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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枝 - 第19章字體大小: A+
     
    第 19 章

      王錚被徐文耀緊緊抱著,外人看來,這個擁抱符合男性之間情誼的正常交換,猶如兄弟或者夥伴一般的安慰,地點是醫院,往來的人多半以為這倆人乍然聽聞親朋好友的什麼噩耗,以至如此傷神,其中一個強忍淚水,另一個拍著他的肩膀安慰。

      但對王錚來說,整個成長階段能稱之為擁抱的東西幾乎沒有。他記得清的只有一個:在他很小的時候,有一次發燒到四十度,他的母親把他緊緊抱在懷裡,不斷給他額頭換下被捂熱的毛巾。隔了這麼多年,他記憶中仍然能清晰地重現母親那天所穿的衣服質地,的確良白色襯衫,貼在臉上有種貼上一張白紙的感覺,有點硬,不柔順,但是卻很好地烘托了母親的體溫,以及屬於母親長年在中醫藥房工作的中藥味。那個味道令他心醉神迷,猶如重返子宮,被周圍溫柔而暖暖的水包圍。而從母親身上傳遞過來的焦躁和擔憂,確鑿無疑的關愛,這些都令他備感安全。童年的王錚在這個時候不止一次想,如果就這樣死了該多好,這個時候死掉的孩子,能夠保有母親最溫柔的愛,絕對不會對死亡產生恐懼感,相反,還會懷有幸福,這樣死掉的話,也就沒有什麼所謂怨恨。

      但是一旦他病好,這種溫情立即被剝奪。他的母親又回復到往日那個粗暴嚴厲的存在,將呵斥責罵當成日常對話的主要方式。十六歲那年,他有一次,跟母親到她工作醫院的食堂吃飯,那天中午打了一份番茄雞蛋,因為放的糖多過鹽,這道菜讓不喜歡甜食的王錚備感折磨。但他的不情願被母親發現了,也許那天母親因為家務多,上班又遲到,連累了當月的全勤獎金;也許她前一天晚上,正好跟丈夫在家裡又發生口角,憋著一肚子火。不管原因為何,王錚很不幸地充當了她發洩的渠道,她不管不顧,當著食堂許多人的面,將王錚狠狠訓斥了一頓。

      即使在今天,王錚閉上眼還能看見那個時候的自己,穿著過大的校服,垂著頭一聲不響,像一隻打蔫的鵪鶉,戰戰兢兢聽著母親在自己頭頂怒氣沖沖,尖利地嚷嚷著你個夭壽仔怎麼那麼不惜福啊,還挑食,快點吃,不吃就晚飯也別吃!旁邊有母親的同事看見了,幫著打了兩句圓場,這讓母親越發憤怒,彷彿找到同仇敵愾的戰友一般,用她那極具穿透力的大嗓門,將王錚從小到大在吃飯上的劣跡都數落了一遍。

      那個時候,王錚深深地埋著頭,覺得自己就如一個頑劣的典型,一個令母親蒙羞和恥辱的孩子,來自母親一方的羞恥以如此擴大的方式反壓到他頭上,令他幾乎都要喘不過氣來。他別無他法,只能用十倍的羞愧,查檢自己,不放過任何一個小角落,查找罪證,以印證母親的權威。

      在他成年以前的每一樣決定,幾乎都要靠與母親鬥爭才能爭取得到。大到填高考志願,小到買一本自己想要的小說,所有超出母親認知範疇的東西,都被她斷然拒絕在她的世界外。一直長到高中,他在母親的眼皮底下,從沒試過住宿,從沒試過晚上跟同學出去玩,更加不要說嘗試那個時代小男孩熱衷的遊戲廳,錄像廳,泡馬仔,打群架,至於節假日一家人一塊旅行,與家人交流和溝通之類,更像天方夜譚,屬於電視螢幕中遙遠而不切實際的幻想。

      王錚從小就渴望離家出走,渴望長大後遠遠地離開這裡,離開父母無休止的相互埋怨和爭吵,離開除了吃飽穿暖外沒有其他盼頭的,一眼望得到頭的生活,離開這種所謂大家都差不多這麼湊合過的日子。大二那年,他遇到李天陽後,便幾乎義無反顧地跟了那個男人,對他來說,李天陽不僅僅是一個愛人,還是一個拯救的門戶,還是另一種,閃光而豐富的生活的可能性。

      他那麼努力地想要追上李天陽的步伐,想說李天陽高興的話題,想做能讓李天陽愉快的事,但王錚如此笨拙而缺乏經驗,在讀大學之前,他甚至沒有試過在餐廳決定這頓飯該吃什麼。他一直生活在一個狹窄的環境中,由他的母親、師長、主流價值觀確定了他所要做的事,所要說的話。這種氛圍他覺得窒息,他渴望自由和外面寬闊的世界,但等他真的跟了李天陽,他才發現,那個他所渴望逃離的環境,其實也是一種安全和保護。

      他逃離了那個環境,卻陷落了另一種巨大的惶恐和不安定中。

      這些東西,李天陽不會知道,知道了也不可能理解,但這不能怪他,王錚在無數次回想自己的過往時,都明白不能怪他。那個時候,他連跟李天陽抱怨的想法都沒有,他時刻在怕,怕自己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笨拙和幼稚,怕因為這樣,被李天陽嫌棄和唾棄。王錚在那四年裡,一直想扮演一個角色,一個成熟老練優雅睿智的戀人。但因為他沒有經驗,這種扮演最終就搞砸了,拙劣一點點還是暴露了出來,他原本不擅長這些,所以他輸給了於書澈。於書澈才是真正的成熟老練、優雅睿智,李天陽分手的時候說過,對於書澈的愛是他沒辦法忽略和抵抗的,他知道對不住王錚,他在理智上也勒令過自己不能再跟這個男人糾纏下去,但是他做不到,分不了。

      現在,這個李天陽口中所說的,做不到,分不了的男人,跑過來問他,明明按著通常意義上的愛情原則建立的愛,明明已經有了信任、理解、尊重和真誠,為什麼他跟李天陽的愛情,也終究難以為繼?

      王錚覺得這個問題叩問了他也一直迷惑不解的地方,那個時候,他對李天陽,或者說他與李天陽之間,難道沒有這些嗎?也有的,可能多,可能少,只要願意,他可以往上面添加想要的形容詞,可是事實上,就算擁有這些要素,仍然沒有用。

      如果他們都是在情感關係中缺失某個重要部分的人,那麼,那個部分到底是什麼?

      「這個問題還真不好說,」徐文耀聽完他斷斷續續的敘述,鬆開他,沒有對面抱著,卻仍然單手環著王錚的腰背,一邊輕輕撫摩他的背脊,一邊柔聲說,「但我覺得,你被那一位姓于的給繞進去了。」

      「繞進去了?」

      「對,遵循他的邏輯,用他想問題的路子來看自己的,他都拎不清的事,對你來說,當然更加無解。」徐文耀從口袋裡掏出疊得方正,邊角熨燙整齊的手帕,遞過去,帶笑說,「擦擦,臉都成小花貓了。」

      王錚驟然紅了臉,接過手帕擦了擦,吶吶地說:「我,我平時不至於這樣……」

      「平時不至於這樣,你還想哪樣?」徐文耀帶笑罵說,「你以為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很高知?」

      王錚羞愧地垂下頭。

      「行了,這有什麼?於萱在我跟前出醜的多了,你這些跟她一比,就是小巫見大巫,再說,誰知道我什麼時候就會在你跟前失態呢?這人啊,總有自己掌控不了的情緒,喜怒不言於色,那是對著外人,是吧?」

      「我還是修煉得不夠,這麼多年了,我還以為自己已經……」王錚歎了口氣,垂頭輕聲說,「徐哥,你心裡也覺得對我挺失望的吧?」

      「是挺失望的,但不是因為你被人三言兩語激到失態,而是你不肯面對這種失態,」徐文耀單手摟住他,拍拍他的肩膀,輕聲說,「人的精神狀況不是一個虛構物,沒有一個可以遵循的理性原則,不然當年弗洛伊德的理論出來時,不會在西方掀起一種革命性的思想轉變。雖然他老人家今天備受批評,但是他確實第一個用科學研究的方法表明了,我們賦予自己行為意義的理性原則,在精神層面,在潛意識裡是不管用的。所以王錚,你不能說我已經快三十了,我就得管住自己的精神活動,讓它該怎樣就怎樣,這不現實,也是把人簡單化的一種理解,你學的是純理論,在這點上,你該比我更明白才是。」

      王錚點點頭,有些赧顏說:「但社會文化對我們各個年齡階段該有的狀態總有一套說辭,比如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之類,我們生活在其中,很難不受影響。」

      「那麼你覺得自己能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嗎?」徐文耀問。

      王錚一愣,隨即老實地回答:「不能。」

      「那不就是了,孔孟之道隔了兩千年,那個時代沒有精神分析學,可不意味著,人就被一種思想限制住,是鐵板一塊,只會按照這個規則生活,是不是?遠的不說,我舉個例子,文革時候,中學生斗人鬥上癮,專門揪各行各業的領導權威,社會上一片混亂,也沒人敢阻攔他們,一時間武鬥風起,死了不少精英人才。我們家一家子都是軍人,還是小有功勳那種,我爺爺當時作為軍區領導人,就被紅衛兵盯上了。一群小崽子帶著袖章拿著毛主席語錄衝進大院要抓我爺爺去遊街,你猜怎麼著?」

      王錚好奇地睜大眼睛,搖了搖頭。

      「一整個警衛連的人都出來了,個個荷槍實彈,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們都嚇住了,我爺爺就坐庭院裡,不動聲色地裝槍,他早年參加革命殺的人可多,氣勢駭人,震住全場,沒人敢上前抓他。後來軍區政委們出來了,搬出周總理的指示文件等,半勸半嚇,把那幫人給轟走了。」徐文耀笑了笑,摸摸他的頭髮,說,「那些警衛員們後來跟我們家一直保持很好的關係,我小時候問過他們怕不怕,那種情況下,一開槍就是反革命的大罪。有個叔叔笑著說,怕當然怕,但在自己地盤上把首長讓一群毛孩子抓了,那還要不要臉了?我又問,毛主席都說造反有理,你們不是在反對毛主席嗎?他笑了笑說,毛主席他老人家離得太遠了,管不著我們這邊。」

      「小錚,在那樣一個時代,他們一塊的戰友都沒人覺著他是錯的,人有時候,不是說按著別人的規矩來,別人的規矩是一套說辭,你完全也可以自己弄一套自己的規矩,比如說,三十幾歲了照樣不壓抑自己的情緒,容許自己有傷口,也有軟弱的時候,當然哭鼻子之類的,在徐哥面前就好,別人那,還是別表現出來,會被人笑話的。」

      王錚紅了臉,頭低得恨不得把自己埋起來。

      徐文耀哈哈大笑,單手摟緊了他,摸著他的頭髮說:「剛剛那個事,我一個局外人看著啊,其實就一來找抽的,你沒讓人言語擠兌了去吧?小傻子?」

      王錚咬著下唇,搖搖頭說:「我有頂回去。」

      「這就對了,給他點顏色瞧瞧,讓他以為咱們好欺負,」徐文耀讚許地說,「下回甭跟他廢話,下勾拳揍丫的,不會打架啊,沒事,改天我教你。」

      王錚也笑了,說:「你怎麼還教人打架?還公司老總呢,難不成生意上談不攏也拿拳頭說事?」

      「要擱我這就不是動手那麼簡單了,我主要是怕你被他的歪理繞暈,聽著啊,兩人相處沒有什麼缺不缺,要說缺,世上就沒完滿的東西。咱們問心無愧就好,你說,你在跟那什麼陽處朋友的時候有盡心盡力對他好嗎?」

      王錚想了想,說:「基本上算有。」

      「那沒什麼好遺憾的,你能做的,就是這麼多,咱不能要求自己做弄不了的事,有那個金剛鑽,才敢攬瓷器活,兩人相處,就是這樣,你給了他十分,他如果想跟你好,自然會十分地還回來,但有些人非但還不了十分,還覺著你給的不合他的意,給多了,或者給得太頻繁了,這就不是你能控制的。」徐文耀笑著柔聲說,「而且你這缺心眼的,想也知道吃了虧,事情都過去了,哪還輪得到你來自我檢討?」

      王錚笑了,徐文耀的話講一種複雜的情感關係理解得簡單而直接,但有時候卻不失為一種走出困境的辦法,他看著徐文耀,問:「那你呢?如果你談戀愛,你會給幾分?」

      「滿分十分?」

      「對。」

      徐文耀的笑瞬間消失了,他轉過頭,看著王錚,收緊手臂的力量,慢慢靠近他,啞聲說:「也許,得看人……」他伸出手,摩挲了王錚的下巴,手竟然有點抖,但目光複雜,似乎在掙扎,有難以決斷的事情,有不確定,但也有炙熱的渴望,最後他歎息一聲,鬆開王錚的下巴,站起來說:「走吧,你的湯再不送,於萱喝到就不熱了。」

      王錚愣愣地看著他,心裡有些莫名其妙的悵然若失,但很快調整了情緒,點頭說:「好,我把湯送過去,徐哥一起來嗎?」

      「不了,我把於萱家老爸安頓了再說,老爺子有人陪著,但到底這飯還是得我過去,剛剛是我不放心,現在你也沒事了,我該走了。」

      他匆匆忙忙地說完,勉強一笑,朝王錚揮揮手,轉身就走。

    作者有話要說:徐文耀對王錚動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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