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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命女 - 第164章字體大小: A+
     
    164、措手不及

      蕭禮很不放心!

      桓嶷對他這位「表叔」還是很給面子的, 要將崔穎調到大理寺之前先將他召了過去, 提前告知了他這個決定。不能提前把桓嶷的決定洩漏出去,蕭禮只能自己嚼著這顆硌牙的鋼珠。

      待崔穎的任命一下來, 大理寺嘩然!

      「崔老虎要來了!」不止能嚇住小兒夜啼,還能鎮得住大理寺一干中低官吏噤聲!大理寺倒有一半的人無人辦公,眉毛都愁成了倒八字。大理寺的老人、平素在蕭禮面前得用的人、自認與蕭禮比較熟的人, 都跑到他的面前向他確認這個消息是否準確。吞吞吐吐地試探, 詢問是否能夠收回成命。

      蕭禮板起臉來道︰「朝廷大事豈能兒戲?!」

      倒八字的眉毛耷拉得更厲害了,底下蔫頭耷腦萎靡了一堆人。

      嚴中和說出了大家的心聲︰「他當年才到御史台的時候,可是抓了一批人啊!」他可不想每天來衙裡坐班, 都要頂著這個「妹夫」!一個蕭禮已經夠他受的了!

      對啊對啊!當年崔穎才做御史中丞, 就血洗了御史台,京裡的老人們可都還記得呢!現在他要到大理寺來了!人們就差抱著蕭禮的大腿喊救命了!蕭禮應該不會讓崔穎擅作威福,但是,大家要的不是這個, 是不想在「崔老虎」的嘴下討生活啊!

      蕭禮氣個半死︰【一群廢物, 都該讓崔穎好好收拾收拾!】蕭禮嚴厲地道︰「崔少卿以後是大理寺的少卿, 你們皆是他的下屬, 如何能非議上官?你這麼說, 是少卿當年做錯了嗎?要是覺得他冤枉了人,你就上書為他們辯冤, 如果沒有,就當好好與少卿共事。」

      頓了一頓,又安撫道︰「崔少卿何曾殃及無辜?只要你們勤謹修身, 他的板子落不到你們的身上的。」

      不不不,如果勤謹修身了,我們何必怕他?

      這話又不能對上峰直言,一群人懨懨地退了出去,且退且縮作一團,小聲商議著對策。不幸崔穎身負兩代君王寵信,先帝待他自不必言,「四凶」死了,他還是活得風風光光的。今-上登基,也沒拿他怎麼樣。思來想去,拿他還真沒個辦法!

      人人愁得要死。

      沒有人發現,他們中間出了一個叛徒。

      嚴中和當天回家就抱著他爹的大腿哭訴︰「阿爹,你兒子就要被『崔老虎』吃了!」

      嚴禮大怒︰「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他是你妹夫,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嚴中和態度極其端正︰「阿爹,我也有用心辦事,可是我不是那個刻苦的性子呀!您看,蕭大理什麼時候跟您說過我做得不好了呢?」

      【對對對,從來都是恨鐵不成鋼!】嚴禮氣急敗壞,將案上竹尺舉了起來,滿書房的追殺兒子。嚴中和早跑出了經驗,嚴禮的手在案上摸索的時候他就鬆開了手,嚴禮摸到竹尺他已跳了起來。等嚴禮揮起兵器,他開始躥騰往外跑。

      父子倆好一通鬧,第二天,嚴中和就在親爹的保護之下從大理寺全身而退,他被扔到了鴻臚寺。鴻臚寺掌賓客及凶儀之事,嚴中和家學淵源,本人雖不刻苦,日常燻陶也似模似樣。更兼他生得一表人材,內裡不都是敗絮,外表卻著實是金玉,嚴禮給兒子挑的這個地方還挺合適的。嚴禮深知自己兒子,並不將他派去接洽蕃使外賓,就讓他去做鴻臚寺丞,管吊喪的。鴻臚寺最近一件比較大的事情還是裴喻的喪儀,彼時出席的那一位,賣相差嚴中和三條街呢。

      嚴禮一面簽文書一面搖頭,愁得要命︰【孫子可不再不能慣著了!】

      大理寺的同僚們都驚呆了,只恨自己沒有一個吏部尚書的爹。蕭禮也很無奈,嚴禮將嚴中和調走之前先與他通了氣,蕭禮無可奈何,也只能放人︰「是我無能,沒能將他教好。」嚴禮一張老臉羞得通紅︰「是我沒有教好兒子啊!」

      「二禮」相顧無言,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

      大理寺到底還是迎來了「崔老虎」,風氣為之一振,綱紀為之一肅。與大理寺無關之人則更樂意私下喝點小酒慶祝一下,再感謝一下大理寺願意收留「崔老虎」。崔穎做御史中丞比他做大理少卿要可怕得多,御史有糾察之權,可以風聞言事,簡直無所不管!大理寺就好多了,平常就管管案子,只要不犯案,或者說不被告、不被發現,就不用跟大理寺打交道了!

      真是太好了!

      縱然是劉建的子佷們,聽到這個消息時也是高興的。劉建如蕭禮一般板起臉來將他們訓了一頓,又回書房寫奏摺——御史台應該有兩名中丞的,之前一直只有崔穎一個,現在就只剩一個費燮了,簡直常年缺員。劉建琢磨著,如果只有費燮,恐怕不大好處置,不如將另一個中丞的位置也填了。

      費燮是黃贊的學生,立場與劉建從根子上就不大合,劉建希望能再來一個跟自己合得來、至少不像費燮這樣的中丞,這樣也好平衡。

      邊琢磨邊打草稿,寫寫塗塗修修改改,劉建終於打好了稿子。他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不太可能被桓嶷拒絕的人選——袁樵。

      將稿子謄抄整齊,劉建將草稿燒掉,第二天就將摺子呈給了桓嶷。奏摺並非只要一個袁樵,還希望將御史的員給填滿了。崔穎在時不要廢物,御史台常年缺員,這個得補齊了,「順便」再跟桓嶷討個御史中丞。

      劉建認為自己考慮得很妥當,按照常理,桓嶷登基之後,他姨父早該升官了,袁樵還被按著,難道不是準備給他一個更合適的位置嗎?袁樵以前在御史台幹過,在崔穎手下都順利存活了下來,一定是能幹的!出身也好、跟桓嶷還是親戚,地方上也任過了還做出了成績,有什麼不行的呢?

      桓嶷卻扣下了這份奏摺。

      ~~~~~~~~~~~

      桓嶷很矛盾,即便做了皇帝,大事走向沒脫出他的預測,卻時不時有一兩件事情與他想像得不一樣。裴喻突然死亡是一件,劉建推薦袁樵又是另一件。他還沒跟梁玉好好聊一聊袁樵的任命問題呢,自己登基了,別人的官都升了,不給梁玉的人升個官是有點說不過去的。

      【袁樵還是再做一任萬年縣為好啊……】桓嶷打定了主意,還是得跟他三姨談談。

      程祥跑了一趟袁府,梁玉恰在府裡。今天劉夫人受邀回娘家吃梅花酒,楊夫人也訪友去了,梁玉即讓蕭容留在家裡照看,與程祥進宮去。

      程祥的嘴越來越嚴,梁玉是少數幾個能讓他說話的人。不用梁玉問,他已主動說了︰「聖人沒說什麼,隻命奴婢來請三姨,不過在這之前,聖人看了好一陣兒劉大夫新上的摺子。」

      劉建上疏之前並未透出一點風聲是以梁玉也不知道這個事,但是想來劉建應該不會是新官上任拿她開刀來彈劾。梁玉將自己近來的行為想了一想,覺得沒什麼犯忌諱的事,坦然道︰「你費心了。」

      程祥笑笑︰「應該的。」並不提他得閒出宮看望程為一時,知道梁玉還與程為一有往來。

      桓嶷不在兩儀殿而在延嘉殿裡,自他登基之後又重啟了延嘉殿。他的妃妾少,裡面也不放什麼妃嬪,就他自己會往這裡來坐坐。梁玉看著越來越熟悉的道路,心情越來越沉重。進了延嘉殿的範圍,舉目所見一草一木都是舊時模樣,進了殿內,陳設依舊。

      桓嶷擺擺手,斥退了服侍的人,殿裡便只有他們兩個人了。

      「你怎麼把這些都翻出來了?」梁玉喃喃地道。

      桓嶷有點緊張地說︰「不這樣我心裡覺得空。可惜……」他可以準備最好的宮室,那個他願意傾盡所有供奉的人卻已不在了。

      梁玉問︰「發生什麼事了嗎?」要不怎麼在這裡跟她說話呢?

      桓嶷緊了緊拳頭,一鼓作氣地道︰「劉建上疏,要袁,咳,  zぷ 分胸  銥哿甦圩用揮信N蟻氚閹粢渙簦 院笤儆茫 葉運邪才牛 灘灰 偶保 膊灰 芡餉嬗惺裁捶繆苑纈鎩!br />

      梁玉愕然︰「就這事?」

      桓嶷趕緊點頭。他最不想與梁玉疏遠,要是梁玉跟他也一哭二鬧甩臉子,他是受不了的。

      「哦,你看著辦嘛,」梁玉話鋒一轉,臉有點陰地說,「你不該選在這裡跟我說這些啊!好好的地方,幹嘛說這些掃興的事情?」這是她姐姐的地方,就不該拿來打感情牌!

      桓嶷小聲解釋︰「難道要我在兩儀殿裡說怎麼安排姨父?」

      好像也不大妥當,梁玉表情一緩,問道︰「是你做皇帝還是我做皇帝?」

      「我。」

      「那就是了,做皇帝的是你,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做皇帝是你擅長的,難道要我教你嗎?你覺得對的,就去做做看嘛。」

      桓嶷內心感動,又說了一回︰「我並沒有別的意思,不想讓你著急,更不想叫你聽了外面胡說八道的議論攛掇耗神去猜測。」

      梁玉道︰「就是那一天,就在這裡,我答應過阿姐要照顧你。如今你是聖人了,我照顧不到你什麼啦,可是不給你添亂還是能做得到的。」

      桓嶷鼻頭一酸,流下淚來︰「三姨!」

      姨甥二人抱頭痛哭,桓嶷邊哭邊說︰「我都安排好了,你信我!」

      「好。」

      兩人越哭越偏,最後你一聲「娘」我一聲「姐」,哭到憶苦思甜,哭到子欲養而親不在。多少年來的壓抑與委屈,都在這一天哭了出來。桓嶷也不記得自己都抱怨了什麼了,反正小時候不大受桓琚待見、被年幼的弟弟翻過白眼、哥哥去世時的驚恐傷心等等等等,都叨叨了出來。

      本來麼,已經做了皇帝了,以前的苦還用再說嗎?那都過去了,都得到了回報,現在是享受生活的時候了。他還是覺得不說這麼一回,他心裡仍然住著一個十三歲的陰鬱少年。

      梁玉不是一個好哭的人,更不喜歡回頭看,也不樂意說自己的委屈。說了有什麼用呢?經驗告訴她,沒用的。天冷,對,那當學徒就能不起床不燒水了?不能夠!有委屈的功夫不如多下兩剪子練手藝呢。

      卻又終歸需要有一點發泄。

      哭到最後,聲音漸歇,梁玉紅著眼睛說︰「咱哪點兒比別人差了?!」

      桓嶷點點頭︰「對!」

      兩人相視而笑,一腔的不快都煙消雲散。

      梁玉抹抹臉,道︰「咱們做個約定吧,以後我不拿出格的事兒來煩你,你只管放手去做,我總不會給你添麻煩。要是出格了,你只管對我直說,好叫我知道是非對錯。」

      桓嶷又是感動又是覺得虧欠,道︰「既然要約定,就再加一條,你要是有什麼為難的事兒,一定不要瞞我。」

      梁玉想了一想︰「好!」

      桓嶷舉起了手掌,梁玉一巴掌拍了上去,發出一聲脆響。

      桓嶷往座上一坐,拍拍身邊的位子︰「咱們坐著說話嘛。」梁玉也不客氣,就近一坐,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桓嶷說了他對梁氏的安排︰「不能總閒著,閒養著都養廢了,有什麼好?」

      「嗯嗯。」

      「還有袁翼,他們沒讓你進宮來說情吧?別管他們!他們要是為難你,還有我呢!哼!」

      「沒有,他們不敢的。我凶嘛。」

      「哈哈!唉,九娘這一胎要是個兒子就好了。」這樣跟他表妹年紀相差就不大。

      「是啊,中宮有子,最能穩定人心了。我也沒經驗,也不知道怎麼看男女。」

      兩人東拉西扯,一會兒又說到豐邑公主生活奢侈被御史給告了,桓嶷把摺子給扣了,一會兒又說到萬年縣公病重,桓嶷得再找個吉祥物頂了他的缺。過一陣兒又說晉國大長公主一走,又覺得冷清了。

      梁玉從來不知道桓嶷這麼能說!桓嶷卻很滿意能夠有人聽他說這些不宜被外人聽到的話,有些話對妻子兒女都不能講,比如他有時候也討厭某些大臣之類。又嫌棄世家裡俊彥固然傑出,廢物也是不少,廢物就算了,廢而不自知、不安份,真想踢走,但是有些人還得留著。

      梁玉這時才忍不住說︰「也不好留太多吧?清水池塘不養魚,可渾水溝裡就只有泥鰍了。我看考試就挺好的。」

      桓嶷失笑︰「你就愛這個。」

      「是啊,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比試比試,看哪個有用嘛。」

      「你有本事,自然愛這個。」

      梁玉道︰「也不全是,你還記得甦征嗎?我聽他背左思的詩,心裡也不好受。」

      桓嶷想了一陣兒才想起來甦征是誰,對整個國家、對皇帝來說甦征這個人真是太渺小了。他不喜歡甦征,刻薄地道︰「他的嘴汙了左思的詩。」

      梁玉道︰「做賊是他不對,這樣的人也不是沒有。不給人點盼頭,是會造反的。背左思算好的了,世上還有另一句話不是麼?」

      梁玉盯著桓嶷的眼睛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桓嶷一震,道︰「這話也只有你對我講。」

      「不是你,我也不會講。」

      桓嶷緩緩地點頭。

      梁玉又將自己與袁樵爭論過的話給桓嶷講了,她如何說,袁樵又怎麼駁。聽到袁樵說不必要的時候,桓嶷也說︰「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寒門確是少了一點厚重。」聽梁玉拿紀申舉例子,又是一笑︰「這也是。」

      反復都聽了,桓嶷也有了自己的主意,對梁玉道︰「我再想想。」

      梁玉笑道︰「我說了,不會拿出格的事兒煩你。這些不過是閒話,皇帝是你在做。你坐得比所有人都高,看得該比所有人都遠、都廣,也許我們是井蛙之見,你卻是要跳出井口的。別人窩在井裡,你也得跳。這就是聖人了吧?」

      桓嶷笑笑︰「噯。」

      兩人停了一陣,桓嶷忽然執起梁玉的手,認真地說︰「外面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呀。」

      「好。」

      「什麼事都可以對我講的。」

      「好。說到你煩了為止。」

      ~~~~~~~~~~~~~

      與桓嶷說話的時候,梁玉是真心實意的覺得自己如今是沒有什麼需要麻煩到桓嶷的地方。還是個學徒的時候,她都能幹得要上天,覺得無論扔到哪兒她都能掙扎著活下來。現在比那時要好多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哪怕劉建在御史台裡新官上任,與費燮意見相左,許多人中了流矢被參。哪怕崔穎在大理寺清理陳年舊案,硬是能在蕭禮的手下翻出幾樁無頭案挨個兒掀,還真讓他掀出些風浪來。也都沒能波及到梁玉。

      直到半個月後。

      這一天雪下得頗大,梁玉也不嫌冷,先回娘家看一回南氏。南氏的身體仿佛是一件窮人家的舊衣裳,縫縫補補三年又三年,看著又破又舊,不知道哪天就得碎得沒法兒穿了。一到換季、變天、天氣太熱或者太冷的時候梁玉就放心不下,總要回娘家看看去。

      果不其然,南氏又躺倒在了家裡。家裡人也有經驗了,到了這個時候,把屋裡炭盆燒得旺旺的,老參備好,大夫約下了,便將南氏安排在房裡不叫她出來。

      南氏見了梁玉,無奈地笑了︰「大雪天的,小心路滑。我總這個樣子,有什麼值得看的?」話雖如此,還是握著梁玉的手不肯鬆開。她不知道自己哪一天就被閻王給收走了,開始還擔心自己早死,現在對這件事情已略麻木了。【活著就看小閨女,死了就看大閨女,反正兩頭都有兒有女,也是不虧的。】

      梁玉道︰「天又冷了。」

      「瞎說,下雪不冷化雪冷,這不比在老家時強多了?」

      在老家裡不至於凍死,總歸是半死半不死的,就像總也餓不死,但是也很少能夠吃得肚皮溜圓一樣。

      梁玉笑了︰「是強多了,咱得把先前那些都找補回來。」

      「別作!」

      「哎~」

      「孩子咋樣了?貓兒哩?」

      梁玉那個兒子,最後還是桓嶷給起了個名字叫袁昴,南氏也讀點佛經,也學會寫些常用字,卻仍然叫不大準他的名字,給他叫成了貓。梁玉笑道︰「在家跟他姐姐玩呢,想看他啦?明天帶過來。」

      「你又瞎鬧了,這樣的天,能帶他到病人的地方嗎?」

      南氏念到梁玉保證不讓兒女出來,又絮絮說了一陣話就倦了,梁玉看她的樣子一如往昔,也不像要壞事。看看天色,趕在宵禁前回到家裡。

      到了家裡被蕭容迎了上來,低聲道︰「太夫人有些燒。」

      劉夫人與楊夫人這兩年都愛走動,以往不走動都是有原因的,現在無事一身輕,自然是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冬天就這個不好,即使保暖做得夠了,上了年紀的人還是容易凍著。今年幾場雪,劉夫人還愛賞雪,昨天就出去了一趟,今天依舊覺得不盡興,又往劉家梅林裡去。

      回來就有些低燒。

      梁玉問道︰「請大夫了嗎?」

      「正在裡面瞧著呢。」

      「走。」

      少頃,大夫從裡面出來,楊夫人與梁玉、蕭容都問他如何。大夫道︰「是染了風寒。太夫人春秋已高,秋冬之季還是靜養為佳。」含蓄地指出家人不能由著老人的性子來,畢竟老人容易生病。

      梁玉一一答應了,又請大夫開方抓藥,再付了診金,道︰「捨下還有兩間客房,請您暫且委屈兩天,等阿婆病好了,我自有重謝。」竟把人扣著不讓走了。

      大夫無奈,好在她給的診金豐厚,夠吃仨月了,也就勉強住了下來,只是提出條件讓給他家裡說一聲。梁玉滿口答應,又請楊夫人去休息,她與蕭容來照看劉夫人就好。楊夫人哪裡肯歇?也在劉夫人的廂房裡住下。

      三人伺候湯藥,劉夫人喝藥時已燒得滿臉通紅,看起來神志還是清醒的︰「哎喲,老了就管不住自己了。以後不能這樣了。」咳了一陣兒,又吃了一點梨湯,夜裡睡得倒還算安穩,隻醒過兩次要喝水。

      到了第二日,病情卻急轉直下,住在袁府的大夫也慌了神,生怕自己沒法活著走出袁府。治不好病人被打的大夫哪哪兒都有,根本不管這病人是不是已經到了快死的年紀了!大夫急得團團轉,恨不能代老夫人生這一場病!

      梁玉沉著臉,讓大夫越發心裡沒底。袁樵後半晌就沒有去縣衙,也在榻前問侍奉湯藥。到天擦黑的時候,老夫人的情況愈發不好。梁玉果斷地道︰「我再去大夫去!」

      楊夫人這時忍住了沒哭,道︰「讓他們找去!天這麼黑,你去哪裡?」

      「宮裡!」

      話說得不能太滿,梁玉還是麻煩到了她的外甥。翻身上馬,冒著風雨犯著宵禁,背後拖著一串打算將她抓拿歸案的「不良」,梁玉一口氣衝到了宮門口。【1】

      桓嶷此時正在吃晚飯,今天才處理了一起因雪大壓壞房屋的災情,桓嶷看著雪,心情還算可以,吟一句︰「瑞雪兆豐年。」只要雪不太大,些許災情比起來年的豐收,是可以接受的。

      聽說梁玉過來,桓嶷大吃一驚︰「這個時候?什麼事?快請!」

      梁玉被緊張的迎了進去,兜頭就是︰「三郎,借我幾個大夫!」

      桓嶷還道出了什麼事,聽說劉夫人病人,反而寬了心,他怕是自己表弟表妹又或者是南氏等人出了事。劉夫人生病,要禦醫就給禦醫嘛,反正他養了一院子的禦醫。桓嶷道︰「那就挑幾個,今天誰當值?看誰適宜看老人的病,不當值的就去他家裡宣了過去,我有賞。需要藥材從內庫裡支。」

      梁玉也不跟他在這上頭客氣,匆匆道了謝︰「我還得回去看看。」

      「路上小心,禦醫已經去了,你就不要著急趕路啦。」

      「哎。」

      梁玉匆匆趕回家,跳下馬將韁繩一扔,衝進後堂的時候禦醫還沒到。匆匆說︰「禦醫隨後就來。」

      須臾,不止禦醫,連藥材也來了。看得大夫咋舌向後退︰【好了,有人管了,我還是走吧。】沒退兩步又被揪了回來,禦醫一邊診脈,一邊問他先前的脈案。又湊到一起商量,重添改了藥方。

      折騰了大半夜,袁府將禦醫也安頓在府裡休息,次日又請看脈。卻又添了痰湧,情況愈發的不好。第四日上,藥也吃不下去了。

      自遇到劉夫人,梁玉沒見她生過什麼病,驟然病倒,竟是一點回旋的餘地也沒有。禦醫則暗暗嘆氣,他們難得遇上一回經他們手看病還死了人他們不用陪著死的,連安慰的話都沒詞兒。他們在宮裡供職的,病人死,他們陪死,安慰死者家屬的事兒不用他們操心。偶爾遇到一次需要說話的,竟只有「節哀」可講。

      作者有話要說︰  【1】不良,管偵緝巡捕的官差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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