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男人

　　　M大校園內，男生306寢室。

　　　這間寢室四個人住，都是M大經濟學院三年級的學生。寢室長是一個本地人，名叫秦浩文。秦浩文長得高挑小帥，是寢室裡家境最好的人，據他自己透露家裡做鋼材生意，家資高達幾千萬。

　　　寢室裡的其他兩人平時喜歡奉承秦浩文，偶爾能從他手裡佔點小便宜什麼的。不過他們兩人的內心怎麼樣想就不知道了，畢竟在京城幾千萬真的算不上有錢人。

　　　老二楊文斌，從南方考上來的，長得也是端正陽光，但是比不上秦浩文。楊文斌的家境也是一般，算是小康水準。他是最喜歡奉承秦浩文的人，大學兩年下來，和秦浩文混得感情相當好。

　　　老三王學智，出身西北部，父母在京城工作，算是京城的定居人口。只是按照京城的房價來計算，他們大概還要努力三輩子才能買房拿到戶口。因為王學智為人油滑，對秦浩文也是諸多討好，所以關係也是十分融洽。

　　　老四葉凌，出身北方小城市的某農村，父母往上三代均是貧農。他是寢室裡家境最困難的人，也是最格格不入的人。因為葉凌這個人自尊心強，有點書呆子，死腦子又不會來事，嘴巴還不甜。

　　　靠著死讀書僥倖考上M大，彷彿已經用盡了葉凌此生最大的運氣。

　　　來到M大之後，葉凌發現自己猶如井底之蛙，不只物質上缺乏到極點，連精神上也是乏善可陳，跟周圍的同學們根本沒法比。

　　　同寢室的同學看到葉凌的第一眼，紛紛露出目瞪口呆的眼神，這是哪來的土包子，穿的那是什麼鬼東西？

　　　這不能怪葉凌，他從前只會埋頭讀書，根本沒管過自己的穿著和外貌。

　　　家裡為了送葉凌上學窮得砸鍋賣鐵，當葉凌考上M大以後，父母把送他讀書的任務分攤給出去打工的弟弟妹妹。甚至葉凌讀大學每個月的生活費，也是弟弟妹妹匯來的。

　　　來到學校後，葉凌手裡的餘錢只夠平時吃飯的花哨，連給自己買件衣服的餘錢都沒有。不過葉凌算是對自己的窮苦有了認識，也默默地識趣不去跟別人湊近乎。

　　　但是同一個寢室內，葉凌的吃穿和摳門的習慣，總會受到其他人的抗議和議論。

　　　家庭條件好的秦浩文，有一次直接把自己的舊衣服拿來，堆在葉凌床上讓葉凌隨便穿。問題是之前沒打招呼，一回來看見這個，葉凌很不好受。

　　　葉凌受不了秦浩文那種態度，衣服他給秦浩文拿回去了，說了聲謝謝，自己用不上。

　　　自此葉凌在寢室時常被冷嘲熱諷，說他自命清高什麼的，都窮得快穿破褲子了還不願意接受別人的好意。

　　　當時葉凌就默默地想，要是真的是好意，就應該做得讓人如沐春風一點。他從秦浩文身上感受到的，根本就不是好意，而是施捨。

　　　對方根本不是真心幫助葉凌，而是替葉凌感到害臊，畢竟是一個寢室的人，走出去會被人笑話。

　　　如果光是被笑話，葉凌這種性格的人其實可以忍受，他本來就有點呆，不會來事，沉默安靜。但是他發現自己不能再繼續死讀書，在大學死讀書已經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然而沒有錢，沒有人脈關係，嘴巴又不會說，一切都是徒勞。

　　　葉凌看見身邊的人，每個人都是越來越好，對未來的安排有條有序，只等著時間一到就飛出校園，去尋找自己的夢想。

　　　只有自己原地不動，對未來越來越迷茫，好像做什麼都是徒勞。

　　　彼時的葉凌渴望成功，渴望過上有錢人的生活，但是不懂得怎麼樣去做。作為一個能力和見識有限的人，葉凌想不到很好的作法。

　　　機緣巧合之下，葉凌在大三上學期初認識了張某，他發現張某是專門替大學生拉/皮/條的。只要事成之後給張某一點介紹費，就可以幫人介紹一些有錢人。

　　　葉凌一開始沒有打算跟張某聯繫去做這種事，是有一次在食堂，發生了一點小風波之後，被人PO上學校的BBS說遇到一個摳門極品什麼的，葉凌才去找的張某。

　　　一時衝動也罷，深思熟慮也罷，葉凌就和莊旭然搭上了線。

　　　現在是拿到房子車子副卡之後的第二天，葉凌魂不守舍地回到寢室發呆。

　　　介紹人張某一直在打葉凌的電話，約葉凌出去見面。

　　　葉凌按了一次，張某鍥而不捨，葉凌只好關機。

　　　他看著自己熟悉的大學床位，眼神發懵，以為自己在做夢，竟然回到了大學的時候。

　　　這怎麼可能呢？

　　　按照葉凌那死板又有點呆的性格，他能做出下海撈錢的事情本來就夠不可思議，現在發生的事情更加不可思議。葉凌花了好長時間也沒說服自己，自己這是重生了。

　　　306的其他室友，從葉凌回來之後就覺得葉凌不對勁。這人平時雖然神經質，但是從來沒有這麼嚴重過。

　　　楊文斌偷偷說：「學智你看，他看著那堵牆起碼有十分鐘了，他是怎麼做到紋絲不動的？」

　　　王學智說：「別多管閒事，免得他又覺得我們欺負他。」

　　　楊文斌不屑地撇撇嘴，轉過頭去繼續打遊戲，他們都不屑去管葉凌的閒事，只不過是覺得奇怪才提一句。

　　　「喂！我女朋友給我買了早餐，你們誰要吃啊？」秦浩文從外面回來，手裡拎著女朋友趙琪琪買的早餐。其實他已經吃過了，不過女生大方，給他買了很多。

　　　「我要吃我要吃！」聽到有吃的，楊文斌和王學智紛紛丟下手頭的事情，搶著秦浩文手裡的早餐吃：「哇靠，是蝦腸啊？」

　　　王學智一邊吃一邊對秦浩文豎起拇指：「浩文你女朋友真大方！是個好女人！」

　　　「這有什麼。」秦浩文坐在自己椅子上，轉著椅子說：「我女朋友家裡開公司的，比我家有錢多了。」他用眼尾瞄瞄葉凌，小聲問：「那個傢伙怎麼了？撞邪了？」

　　　楊文斌搖搖頭：「誰知道他，神經病，一早上回來就是這樣。」接著頓了頓，露出八卦的笑容：「喂，他昨晚沒回來，你們猜猜他去了哪裡？不會是去……嗯？」擠眉弄眼，曖昧賊笑。

　　　「不會吧？」王學智理性地分析說：「就他摳成那樣，應該捨不得花錢。」

　　　秦浩文笑了笑說：「這你就不懂了，現在玩玩哪裡還用花錢。」他用眼光打量了一下葉凌：「喏，人家長得還算平頭正臉，他不說出來，誰知道他窮？那些品味低俗的廠妹還是喜歡他這種的。」

　　　葉凌把他們的話聽在耳朵裡，雖然覺得刺耳，但是已經沒有從前那麼在意。如果是一年多前聽見這些話，葉凌會自己內傷很久，甚至背地裡默默戳小人。

　　　不過現在葉凌變了，這個曾經令葉凌很在意的小寢室，如今已經不能傷害到他。

　　　「喂，他去廁所了，不會是生氣了吧？」

　　　葉凌沒有生氣，他去廁所洗了一把臉，然後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帶著一股不知名的味道。聞了聞有點熟悉，大概是昨晚在會所裡沾上的，令葉凌有點不舒服。

　　　現在是九月份，天氣很熱，葉凌用冷水洗了個澡，把髒衣服換下來。

　　　但其實這套衣服是葉凌最好的衣服，那件白襯衫和那條黑色西褲，他只穿過兩三次，平時不會拿出來穿。

　　　洗完衣服晾起來，葉凌回到寢室爬上自己的床，他不記得今天有沒有課，但即使是有課也不想去上。作為一個名副其實的書呆子，葉凌從來沒有逃過課。

　　　他掏出關掉的手機，猶豫了一下，又放回去。

　　　一覺睡到中午，葉凌起來去飯堂打飯吃。才闊別了校園一年多，葉凌發現自己對校園的熟悉程度絲毫沒有減弱，他依舊記得路線和飯菜的價錢。

　　　打到飯之後，葉凌端著飯盒待在角落裡。

　　　吃了兩口，面前出現了兩道身影，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這不是旭然的小情兒嗎？怎麼還吃這種菜？」曹政和肖志軒今天心血來潮，到學校的食堂看看有什麼好吃的，結果看見昨晚剛見過的人。剛開始還以為看錯了，因為肖志軒說，這個一看就是土包子，跟昨晚那個學生哪點像？

　　　曹政也懷疑自己眼瞎，不過仔細觀察之後，他堅信自己沒看錯，就是昨晚那個。他覺得很好奇，就拉著肖志軒過來圍觀。

　　　只能說人靠衣裝，葉凌一身樸素舊衣服的時候，哪怕臉再好也顯得不起眼。

　　　跟了莊旭然兩年多，葉凌對莊旭然身邊的朋友都比較熟悉。他記得他死的時候，曹政就在場。不過那些都是過去的時候，曹政喜歡他也好，討厭他也罷，這一次葉凌不想再討好他們。

　　　「有什麼事？」葉凌抬起頭來問。

　　　「沒事，就是好奇過來看看。」曹政饒有興致地打量葉凌，從頭到腳，包括他的飯盒造型：「叫什麼了來著，我給忘了，是姓葉？」

　　　葉凌慢吞吞說：「我是姓葉。」

　　　「哦。」曹政說：「旭然虧待你了，沒給你錢怎麼著？」

　　　葉凌老實說：「給了。」

　　　「嗤，那你怎麼還吃這個？」就這飯盒的菜色，一頓飯要不了三塊錢吧。

　　　葉凌沉默了一下，想了幾個理由都不適合，索性沒說話。

　　　曹政當著他的面掏出電話來：「得，給你男人打個電話，問問他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