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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王之友 - 第284章字體大小: A+
     
    第二百八十章

      蕭煙清竟有點沒想到他的不要臉。看來馮生壓根不知道裴玉緋之前在國子監曾經寫過這篇策論,若不是之前在國子監留的有卷宗,又有她本人作證,這事兒大抵是說不清了。

      馮豈看著蕭煙清與裴玉緋眼神交匯,就覺得是這對師徒相互包庇。肯定是裴玉緋告知了蕭煙清,蕭煙清一直也算是聖人身邊的半個紅人,又和太后相識,憑藉著關係把這件事捅到了御前。他越想越有一種天不怕地不怕,大不了挨一刀的抵賴:「臣也好歹會試萬人之中,得了進士之身,為何要抄一女流的策論!就憑她難道也寫得出這種文章?」

      殷胥也有些意外,都這樣的場面下了,還能想著法子狡辯?

      裴玉緋笑了起來:「若是如此,那我倒再唸幾句,馮郎來聽聽。」

      馮豈跪在地上,裴玉緋開了口,唸了幾段話,又唸了幾句詩詞。唸到前頭,微微變了臉色的是崔式,各位大臣身前都有長案,他們平日會把拿來要用的卷宗公文放在桌案上,以備隨時查閱稟告聖人。此時崔式連忙翻了起來,馮豈臉色慘白,她念的正是第一場會試時馮豈的考卷——

      只是與殿試中幾乎完全抄襲的卷宗不同,裴玉緋說的內容與他在會試考卷上正式寫的有那麼些偏差,大意內容和語序幾乎一致,用詞上有些微妙。

      到了後頭,唸的卻是幾句詩詞。當時倒是在場好幾人都挑了挑眉毛。

      說實在的,諸位詳定官願意給馮豈探花的名聲,是從多方面來考慮的。做頭一屆正式春闈的一甲,家世不一定要顯貴但祖上有好名聲是最好的,很多考生提前半年多就來到了洛陽,此期間有了些人脈名望自然是更好。馮豈祖父是位州官,當年也因為兩袖清風而聞名過,他樣貌雖然普普通通,可在會考前就因為幾首寫在各大客棧影壁上的詩詞而名聲大振,不少考生與他結交,那些詩詞甚至傳到過在座不少高官的耳朵裡。

      此刻卻全讓裴玉緋給背出了大半。

      只是兩人的說辭有些不同,一部分似乎是他將裴玉緋的詩進行化用,一部分則是裴玉緋說的四句中,有多半讓他自行改了。

      場面上這才有點預感:怕是這女冠緋玉早知對方在拿她寫的詩詞策論被馮豈引用。

      現實也的確如此。

      裴玉緋最早知道這件事,是在會試之前的兩個多月,馮豈還住在道觀之內。裴玉緋去國子監讀書時,聽聞太學生徒傳頌馮豈的詩詞,裴玉緋一看,居然跟自己前幾日在道觀內喝醉了與他說的,有七八分相似。

      裴玉緋也是個脾氣狠的,只是如今裴家倒了她算是落難了,到洛陽來成了個女冠,詩詞又是隨口說的連證據也找不著,跟馮豈鬧起來,自個兒還真討不到好處。

      最重要的是馮豈其實並不是無才,他也是能寫出幾首好詩的,為人又有趣,朋友頗多,要不然裴玉緋也看不上他。

      真要鬧起來,外頭說的最多的可能就是「他又不是寫不出來,為什麼要抄你的」,或許有人會覺得是她想藉著馮豈出點名氣。

      那時候剛發現此事的裴玉緋還在想,上一個不讓她好過的,早隨著御駕還朝的隊伍押回了洛陽,過幾日她就要去看他在西市被眾人圍觀斬首了。

      這個讓她不好過的,不知能活到哪一天?

      裴玉緋開始有意無意又和他比詩,詠誦的卻是曾經在蕭煙清編纂《女學詩集》曾收錄的她的幾首詩。由於裴玉緋的性格和她從小到大經歷的幾番波折,她詩詞中甚至有很多讀起來豪氣頓生的好句,甚至描繪過叛軍境內打仗的戰爭場面,看起來並不像女子所做。馮豈以為她不知,又覺得她的詩詞再改動反而流俗,於是乾脆直接整篇用上。

      從曲水江濱的春宴到夜會上的鬥詩,馮豈摻雜著自己的詩歌,照搬了裴玉緋的不少詩。

      馮豈每每覺得自己寫的詩詞比裴玉緋的那幾首要好,可讓人流傳稱讚的卻往往都是她那幾篇,他也有點咬牙恨起來。畢竟是高門大姓出身,裴玉緋與人對詩的時候,馮豈連拿筷子未必都學得會,自然有種裡子的差距。

      裴玉緋本來不太愛詩詞,她手頭沒甚麼太大的本金可用來在洛陽買鋪市地產,舊人脈活絡不開,只能無聊寫寫詩歌文章。然而她與朝中不少高官有詩友筆友的關係,年輕一輩中宋晏常與她以詩相和,年長些的甚至包括崔南邦……這就大半是裴玉緋知道他是崔季明長輩的惡趣味了。她私下曾經多次向這些人透露過自己的詩篇,怕是那幾位偶然聽過馮豈的詩也是心中有數,只是他們並不會太主動插手這些事情,

      裴玉緋知道事兒不夠大就不會有人管。她幾次拿出十分的精力來作詩,使得馮豈抄她的之後,發現自己都沒有作品可以配上混在一起。馮豈拿了幾首她自己都滿意的詩去,一時在洛陽的考生之中揚名,他自己也又恨又享受起了這種名聲。裴玉緋正要再加上一把火的時候,會試開始了,進士名單在往後不到一旬的時間就出來了,三百多名進士名榜張貼在皇城外城,三百多份考卷則貼在了國子監供人觀看。

      這是殷胥為了表明公正的手段。七位女子的上榜,導致國子監內外士子一窩蜂去看這七位女子寫出來的策論文章,烏泱泱的人群站在牆邊議論不休。裴玉緋也想看,卻擠不過去只得隨便在旁邊掃了幾眼,看了看曾經受過她救濟的過的幾位貧寒書生的文章,也順便想看看馮豈寫出了什麼東西。

      那一看才是驚得半天挪不動步。

      馮豈居然膽大到連她書架上隨便寫的策論文章也敢抄!那都是她沒有修整過的草稿,馮豈給美化了些,又加上不少華麗的修飾辭藻,可骨子裡的卻是她的內容啊!

      怪不得她對他早早冷淡,馮豈還三天兩頭往道觀中跑,時常偷偷摸摸去翻她的書架,隨便抽幾張便宜的雜紙上寫的段落來看——

      他是抄詩詞抄的沒自信,連會試的策論也想借點別人的內容!

      這可就不是抄幾句詩詞那麼簡單的事兒了!裴玉緋一時間心情可謂是又驚又喜,自己有活路不找,敢在會試之中耍手段!

      而看到馮豈能夠成為百里挑一的進士,裴玉緋也挑了挑眉:看來她自己還是能混個進士當當的水平啊。

      裴玉緋立刻找出自己曾經被國子監收錄的幾篇文章,隨手在雜紙上抄錄下來,夾在道觀內的書架裡,裝作是沒寫完的草稿。馮豈前來道觀耀武揚威,裴玉緋只作不知,興趣寥寥應付他,而馮豈果然是又來找稿子的。

      殿試會試看起來是不洩題目,但考題其實有跡可循,殷胥屬於重分析重實情的帝王,他的考題大概都會偏向如今大鄴面臨的難題,亦或是刁鑽的有意讓考生來挑戰權威。但不論哪個題目,做這類文章是很容易把自己曾經做過的文章或者是策論不著痕跡的引入而不跑偏。馮豈挑中了一篇,只是裴玉緋寫的潦草,前後看起來很碎片,他覺得是很厲害,自己卻有些不太能夠理解,於是竟裝作隨意的和裴玉緋討論起這篇文章來。

      裴玉緋也算是在洛陽小有名氣,人美字也清俊,若是能成了她入幕之賓,她一大愛好就是在男子脊背上或者是中衣之上題詩作畫。她追求者眾多,流傳出來的衣上之詩卻極少,於是各人都當其為對外誇耀的資本。

      當裴玉緋咬著筆桿說:「你這麼感興趣這麼想問,我就賞你幾個字」時,馮豈喜出望外,立馬脫下外衣要裴玉緋給她題文章。裴玉緋便將早就爛熟於心的文字,一字不差的寫在了他後背的中衣之上。

      馮豈歸家後脫掉中衣一看,上頭的文章果然和草稿大不相同,實在是算得上驚才絕豔。他在家中反覆想著如何改,卻發現她用詞用字之精煉,居然改一字都讓他覺得是明珠蒙塵。馮豈心中也有些不安,卻仍然抵不過之前名聲帶給他的誘惑,抄篆幾遍牢記在了心中。

      考場之上很巧的又是聖人所出題目與裴玉緋的那段話還當真對的巧妙,他便想也沒想就給用上了。

      卻不料裴玉緋早早就等著這一天。

      崔式立刻將馮豈在會試時候的考卷呈到御前。幾位高官在裴玉緋唸完詩詞之後,也開口道:「這幾首詩確實也是馮豈曾經在洛陽流傳過的詩作,不過臣也有幸在馮豈寫這些詩詞之前就看過女冠緋玉所誦的版本。」也是大鄴的風氣,高官並不以和風流女冠通信為恥,崔南邦這種天下都知道他風流的人,更是直言:「臣曾經與女冠通信過幾次,上頭卻是有幾行詩和馮生所作的一致,但那幾封信顯然要比馮生作詩要早,上頭仍有日期,還留存在臣家中,倒是可以拿來。就是要好好找找,與臣通信的女冠有點多……」

      殷胥聽了這話真是瞪大眼睛:崔相,那是你堂侄兒的前妻啊!比你小了二十歲都不止啊!

      馮豈面無血色,萎頓在地。

      殷胥掃了幾眼他的會試試卷,鬆手擲在了地上:「還是個慣犯。馮豈,你做了進士就是天子門生,這是要天下人知道朕的門生都是抄出來的麼?!」

      馮豈身子發抖,卻堅信著這種事兒沒有證據:「不、不是!臣的會試試卷都是貼榜的,誰也能看,怎麼就不是這緋玉看了之後,到這裡信口雌黃的!她可有任何證據,證明在臣會試之前就做出過這些文章!臣當初向國子監投過行卷,那時這緋玉還沒來洛陽,難道那也是臣借她的文章麼!」

      崔式笑:「敢在聖人面前反駁,你也算是有點膽子。真以為我們各部尚書侍郎,侍中和諸位宰相站在這裡是來逼供的?來看你辯解的?刁宿白,你來說。」

      刁宿白依然是大理寺卿,在刁琢嫁給澤後,殷胥開始命刑部與國子監律學生徒一同,陸陸續續編纂事無鉅細每年也在修整補充的律法,大理寺卿也漸漸不再是皇帝手下的狗,而成了公正審理的獨自機構。

      刁宿白本來就是個硬骨頭,此刻不卑不亢答道:「若以如今證據而言,崔相的書信能證明馮豈曾經抄襲過女冠緋玉的詩歌;馮豈家中若是搜出那件緋玉親手寫下的策論,也只能證明馮豈有很重的嫌疑,卻沒法真正定罪。」

      馮豈面上有一種迴光返照似的驚喜。

      刁宿白卻是個說話大喘氣:「然而臣手中拿到了國子監的一份卷宗。各學選擇生徒的優秀詩詞文章可以青袋封存,放於書閣之上,標註好題作日期,用於給以後的生徒賞讀學習所用。這些卷宗日期絕不能修改,且不能外借外帶,確確實實也證明了早在馮生會試之前,緋玉的這篇文章就留存在國子監。女院編纂的《女學詩集》中也有馮豈對外傳誦的幾首詩歌。另有蕭煙清及女院多為生徒的人證,說是會試時候的文章,確實見裴玉緋曾經寫出過內容類似的文章,只是國子監沒有留存。這樣人證物證皆在,便是可以定刑了。」

      殷胥道:「該定何罪?」

      刁宿白:「科考之中只有勾連考官、考場舞弊等罪名,對於這種盜用他人文章的罪名,還沒有特別詳細的律例。」

      殷胥:「今日請政事堂的諸位來、還有各部尚書、中書舍人,就是為了討論這樣在會試和殿試中盜用他人文章,甚至獲得功名該如何處置!」

      世上再沒有國家的一群最高領導人,當著你的面,專門為你的罪行定一條律例刑法更「榮光」的事兒了。馮豈這輩子的頂峰就在今天了,就算是成了狀元,也不會像今天這樣受到聖人和重臣的注目。

      很快的,諸位都達成了一項共識。

      鄉試、會試、殿試之中凡摘錄他人文章詩句代名己用,一旦有確鑿證據可定罪,剝奪此生參與科考、為官與進入包括國子監、州學在內所有朝廷官學的資格,張榜十日昭告天下,會試杖刑五次,殿試杖刑十次。

      馮豈成了這條律令第一個也是最高規格的受刑者。

      他享此殊榮,跪在原地瑟瑟發抖。

      他一生就是毀了!

      不能為官不能科舉,甚至連再進入官學讀書的資格都沒有,此事張榜天下,天下誰人不知他馮豈至今的名聲,幾乎全是靠抄一女冠而得來的!不必說舊友決裂,同門避讓,他連上街都要不敢了!

      家中祖父兩袖清風,過不了幾日就能知道這消息,指不定一口氣上不來活活讓他氣昏過去!都是因為——都是因為這個女人!

      他也是能寫出來詩詞的!他以前也是在州學名列前茅,不知多少士子讚頌過他的文章!都是因為這緋玉!她早早知道卻一直在放鉤!她早就可以告訴他的!是她毀了他!

      馮豈一時間腦子裡驚惶與妒嫉瘋狂燃燒,卻沒燒到最後一點理智。他看著裴玉緋頂著一張明豔的臉就站在聖人和重臣面前,看著不少驚奇或曖昧的目光在她身上遊走,真的想撲上去掐住她!

      可是他不敢,這是在御前,他要是敢突然站起來襲擊他人,絕對會被金吾衛衝進來直接刺死!

      殷胥擺了擺手:「此事也有詳定官的責任,若不是蕭祭酒發現,這種人真的成了一甲,朕的顏面往哪裡放。叫人把他拖下去吧,元望,你親自來寫告示,說明白事情和新的律法。將他押到外宮門外執刑,那裡人多,同時別忘了張榜。」

      耐冬連忙擺手,叫兩個健碩黃門把嚇得差點尿在比金子還貴的地毯上的馮豈拖走了。王祿架著他走出去的時候,耐冬也跟著一同,拽了拽王祿道:「聖人都說了顏面何存的話,還沒明白是什麼意思麼?」

      王祿這會兒腦子倒是轉過來了:「這是讓人往死裡打?」

      耐冬無奈:「真要打死了豈不就是跟殺人封口似的麼!再說十下打死,那你還要使出武功來是吧。半死就成,你別動手,找兩個壯的打,整條褲子扒了打。」

      王祿:「這麼不留臉?!褲子全扒了?那起身的時候不是全讓人看見了麼?」

      耐冬:「要真要臉幹得出一而再再而三抄別人的事兒來。你沒瞧著聖人讓他幾句頂嘴真氣著了,他要真不小心成了一路抄上來的探花,可就不是打死他一個的事兒了。還不快去。」

      馮豈被拉出去的時候,還在怒瞪向裴玉緋,裴玉緋卻沒有看他一眼。

      裴玉緋就站在一邊,有點好奇的聽著朝堂上的討論,看著殷胥不太發話,諸位大臣就各抒己見,竟覺得這朝堂的方式與她想像的確實有那麼點不一樣。

      一個走神,馮豈就已經被拖出去了,他走的時候,先被死死摀住了嘴。聖人喜靜,他連叫出來的機會可都沒有。

      裴玉緋想著聖人是不是該趕她也出去了,她還想去看馮豈挨揍呢!

      卻不料殷胥開口問道:「女冠緋玉,你是國子監的生徒?」

      裴玉緋可是知道聖人跟她前夫好幾條腿的關係,她遇見聖人,腦子裡總忍不住想著聖人被崔季明上了的事兒,怎麼都有點……忍不住浮想聯翩。偏生殷胥還高高在上,如此正經嚴肅,裴玉緋更是滿腦子幻想停不住,聽他問話,立刻躬身行禮:「正是。」

      殷胥看她確確實實是個喜歡男子的風流女人,看起來也不像是會真的對崔季明上心的樣子,心裡暗自鬆了一口氣,道:「你既然作的出這樣的文章,為何沒有參與春闈?」

      裴玉緋:「回聖人的話。貧道想參與時,天下春闈並不許女子參加。」

      全場朝臣噎了噎。當時確實沒有,中途開了女科,也是就只讓那些女扮男裝的女子考生參加了。

      裴玉緋:「更何況,參與春闈為何?功利者不過想求高官厚祿,心有大志者求為百姓謀福為天下效力。這是天下士子之心。貧道雖入道門,卻也是國子監生徒,便也是士子,也有士子之心。」

      她輕輕一笑,知道此時此刻的場合下,殷胥和在場所有人也不可能再給她治罪,大膽道:「貧道就算是參加女科,卻既不能有高官厚祿,也不能為天下效力,那這女科便不是科舉!更別提是什麼進士是什麼天子門生了!不過是個虛名。貧道是女子,想當才女便寫幾行詩去便是,何必要來考什麼女科,賺個空無一物的「才女」之名。」

      殷胥沉默半晌:「你說的確實沒有錯。若像你這樣寫出了堪得探花之位的文章,卻不能實現抱負,女科確實算是虛名。」

      裴玉緋卻沒想到殷胥會這樣說,她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而兩邊的朝臣更是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殷胥抬手:「既然你沒有參與春闈,如今女科也如你所說,就算你寫出的文章,諸位大臣與朕都很欣賞,卻也不能做些什麼。今日便散了吧。」

      裴玉緋從宮裡出來,蕭煙清雖然性子雖然和裴玉緋不同,卻也是出宮路上拉著她說了不少話。裴玉緋滿腦子想著去看馮豈被打的吱哇亂叫,卻因蕭煙清而錯過了好戲。

      而外宮門外就是洛陽最寬闊的街道,朝廷管控也不是很嚴,外宮正門因為經常有大量官員出入,也成了不少商販車馬和民眾聚集看告示的地方,只有聖人需要打開宮門時候才會肅清兩側。

      這是頭一回在外宮正門外行刑,那張榜告示一處,立刻成為了洛陽最新最轟動的消息,一開始還只是一幫百姓圍觀,等到各士子聞風而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行刑的黃門有意打的足夠慢,馮豈光腿從凳子上被人拖起來的時候,他的熟人也全都趕到了。

      這時候的馮豈才因為疼痛和羞辱而幾乎要瘋了,黃門既是怕他死在宮門外頭,還頗為體貼避免他血肉模糊的臀部跟布料黏連,連褲子都不敢給穿,一路拎著到拖到了他書僮叫來的馬車上。

      回去的路上,居然還有一群士子百姓跟著他的馬車,一路議論大笑著跟他往回走。

      馮豈滿腦子就是只有弄死裴玉緋,就死死撐著這個念頭,才沒讓自己昏死過去!漸漸地,人們感覺怎麼嘲笑車裡也沒動靜怪無聊的,聽說國子監張貼了聲明,又一窩蜂的跑去國子監看戲了。

      馮豈已經快到了坊門口,僅靠一股恨撐著,嘴裡無意識的開始唸唸有詞,滿嘴都是淫言穢語要怎麼玩死裴玉緋,說她如何如何面上清純實則淫軼,卻感覺馬車好似停了下來。外頭似乎有不少人圍了過來。

      難道還有人要看他的笑話?!

      他罵罵咧咧,眼睛都要有點睜不開似的強撐起身子,卻看著眼前簾子忽然被掀開,自己的馬伕和書僮早就不知道被嚇跑到哪裡去了,馬車外站了三四圈的軍馬,也少不了軍馬上一個個壯過他三倍的軍漢。

      張富十跳上車來:「你就是那個姓馮的?我可聽見你剛剛說她什麼了,別停啊,繼續罵啊——」

      馮豈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幾個軍漢拖下了馬車,幾個人還嫌噁心似的給他罩了塊布,然後一捲就把他往馬背上一扔!

      「張將軍,咱們下一步幹啥!」幾個士兵滿臉不幹好事的興奮表情問道。

      張富十笑:「還能幹什麼,都這樣了,咱們還不趕緊給他『治傷』去!」

      幾十個軍士騎著駿馬,打著呼哨唱著歌,調轉馬頭帶著在馬背上滿臉驚恐的馮豈,朝巷內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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