身藍袍,躬身只道:「既是護我,也是我要給她家裡人一個交代。真要談就讓她站廊外,只是不敢離眼。」

      竹承語頗為好笑的在那楊知縣和小丫頭之間瞥了一眼,笑:「算是拖家帶口了。」

      他想解釋又不好說。他敢拿著這摺子來,便是無妻無子,毫無畏懼,看著竹承語往前走了,只得瞪了那丫頭一眼:「胡小滿,不得亂瞧亂言!」

      進了宅子,才聽人說,劉將軍來了。

      軍中管誰都叫一聲將軍,楊知縣猜了一下,又不敢信,直到看見竹承語面色凝重,才知道——果然是那位劉將軍來了!

      竹承語先進了屋,楊知縣讓那個張望著想扒著窗戶看的胡小滿站直了在外頭,不可隨意亂動說話。小丫頭自然是著急,季府下人也夠好和善的,端了個小圓桌來,又拎了個鸚哥,說是讓這位胡娘子就在廊下坐著,有奴婢陪著說幾句。

      竹承語先進了屋,就聽見裡頭開口:「承語,你來了!來來,坐我榻上來。」

      竹承語扶額:「子介,來了位浙地的知縣。你快把鞋穿上。」

      胡小滿在外頭扒著窗縫往裡看,幾個宮裡出來的侍女想攔也攔不住。胡小滿就看見對窗的榻上,坐著一個穿暗紅色騎裝的人,披著個花枝招展的綵鳳蝶外袍,大抵看著也就三十來歲似的,上束男子單髻,插著一根鐵簪,有意似的散了下半,黑色捲髮披在肩上,耳上有兩個瑪瑙的圓耳墜,光著腳盤腿坐在榻上,手邊有幾封信和吃到一半的核桃。

      披髮又戴紅色耳墜,本就濃眉大眼,有幾分女人似的媚色。女人似的花袍下頭卻偏又穿騎裝,動作漫不經心的粗魯,面容俊朗,給人感覺又像是個男子。

      總像是個三十多歲不正經的老男人,仗著自己還有年輕時候的姿色,穿著女人的衣裳又袒胸露乳,飲酒當歌做豪邁狀似的!

      她就瞧了一眼,那老不正經就似乎立刻發現了她,咧嘴一笑眼一眯,白齒紅唇,眼角雖有了些細紋,卻也能瞧得出來當年一笑能迷死半條街的樣子。崔季明胳膊往桌子上一撐,腳到榻邊摸索著紅繩的木屐蹬上,開口:「喲,這拖家帶口得,誰的人啊?小竹子啊,你這老不嫁人,開始尋摸著找小姑娘了啊。小姑娘好啊,多可愛,你也厲害啊。」

      竹承語和楊知縣臉都青了。

      天下人都說季將軍的嘴,是天下一等一的敢亂說,他還覺得畢竟是軍神,又是宮裡人,怎麼可能。見了真人沒一吐息的時間,他就信了。

      竹承語也不請,自坐在旁邊高椅上。她比當年會做人多了,不願讓楊知縣給在場兩位傳說級別的大人物留下惡感,道:「一個小丫頭,你們廊外放不下了?」

      崔季明眼睛亮了,以為她承認了,掰了半個核桃就往窗外扔,一分不差的打在了胡小滿頭上,她哎呦叫了一聲就要站起來,讓丫鬟拉住在廊外坐下了。崔季明笑的那叫一個雞賊,捉弄了個小姑娘,興奮的兩眼冒光。

      竹承語開口:「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幾個不敢觸聖,找你來商量,你也好歹認真點。」

      崔季明漫不經心的掰著核桃,榻上的小桌案對面,坐著個兩鬢斑白的武將,不是別人,正是江左大營主帥,劉原陽。

      崔季明低頭搓了搓有苦味兒的核桃皮兒,笑:「我又不是聖意,你們來找我說,我能怎麼著,晚上回去還要憋一肚子話不能講,我倆和離了,先怪你們這些人。」

      楊知縣坐下後,這季將軍嘴裡說的每一個字兒都夠讓人戰戰兢兢了。

      她一兩句難辨真意的笑談後,直接開口切了題:「今年丹陽湖下游沿岸決堤,說是七個大岸口幾乎同時裂口,四周山地眾多,明明可以及時避災,卻無人通知,死傷不少——劉叔,你說你是在決堤第二日才帶兵過去的,當時駐守的堤岸防兵呢?」

      說話嘴上還掛著笑,話鋒卻跟刮人臉似的。劉原陽人清瘦了一大圈,老得都不像幾年前見面,說浙地水深,她不得不信。

      劉原陽開口:「我駐兵地遙遠,大雨又連接幾日,趕路不便,去的確實不早。堤岸防兵說是都去分洪了,只是這最後分洪也不理想,丹陽湖是大湖……」

      崔季明哢嚓捏了個核桃:「你只管說你的,進了我這院子你不用再重複那些他們呈給你的那些瞎話。你剛剛給我看的調防記錄,說是在決堤之後一個多時辰,就立刻派人放棄堵口而去分洪,這是該做的事兒?七口高低各有不同,最近的是半年前所修,最遠的是六年前修築,同時裂口?」

      劉原陽:「真假早已難辨,老夫不能再追問了。只是我這剿匪、出海與守渡口,一件事也做不成了。大營的支出本是該由朝廷直接支,聖人要求江浙與建康一代的地方衙門免商稅出軍餉……」

      崔季明捏了核桃,垂眼道:「這事兒你也怪不得他,江浙最富,油水厚,腌臢多。聖人是想與你合力,讓他們主動擠出油水,就可以暫緩兩三年先不挖這塊兒肉,等著蘇、常、建康一代能發展處可以和廣州媲美的通夷大港,再挖肉療傷。這是敲山震虎,朝裡俱泰早就知道到時候該謹小慎微夾著尾巴幾年了,可下頭人瘋了心,迷了竅。懟皇上他們沒膽子,玩你,他們可真是膽子肥。」

      竹承語嘆:「何嘗不是這個道理,先是大水決堤,借米賑災,按著大鄴往年同商賈競標賑災的慣例,商稅就要減,也就有理由湊不出軍餉。而後再是死傷眾多,收田賣田。洛陽的官府競價流程能走下去,地方上可未必,早打好了招呼,最沃的土地以各種名目收買在小商賈手下避稅。最後是你沒了軍餉,剿不了匪,那就更好了。」

      劉原陽也不是糊塗,前兩點他在地方上早就琢磨明白,只是這最後一條:「我剿海寇不成,匪禍為亂,他們能撈到什麼好處!」

      崔季明笑:「不是撈好處,是避禍。開了港,為的就是賣官營幾局的絲綢、瓷器,因如今大鄴交子、錢票、五銖幣前些年廣州復港後被東瀛、婆魯、南天竺等等收買,如今只用絲與瓷交賣。浙港開營的第一筆,絲綢就高達三十萬匹,這是按照幾年存貨和報上的數目算的。顯然,官營的織場和州府的存庫,這幾年沒少報假賬,都拿不出來這三十萬匹了。」

      楊知縣到現在沒有人問他一句,他汗津津的坐在原位上,讓幾位一番話,說的心窩子上幾個通透的大洞灌冷風。他自以為揣著中心的大事兒,是一槍捅破天,嚇死半個洛陽的。誰知道洛陽城內,早就心裡一清二楚。就這幾位都是建元沒幾年的時候跟著聖人走南闖北,把天下打回來的,有幾個會是傻的。

      明鏡早已照進了洛陽城內,只是有人覺得時機不夠,有人覺得沒有把柄,而聖人呢?是大事兒有意糊塗,如今也忍不了了?還是正式要為太子鋪路,從底下往上撈個滿網的魚龍混雜。

      劉原陽氣的拍案:「讓我不能剿匪,他們就湊得出來了麼!」

      崔季明笑著扶他胳膊:「人心都是一個想法,晚死就有轉機。比如此次遭災後,就能招到大量落難的農戶為長約織場工人,比如中途再冒個大事兒小事兒庫存還可以被『匪災』所毀,還有可以收地養桑或是建織場。大概拖個兩年左右,就能補上窟窿。只是這一補,朝廷要出修堤岸的錢,他們以稅借了賑災糧又是一屁股債,能湊出開港的第一批貨也湊不出你的軍餉,純粹是拆了東牆補西牆。」

      劉原陽不比他們幾個遠在洛陽,他在南地待了十幾年,也基本是地方上軍管大吏,連他都被當成了朝廷和他們之間活該受罪的人。再聯想一下最近發生的種種事情……

      劉原陽雙手捂額:「這罪名……我也躲不過。上萬人被淹死餓死,我夢裡全都是兩岸流民,你說說……十幾年不過,這地界早就不是當年那群人了,怎麼卻還是一樣的不拿人當人呢!大鄴那麼多地方都好了,都讓老夫看的心裡舒坦,可還總是有這種一下子把我敲醒的災禍出現。」

      崔季明能說什麼,就是十個八個殷胥,能改政令能逆轉局勢,卻也不可能改得了人心啊。

      劉原陽又道:「堤岸防兵是他們之前交給我的,結果根本不聽我使喚,當年修築堤壩,因為我駐軍在當地,也有我的份兒。不論是按著他們所謂的天災人禍,年久失修,還是有人動了手腳,顯然有人算好了拉我下水的。」

      崔季明嘆:「為了這水能清一會兒,怕是您必須要下水。只是阿九不是別人,就都不說十幾年前咱們一同南下,您與他數次促膝長談的情分。前幾年是總生病,性子也變差,不太管事兒,這兩年已經基本恢復了,不會再裝糊塗了。更何況還有我在。您或許會擔點兒皮毛上的傷痕,但別的不用擔心。」

      劉原陽躬下身子,雖然知道她說的在理,卻也忍不住感慨道:「我已經這把年紀,再熬,活個十年罷——若是不清,我怕後來來接任我的,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崔季明也許不得十年以後的事兒。

      她這會子才轉頭道:「這位楊知縣,帶來的是什麼消息。」

      楊知縣起身,連忙將一路緊緊捏在袖子中的折本遞了上去,崔季明沒看,放在一堆核桃殼上,道:「你說。我在這兒能見著一位七品的官員直言天下大事,揣著摺子就敢一隻腳踏進朝廷中心來,也讓我心裡好歹有些寬慰。」

      他聽過不少人詬病季將軍不懂朝政云云,但她五姓出身,家庭複雜,恰到好處的改了姓又手握兵權十幾年沒有被撼動過,怎麼可能不懂官場天下。她只不過是既有了治外的兵權不便扯進朝堂,又和聖人關係親密不願意藏著話與聖人離心,所以把自己摘得一乾二淨罷了。

      他連忙道:「是浙地總督州府,準備了給江左大營的軍餉。」

      崔季明一挑眉,笑的跟桃花滿天飛似的,語氣涼了:「有意思了,怎麼湊出來的。」

      楊知縣道:「他們以貪款,拒不上稅為由,繳了其中一家官營織場。結果發現庫房以次充好,境內境外偷賣,庫存內根本就沒有記載數目上的絲綢數量。抄走的家產,金銀貨幣攏共夠劉將軍三到五個月剿匪的軍餉,其餘家產則變賣給了其他商賈,變賣後的錢,用於再種桑開織場,補上漏洞等等。這些人聽聞劉將軍入洛陽,也從運河來了洛陽,帶著浙地隱瞞此事的織造監管與建築堤岸的官員,入京請罪。」

      崔季明拊掌大笑,轉臉看向竹承語:「這一招,真是好看又好玩啊。變賣家產,家產也只有織機吧,賣也是賣給自己人。錢是自己腰包掏出來買桑田啊,跟自個兒和自個兒過家家似的。這是俱泰向皇上低頭,給自己留個面兒,還是那些人忽然腦袋靈光起來了。」

      楊知縣不敢接這話,他手裡還有些關鍵的證據也沒說。可他有種預感,好像在座幾個人都知道他手裡捏的是什麼,也並不著急要。

      竹承語嘆氣:「此事……本扯不上他的。」

      崔季明收了幾分笑:「他立的太久,根扎的太遠太深,如今各地官制也在發展,漏洞多,人心肥,他腦子再靈光,比得過下頭千百個人一齊坑人的腦袋麼。說難聽的,他是佞,說些更實際的,他是幫著聖人在填下頭千百張瘋狂的餓嘴。更何況三十萬匹裡應該也有他的事情,我瞭解他,怕是之前和裴六鬥的時候,裴六打疼了他,他也算是遇上勁敵,手下勢力又冗肥,一個疏忽沒做對了事兒,怕被裴六乘勝追擊掐死在朝堂上,從那時候就開始補。布料就這麼大,窟窿只是變了位置永遠都在啊。」

      竹承語蹙眉,臉上顯露出幾分傷感與決然:「聖人是確定要挖他了麼?」

      崔季明搓了半晌核桃,屋裡哢嚓哢嚓的響,她才道:「大樹並不礙事兒,根才是最礙事兒的,下頭人的貪婪不是他能管得了的。拔根切忌斷了碎了,需捏著他這棵樹往外揪。他年紀也不小了,你想想我都四十了,我十三四歲的時候,他三十出頭……也到頭了,博對國運自有打算,不論是裴是錢,都容不下了。」

      竹承語開口:「這位楊知縣最早不是我聯絡的。是裴六遞了信給我,問我見或不見。」

      崔季明抬起頭來,嘆氣:「都是聰明人。裴六前些年是鋒芒太露,也是聖人由著她去遏制俱泰,卻又不讓他們倆鬥得太狠。只是裴六現在孩子都好幾個了,她想著給自己留後路了。」

      竹承語想了想,還是坐到了榻上,和崔季明緊鄰著,以閨中好友似的樣子和她靠著肩說話,奈何崔季明樣貌如此,又捏了捏她的手,年歲大了舉手投足之間反而衣冠老流氓的氣質更濃,若不是知道二人同是女子,活像是倆人有一腿似的。

      楊知縣不敢多看,半晌聽見竹承語低低嘆了一聲:「我看見他也會犯了錯,也要為了曾經一個失足盡百般全力的補,也會有時候明知大限卻因為牽扯太多,忍不住拉著不放手——我,彷彿見到了英雄遲暮似的……心裡實在難受。」

      崔季明拍了拍她手背:「他從來不是什麼英雄,你也切不要拿對待英豪的那套標準去要求他。他不過是我們很多人的一個摯友,本就有英才又有侷限,一個在大鄴叱吒了十幾年的老臣能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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