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表演開始

　　樓睿正式接受訊問。這和一大群醫生圍在身邊問東問西可不一樣。樓韻賢與調查組一行人進來的時候，樓睿已經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好一會兒了，看樣子挺緊張。

　　數道懷疑的目光投射在樓睿身上，樓睿更緊張了。但是看他的人，也露出了詫異的表情，落在樓睿臉上的目光，再難收回去，那些目光都變得更加疑惑了。

　　這張臉，這個長相！眼前這名雌性少年的五官以及輪廓，竟無端給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可是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呢？其他幾位調查員一時想不起來，樓韻賢卻是一眼就看出這個雌性少年長得像誰了。

　　既融合了樓星淮的英挺帥氣，又能看到蘇檬清麗柔美的影子。這張臉，簡直就是二人的完美結合體！

　　樓韻賢心中大震。

　　他現在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了這個少年與樓家先代、帝國傳奇樓星淮夫婦極其相似的臉！

　　而且小海豹的原形幾乎與帝國名圓一模一樣。

　　一個骨齡鑑定為剛剛成年的少年，與千年前的樓家先祖擁有許多共同點？

　　對於樓家的現狀，樓韻賢只感到悲哀和羞慚，很多人都覺得，樓家多半就要葬送在這一代手中了。而樓韻賢對此也無法反駁。

　　他覺得自己就算死了，也無顏去面對創造樓家輝煌的先祖，這是他心中長久以來的癥結，樓韻賢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魔怔了而產生了幻覺，這，這簡直堪稱荒謬。可這個少年就活生生地出現在了眼前，這到底是為什麼……

　　樓睿在心中暗道：因為，想讓你們認！祖！歸！宗！啊！

　　是的，從血緣關係上來講，樓睿的輩分讓現在的樓家人叫一聲祖宗也不為過。

　　他就是千年前輝煌一時的帝國傳奇——樓星淮與蘇檬的孩子！

　　這事情乍一聽有些荒唐，樓睿的身世來由也確實比較曲折，但要說簡單，其實也簡單。

　　誰也不知道，當樓韻賢帶著弟弟樓韻澤逃出帝國時，還偷偷拿走了一樣東西。那就是樓星淮夫婦的基因樣本！

　　樓睿就是養父樓韻澤用這些基因樣本合成的許多胚胎中，唯一成功誕生的一個！

　　樓家兄弟倆，等於是親手給自己創造出了個活祖宗出來。

　　從生理學上講，樓睿的父母樓星淮和蘇檬。從輩分上來講，是樓韻賢他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那一輩兒的。他就是家裡名副其實的小祖宗！

　　不過為了隱藏身份，平時他都管樓韻澤叫養父，樓韻賢自然就是大伯父別人只當他是養父撿來的孤兒，卻不知，他就是真真正正的樓家人，還是嫡系中的嫡系！

　　也許是逃亡途中打發時間的無心之舉，也許是為了從樓星淮和蘇檬的強大基因中博得一線希望，為了有朝一日逆襲復仇，反正對一手合成胚胎並養育他的人，樓睿叫一聲養父，絕對是無可厚非。於是樓睿就這樣從祖宗降格成了兒子，輩分可以說是非常混亂了！

　　現在他穿越回了一百年前，樓家兄弟還沒有蒙受不白之冤，流亡星際；也沒人知道他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上的，那他的身份，也就不用掖著藏著了不是！

　　我是你們來自未來的祖宗！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樓韻賢恍惚從對面少年的臉上看見了一種賤賤的表情，永遠也不苟言笑教官，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看上去著實是被驚到了。

　　校醫早就給這個雌性做過DNA檢測，可是帝國基因庫內卻並沒有找到與他有血緣關係的人。有兩種可能，一是這個少年不是帝國人，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個少年有貴族血統！

　　基因庫雖然囊括了帝國的所有人口，但是貴族的基因檔案是額外加密保護的，想要檢測，必須要申請開啟檢測權限才行。樓家固然大不如前，但爵位仍在，還是正兒八經的貴族。

　　如果他真的是樓家的人，普通的檢測無法在基因庫裡找出他的關聯血緣，也就說得通了。

　　幾人依次落座，按捺住心中的異樣，樓韻賢沉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樓睿歪著頭想了想，似乎不太確定，「睿……阿睿，對，好像叫阿睿。」他不能直接說出自己姓樓，但是卻不想捨棄養父給自己的這個名字。

　　「好像？我們需要的是確切答案。你再仔細想想。」

　　「我只是依稀記得……抱歉，我不能肯定，我不知道……」

　　樓睿痛苦地抱住了腦袋，他常年被灌輸扮豬吃老虎的技能，積年累月下來，吃虎的能力有沒有不知道，但扮豬的本事倒是非常爐火純青了。

　　看上去真就是個因為記憶缺失而痛苦的無助少年。

　　事到如今，也是不得不做一把戲精了。

　　如果他要是直接說自己是樓星淮和蘇檬的兒子，那別人必然要問，你的父母在哪裡？

　　英雄是不死的，至少民眾是這樣期望的，那場戰爭後，曾出現許多流言，說樓星淮夫婦並沒有死，而是乘坐逃生艙落在了偏遠星系，過起了隱居生活。

　　千百年來，關於這夫婦倆的傳言一直不曾間斷。

　　且不論這些傳言的真假，就算樓星淮夫婦真的沒有死在那場戰事中，按照宇宙人的平均壽命，也不可能活到現在，還生下樓睿這麼年少的孩子。

　　樓睿就是傳說中的……還沒有出生，就已經父母雙亡的比慘冠軍。

　　他交不出一雙父母來，也無法說出自己從何而來。

　　既然實話說不得，編假話又百分百要穿幫，那就只好失憶了！

　　只要把血緣關係這個事實擺在所有人的眼前，引發他們的猜測，進而去證實。他的身份自然就有了。換做是別人，樓睿還不敢這麼篤定，可面前的人是大伯父，為樓家沒落而痛心疾首的大伯父，就憑自己這張臉，他也不會不管這件事。

　　「這樣說，你是不打算想起其他事情了？」樓韻賢的手指叩擊在桌面上，帶著顯而易見的震懾意味。

　　之前校醫給的檢查結果顯示，這個少年的臉部曾有容貌調整的痕跡，這顯然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別說樓韻賢了，在座的人就沒有吃乾飯的，失憶這種事，鬼才會信。

　　樓韻賢道：「如果你執意想不起來，我們有權對你使用腦域搜索，一旦從你的記憶中發現惡意危害帝國安全的行為，屆時帝都安全局介入調查，就不會像我們這樣客氣了。」

　　樓睿好像是被嚇到了，鵪鶉似的點點頭。他怔怔地看著地面，彷彿想什麼想入了神，又好像什麼也沒想。

　　即便刻板如樓韻賢，也懂得貫徹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準則，他又道：「只有你配合我們調查，我們才能拒絕其他職權機構的干涉。在這裡，你不必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旁邊的調查員又問起了他如何出現在隔離星的，問得鉅細無遺，他們不厭其煩地問，樓睿就不厭其煩地答不知道、想不起來、忘了……

　　幸而隔離星的狂獸暴動毀掉了一切，不然這些人在隔離星找到來自一百年後的星艦殘骸，那真是一點斡旋的餘地也沒了。

　　樓睿倒不怕他們看出自己是假失憶，這裡又沒有人知道他是穿越的，他只是假裝失憶，以自己真實的基因和樣貌示人，沒有胡編亂造什麼，所以也沒有什麼好拆穿的。

　　除了秦固。

　　他和秦固的伴侶契約，就是個大大的BUG。

　　樓睿想想就蛋疼，他現在也沒有搞懂，怎麼他人穿越了，連與秦固的伴侶契約也能跟著一起穿越？好歹是星際時代，這科學嗎？這合理嗎？

　　雖然秦固也不想讓人知道他倆在隔離區發生了什麼，可保不準他看自己不順眼，就給抖落出來了。

　　啊，孽緣，孽緣！

　　正在上今日第一節課的教室中，秦固毫無預兆地打了個大噴嚏。

　　老師和同學的目光唰一下集中在了他身上。

　　秦固眼觀鼻鼻觀心，脊背筆直，不為所動。

　　大家又默默把目光移開，繼續上課。

　　想到秦固，樓睿就心虛不已，為了避免多說多錯，之後就一個字也不肯再吐露。

　　但是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生根發芽的速度宛如吃了金坷垃，審訊人員一看撬不開他的嘴，竟然沒有過多地軟磨硬泡。

　　結束審問的第一時間，樓韻賢敲響了校長辦公室的門，言簡意賅地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科德娜掛掉通訊，在百忙之中抬頭望過來：「申請基因庫的最高檢測權限？這可不好辦，如果沒有確切的理由，即便是我，也不能隨意遞交這個申請。」

　　樓家的爵位在家主身上，樓韻賢雖然也身為貴族，但如果要以個人名義開啟加密基因庫的檢測，必然無法繞開家主那一關。但更重要的是，樓韻賢要爭取的是校長的立場。

　　只有校長出面，才是皇家第一軍校與安全局的事。而不是他個人非要與安全局對著干。

　　科德娜笑道：「你總不會是想說，這是樓星淮上將的親生兒子吧？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想像力這麼豐富！長得很像、原始形態也一樣，也有可能是隔代遺傳導致的。」

　　還有一句她沒說，搞不好這只是樓家流落在外的一個私生子罷了，大家族裡，這種事可以說是司空見慣的。

　　科德娜有些無奈：「難道你還嫌你們家的事情不夠糟心？」

　　這句話堵得樓韻賢啞口無言。可不是嗎，樓家那麼多子孫後代，不也一樣沒落了，多認一個樓家血脈回去，無非是讓家產爭奪戰多一個炮灰而已。

　　但如果他不是普通私生子呢？是否會為樓家的現狀帶來改變？

　　現在星網上對這件事的猜測也是五花八門，卻無一例外地將矛頭指向了那個雌性少年，輿論風向一面倒，大家心裡都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樓韻賢知道，科德娜要考慮的，是全軍校的利益。

　　「我有我的理由，我想您聽了以後，也一定會有興趣。」樓韻賢說。

　　科德娜抬眼看他：「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