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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怖谷漫遊指南 - 第257章 諸神黃昏(三十)字體大小: A+
     
    他們的目光凝固在他身上。

     白景行的掌心攥著塊狀的血肉,力道之大, 以至於血和肉都擠壓成了泥一樣的漿液, 從他的指縫間汩汩流淌,與此同時, 他的唇舌也在強效紅藥的作用下緩緩愈合。

     “兄……兄啊!”華贏震驚無比, 打死他也想不到,白景行居然會選擇割掉自己的舌頭, 來換取短暫說話的時間,“你也太……太……”

     “城主,交給我。”白景行一字一句, 很快, 他的嗓音就逐漸重回模糊低啞, 刺青的墨色又順著淋漓的鮮血攀爬上來, 即便割去舌頭, 所能拿回的聲音也僅有短短瞬息, “就讓我來,殺了他。”

     杜子君目光複雜,但依然很冷靜:“要除掉他, 僅憑你一個人是不可能的,必須要人協助才行。”

     賀欽看著他:“你去對付城主,可以,但你得保證,你掌握的他的情報,比在場任何一個人都多才行。”

     “他是——!”白景行聲音嘶啞, 未出口的答案猝然淹沒在無聲的唇齒間,他額間青筋綻起,費力地卡住自己的咽喉,在衣物上蹭下數道斑駁斷續的血痕,“是……是……!”

     “有關城主的情報被他封鎖了,”聞折柳緊盯著白景行,“如果是寫下來呢?”

     白景行滿頭大汗,轉而用手指在地上用力劃動,然而他寫下來的全都是不成整字的破碎符號,猶如鬼畫符一樣。

     “刺青居然還有這種效果!”池青流吃驚,“不能用語言或者文字傳達信息,那豈不是比死人還能保守秘密?”

     “只要想辦法,信息不可能傳達不出去,”聞折柳沉聲說,“假如是我們猜,你只需要點頭或者搖頭呢?”

     “沒有用。”賀欽看著他說,“刺青是他用來控制人的手段,禁止傳遞任何關於他的訊息是要求,這幾乎是概念上的控制,沒有鑽空子的可能。”

     “有點像……有點像他控制了大腦中的韋尼克氏區,”聞折柳說,“韋尼克氏區負責分析語義,人們在夢境中無法分辨文字,就是因為它同時也在休眠,不過,白大哥的情況又不完全像……”

     “只要他心裡清楚是怎麽一回事就可以了,”杜子君倒是不擔心情報的缺失問題,“戰鬥中的默契,有時候比說一百句話還管用,上去吧。”

     此刻,禁錮著白景行的刺青也隨著一塊愈合了,他挫敗地深深呼吸,起身一言不發地將裝著廖冰露的容具收進自己的背包。

     “別擔心,一切都會迎刃而解的,”聞折柳按住他的肩膀,“接下來,只要大鬧一場就好了!”

     高天原上,盛裝雍容的聖子立於禮台的定點,垂頭望著下方山呼海嘯的鬼。她的目光決然,眉宇間卻始終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輕愁。

     “為何愁眉不展,太夫?”滑膩的聲音如蛇,從她身後遊走而來,“看著下方對您愛戴萬分的臣民,您不高興麽?”

     聽見這個聲音,聖子染金的眉頭一跳,神色中竟然顯現出堪稱陰鷙的東西。

     “你說過的,只要典禮一結束,就讓我去見他。”聖子說。

     “當然,當然啦太夫大人!”城主笑嘻嘻地從旁側冒頭出來,今天他又換了一張臉,平庸至極的女人貌,小三角眼下滿是麻子,唯一的特別之處,就是嘴角點的一粒黑痣。他站在聖子身邊,覷著眼來回在少女身上遊離,神態委實下賤至極,“當日我處決那些人類的時候,您很不高興,很不愉快……那副要活吞了我的樣子啊,天哪、天哪!”

     聲線如蛇,他的身姿也如蛇般遊離,複又從聖子的另一側冒出來,在她耳畔柔滑地呢喃道:“太夫大人,天照亦有噬世之光,您善良聖潔的心靈裡,同樣深埋著毀滅天下的欲望啊……”

     “住口。”聖子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霎時間,她身側的溫度被加熱到沸騰的程度,沒有火焰,扭曲狂舞的空氣就是她的火焰。

     城主在她發難之前,便已經瞬移到了遠處。

     “別生氣!”城主咯咯直笑,“那個男人——您很久為之等待的男人還在我手裡,耐心點,太夫,您會與他相見的……我保證。”

     上方的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下方的鬼怪卻歡呼四起,整個黃泉都來觀禮的盛大宴會上,身份高貴的遊女陸續進場,首先是由四駕鬼炎馬拉著的華貴巨輦,宛如四座小型的宮闕,朱色的飛簷上都系著純金的鈴鐺,幕紗遮擋著振袖新造們的體貌,即便是眼力最好的百目鬼,也只能看見四個綽約纖細的影子,車輦後春櫻飄蕩,夏花綻放,秋楓垂落,冬雪飄揚,在一望無際的廣場上搖曳出四道爛漫各異的顏色;接著她們四個,就是王不見王的紅天神與紫天神,四季的美景不見了,取而代之的熱烈的金紅方陣和高雅的銀紫方陣,仿佛燎原的妖火,佔據了萬眾的視線;再挨著後面,則是許多慣於獨來獨往的高階遊女,前後仆從如雲,高舉的大扇上漆著風花雪月,那都是象征著身份的標識,猶如出征的將領傲然展示他們的家徽。

     “啊啊,這不是已經開始了嗎?”城主雙目發紅,亢奮地看著下方花團錦簇的盛景,他張開雙臂,陶醉地大喊:“快點用戰爭來取悅我,臣民!”

     聖子冷冷地看著他,那真是令人膽戰心驚的貪婪和獨佔欲,仿佛他看的不是鬼,而是專屬於他的玩具王國。這麽多年,城主始終沉迷於觀看這些強大豔麗的鬼女為他上演的一幕幕爭執鬧劇,每過三十年便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舉辦花魁大典,不過是為了滿足他的私心。

     他狂熱地愛著被他所擺布的一切,包括投鼠忌器,不得不受其鉗製的自己,而一遇到不受他控制的事情,他就會暴跳如雷,凶如怒龍,直至事態重新回到自己的股掌之中。

     說起來,上一個三十年的花魁大典,又發生了什麽事來著……

     聖子的瞳孔渙散了一瞬,她忽然發現,關於往年慶典的記憶,就像被水稀釋的藍墨,早已在她的腦海中逸散得無影無蹤。

     究竟是……出了什麽事呢?

     “聽見了!”邱博藝難掩雀躍之色,“有一枚被帶上高空的斥候,離他們站的地方很近,神父現在正在……城主手上!”

     “他肯定把他關在哪了,”華贏說,“而且篤定聖子一時半會救不出他。”

     “涉江薙刀騎。”聞折柳說,“找找涉江薙刀騎的位置!那是不夜城唯一不受聖子管控的武裝實力。”

     謝源源插話道:“對了,小山光小姐……她不會有事吧?”

     聞折柳沉默了一下,他抬頭看了看賀欽,他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小山光和他們確實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廖冰露用半個身體的血肉迎擊了神明的碾壓,這時間對玩家的感觀而言僅有一瞬,可對於小山光來說,卻是實打實的漫長的二十天。

     ……她凶多吉少。

     “只要她還活著,無論受多重的傷,被關在什麽地方,”賀欽認真地看著聞折柳,“我們都去救她出來。”

     “……嗯!”聞折柳用力點頭。

     “揚屋已經空了,剩下的只有一些低階遊女和鬼影武者留守,”關智羽說,“這裡沒有涉江薙刀騎……五百名涉江薙刀騎,現在都繞著高天原,還有那個古羅馬鬥獸場一樣的大廣場!”

     李正卿皺起眉頭,“不夜城本來就大,眼下城門打開,黃泉的鬼怪還在源源不斷地往裡湧,要找一個人,別說大海撈針了,根本就是在大海裡找一滴水。”

     “沒錯,這種情況,就算耳目遍布城市,也沒什麽用,”池青流皺著眉頭,“再加入一個搜尋主要角色的任務?”

     “沒必要,”聞折柳說,“通過這幾次的接觸,我們可以看出來,城主的性格裡有控制欲非常強的一面,他痛恨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突發事物。聖子曾經想要偷偷溜下阿波岐原,他不惜和天照命撕破臉,也要殺光侍奉她的鬼,還讓她親眼目睹這一切,於是聖子從此畏手畏腳,不敢再輕舉妄動;謝源源突破了他的封鎖,捅了他一刀,他就大發雷霆,用了那麽大一個殺招,想置我們所有人於死地……”

     “所以?”李正卿看著他,“你知道他會把神父放在哪了?”

     聞折柳笑了笑:“不難猜啊。這麽一個自命不凡的控制狂,想要把世界都安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一定知道聖子和亞伯的關系,如今亞伯被他抓獲,他還能把亞伯放在哪呢?”

     玩家們不由自主地向上看去,浮在蒼穹的天空之城放射烈日般的光輝,萬眾矚目的高天原,站在主位的是聖子,站在她身邊的是城主,那麽神父……

     李正卿笑了。

     “你確實聰明絕頂,”李正卿輕聲感慨,“一切皆得在他的掌控之下,所以神父就被他藏在圍觀典禮的人群中,並且必然緊挨著涉江薙刀騎!”

     “走吧。”杜子君說,“不剩下多少時間了,不能趕在月讀到來之前讓目標相見,前期的布置等於都打了水漂。”

     賀欽打了個響指:“那麽,還是按照原計劃——”

     “先集合力量,擾亂花魁大典。”丙三說。

     “再逐個擊破各自的對手!”壬九捏緊拳頭,志在必得。

     “出發!”

     觀禮的高台,金紅和銀紫的方陣勢如水火,分列兩側,為首的紅天神和紫天神在四位四位振袖新造之下,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進行中的慶典。

     紫天神一襲華貴紫衣,腦後用金簪固定著正紫的包頭,細長的眼尾挑起,她是個眉目清冷,顧盼間又嫵媚流波的女人,行走時衣袖生香,令人神魂顛倒。她望著下方一群廝殺的美貌鬼女,塗成櫻紫的晶瑩長甲若有所思地輕輕搔著紅潤的嘴唇。

     “快要分出勝負了,”不夜城萬眾歡呼,她身邊的擁躉之一輕聲說,“為什麽要選擇武鬥呢?香織散茶不善和人爭執,她若是換上男裝,跳起傾舞,說是出雲阿國再世也不為過啦,何至於淪落到被對手撕碎吞吃的地步?”

     璀璨的明光從頭頂照射下來,溫暖宜人,這是真正的,屬於鬼的光芒。紫天神閉上了眼睛,低聲呢喃:“此非她的本意。”

     身邊簇擁著她的天神低聲說:“……可是,太夫不會喜歡這樣的。”

     “太夫不喜歡,有人喜歡!”紫天神驟然睜開眼睛,這一刻她整個人都變了,有什麽隱忍許久的怒意從雙目中迸發出來,使她從一個風流嫋娜的尤物,陡然變成了一把邪光鋒利的妖刀,“想服侍太夫麽?先去取悅那牢牢抓著太陽的鬼吧!如果不能讓他點頭,就算舞姿傾倒眾生又有什麽用?”

     另一側,紅天神倚著深紅的絲綢靠墊,金紅的長袍襯著她白嫩的脖頸和肩膀,有了一種堪稱晶瑩的質感。她的眉眼張揚豔麗如牡丹,金紅相間的藤花簪別著朱紅的包頭,縱觀不夜城,也只有她能在代表身份的發飾上使用太夫專屬的正紅色,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縱使紅天神性情爆裂,言行衝動多於理性,工於心計的紫天神和她鬥了許多年,也未能成功地踩在她頭上。

     眼看著下方的戰爭接近尾聲,廣場中四處塗血,一名身形如纖細柳枝的鬼女被對手抓著生生撕成兩半,隨後吞入腹中的模樣,紅天神深吸一口氣,神情複雜。

     作為鬼,她當然會為這樣不加掩飾的暴力和血腥而心情激昂,但……

     紅天神往上瞟了一眼,那溫暖金光中站立的身影,也不知她臉上是什麽表情。

     “您似乎不是很開心。”有低階的天神和她搭話。

     紅天神搪塞地哂笑一聲:“什麽花魁大典,就是一群給人表演的猴子罷了。”

     “……請您慎言,”身邊的鬼女都警惕起來,“這話要是被城主聽見……”

     紅天神厭倦地轉過眼神,只是神思不屬地望著照亮漆黑夜色的光芒。

     她又想起自己和太夫的初見。

     很少有鬼能夠探知到她的來歷,只有少數幾個跟了她很久的侍女知道,她一開始並不是揚屋的遊女,而是要被送進阿波岐原的侍從。

     那年她還很小,但是那桀驁的,野心橫溢的美麗已經能在她的臉上初現端倪了。她早已記不清自己是如何流落到不夜城裡的,然而這裡所有的女人都只為了一個目的而存在,就是服侍他人,除了太夫,光耀世人的天照命。

     紅天神不願淪落到這樣的境地,所以她去參加了進入阿波岐原的選拔。就因為這份青澀的,未長成的美,她幸運地通過了初試,和其它侍女一起接受遣手女官的選拔。這時的她年紀並不十分大,沒經歷過花魁大選的盛況,也不知道太夫是什麽模樣,她只知道周圍的鬼怪都說太夫的美不能用言語來形容,唯有痛哭的眼淚才能為貧瘠蒼白的舌頭增添一點內容。

     她還很年輕,年輕的心同時因為淺薄和銳氣而輕盈,足以一下子飛到比天還要高的地方去。紅天神並不把這個說法當回事,誰見了她,都說她未來會是絕色的美人,而成長的,流動的美麗才是值得人關注的東西,一成不變的事物,即便當初再怎麽叫人驚豔,日久了也會厭倦。

     紅鬼愛恨熾烈,於是吞並天下的野望自然而然在她稚嫩的身軀中熊熊燃燒。不過,這是不可以外露的隱私,在不夜城裡,她無法向任何生物訴說自己有取代太夫的妄念。

     現在回想起來,她一直很抗拒曾經在阿波岐原的時光。她們是需要經過層層甄選,才能為太夫做事的見習侍女,每天都有大量繁重的練習工作,勞累的考核在一天結束的傍晚等著她們,誰要是做不好,就會被番頭新造毫不留情地打手板,第二次犯錯,就得直接卷鋪蓋滾出阿波岐原的所在范圍,滾出不夜城的中心,再也不能回來。在這裡她只是個最底層的小人物,引以為傲的美貌變成了零落於泥水裡無人欣賞的花,而且她受到的警告眼神也是最多的,因為她喜歡紅色,朱色的精美紅玉和緋色琉璃搭建起阿波岐原這座天宮美闕,這令她時常走神,覺得自己即便乾著最苦最累的活,身心也飛翔在霞光之中。

     第二波鬼女邁著高貴優雅的舞步入場,踩血如踏紅蓮。她們的肌膚上貼著華麗的金箔,美好的身體在繁花爛漫的衣飾下若隱若現,城主手舞足蹈,發出興奮到極點的大笑,像是狼嚎。

     紅天神閉上眼睛,想象太夫的聲音,想象她此刻面上的神情……但是太久了,她們已經太久沒有再見過太夫的真容了,她無從猜測太夫的容顏是悲傷還是憤怒,沉默抑或哀慟。

     她還願意看嗎?她還願意看自己的子民相互廝殺,她卻不能言語,也不能反抗嗎?

     阿波岐原掛起精巧剔透的琉璃宮燈,猶如紛落的櫻花。每年總會有那麽幾個身份尊貴的客人求見太夫,盛大的宴飲過去,都有許多東西需要下面的人清理收拾。見習侍女們分到了一套太夫日常的衣物,雪白的下擺和袖口暈染著朱紅的楓林,哀豔如全部的秋天,只是織物被酒氣沾上了味道,需要她們再用昂貴的黑方香熏掉。

     年幼的紅天神從來沒見過如此精致美麗的首飾,她被一串金紅交錯的藤花簪吸引了目光,並且身不由己地將它握在掌中,藏了起來。

     她在偷盜,而且是偷盜太夫的東西,如果被發現,她一定會被投入黃泉的河水,化作永世不得超生的血水。

     但這有什麽關系呢?我遲早要取代那個女人,站在不夜城的頂點……遲早要的。到那時我也能身穿高貴的正紅,在整個黃泉的天空一步三歎,讓所有人都仰望我的容光!她咬著牙想。

     本來她的行為不會有人發現,因為太夫的首飾珠寶實在太多了,撒上天際說不定可以流淌成一條銀河,可那天的事情偏偏出了紕漏,兩個貪睡的見習侍女沒來得及更換香爐中的香料,黃泉的鬼火又極難熄滅,於是它從香灰中複燃,又順著香爐的間隙舔舐上那件精細的常服,等到發現的時候,火勢早已救不回來了。

     遣手女官因此大怒,她親自來到最底層清點太夫被燒毀的財物,最後發現,灰燼中少了一支金藤花的簪子。

     紅天神的偷竊行為很快被發現了。

     遣手女官居高臨下,陰鷙地望著她,金藤花的簪子摔在紅天神面前,上面沾滿了她從口鼻中噴出來的血。

     “多麽下賤的婢子,還不認罪麽?”遣手女官嘴唇磨動,用古奧的語言斥罵她的無恥,“居然敢將你的髒手伸到太夫的東西上!”

     紅天神伏在地上,渾身的骨骼猶如碾碎般劇痛。

     她快要死了,因為一時的貪念,一時的野心,她就要被面前的鬼處死了,她費力地吐出一口血,只是瞪著遣手女官。

     “可是那又如何?”紅天神的喉頭滾動著血痰,令她原本嫵媚的聲音猶如獸咆,“我是鬼……鬼的欲望永不熄滅,也不消減!我想這樣做,於是就這樣做了……我不後悔,也不認罪!”

     遣手女官震驚地看著她,太過大逆不道,反而令她一下失去了言語。

     “你……想叫我認罪……”紅天神的牙縫裡都是血,她的笑也如血一樣燦爛,“太可笑了,太可笑了……你居然叫一個鬼認罪……鬼的原罪就是我們身為鬼!我們的存在就是最大的罪!活著就是冤孽的東西,你居然想……居然想叫我因為一支簪子,認罪……”

     遣手女官勃然狂怒,厲聲道:“畜牲!”

     “住手。”

     風雷大作,一個聲音悄然響起。

     遣手女官身形一頓,她回頭,紅天神也抬頭,她的瞳孔反射著太陽的萬丈波光,從屏風後升起。

     她終於看見了,不夜城的太夫,黃泉的天照。

     她的面容出乎意料的年輕,並不是紅天神想象中豔絕天下的妖姬,但她白金色的長發宛如星河,眼眸是清澈如水的純藍,她看著她……那是神明的姿態和容光。

     “你叫什麽名字?”她旁若無人地走過來,遣手女官這才回神,她急忙道:“太夫,您不可以……”

     “你受傷了。”這是她說的第二句話。

     於是遣手女官也閉上了嘴唇。

     紅天神看著她,無從想象有那麽多的溫暖……溫暖得讓她笑容僵硬,眼神裡的狂妄和狠戾也向後退縮,一直向後退縮。

     “你想要這個?”太夫蹲在她身邊,拾起地上的簪子。

     紅天神不說話,也許她想錯了……在死人的世界裡,還有且僅有一個人,是來熔化鬼刻在脊梁上的原罪的。

     太夫笑了笑,她和她講話的聲音很小,私密得如同耳語,是只有她們兩個知道的秘密。

     “你喜歡紅色?”

     等到第三個問題,紅天神才心煩意亂地回答:“……是,但紅色是你的顏色,別人都無權使用。”

     “那麽,就來代替我啊,”太夫笑著,輕描淡寫的口吻,仿佛在說今天的天氣真好,“等你當上太夫,就可以穿很紅很紅的裙子,住在阿波岐原裡啦。”

     紅天神身體一震,她試圖從她的眼睛裡找到什麽譏諷或者嘲笑的情緒,但是什麽都沒有,太夫的眼神明亮如初,倒映著她詫異的表情。

     “有前進的目標,總比渾渾噩噩地活著好多了,”太夫撫摸她的額頭,把乾淨的金簪放進她的手中,“太夫的位置就很了不起嗎?可它既然是你心裡渴望的,為什麽不試試看呢?”

     紅天神啞口無言,太夫看穿了她心中試圖取代天照的貪婪和野望,卻對她說,為什麽不試試看呢?

     她喃喃地道:“這太可笑了……”

     ……這委實太可笑了,不夜城裡她總算擁有了唯一一個能夠訴說自己妄念的對象,然而那個對象,居然就是太夫本人。

     “你拿了這個,就不能在阿波岐原中待了,”太夫望著她,“這是規矩,偷東西到底是不好的。不過,除了這裡,你可以隨意用你的方法來追趕我。等到我站在阿波岐原的頂點,也能看見你的那天,我就讓你戴你喜歡顏色的首飾,怎麽樣?”

     紅天神望著她,慢慢從她手裡接過了簪子。

     “好。”她說。

     從那天起,她離開阿波岐原,用盡一切手段進入揚屋,從最底層的遊女,一直做到萬鬼之上的天神,而後又從天神,做到統領陣營,冠絕黃泉的紅天神。

     “最尊貴的紅色,”她輕聲說,“絕不能和血浸染在一起。”

     一聲遙遙的巨響,廣場上登時一片嘩然,好像有誰突破了涉江薙刀騎的封鎖,闖入了正在進行中的慶典。

     城主狂喜的笑臉僵硬,聖子一愣,四下鬼怪大聲議論,所有在場的來客都伸長了身子,想要探知具體的情況。

     “怎麽了?”紫天神目力凝聚,牢牢盯著遙遠的入口處,那裡煙塵四起,伴隨剛才的動靜,像是發生了一場爆炸。

     捉對廝殺的鬼女也不由分開遠離,盯著來人的身影。

     衝天而起的煙霧中,緩緩走出一個高挑的……女人。

     她的身量非常高,漆黑的長發在腦後束起,隨白色發帶一同在風中飛揚,凜然宛若古來的刀客,但她身上卻披了一件異樣華美絢爛的衣袍,紫金百蝶翩躚飛舞,藤花似霞似霧。

     她一邊朝廣場中央款款走去,一邊按著腰側的刀柄,步伐不快也不慢。不夜城亮如白晝,於是她的容貌也自煙塵內逐漸清晰,眼眸熔金,眼尾飛著風流邪氣的薄紅。

     所有鬼都看著她。

     她的容顏極美,同時也極為森嚴,緩步而來的模樣,仿佛在巡視自己的國土。相傳東方古國有座萬山之君的巨峰,名為昆侖,頂上冰雪百世不消,千年難化,上古的君王們便以學習它的孤傲尊榮為畢生目標,無論是馭下還是治國,都要強硬如這座永恆的雪山。

     方才還在死戰不休的鬼女們,此刻紛紛朝後退去,膝蓋亦在隱隱發軟。

     有什麽山和海一樣恢宏的東西來了……有什麽皇帝一樣的人物來了!

     女人已經站在了廣場中央。

     她悠長地吐息,漫不經心地顧盼,於是片刻之前還是萬鬼圍觀取樂的屠殺場,忽然就變成了萬民瞻仰畏懼的天子祭台。

     “花魁大典?”她問,聲音低啞多情,帶著隱隱的笑意,“真是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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