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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命女 - 第32章字體大小: A+
     
    第32章 各有籌畫

      桓琚睡著了, 睡得很香。

      睡著之前,他把白天的事情順了一遍,認為太子還算是個可造之材,朝臣們也還算識趣,李淑妃祖孫、梁婕妤, 還有新科三姨,也沒有壞影響。又想淩賢妃「畢竟後宮婦人, 見識短少。」不過這樣也好啊,賢妃也不需要有多麼能幹。

      至於杜皇后、蕭司空,這兩個是他早已經有了對策的。

      所有人都按照他的心意放到了正確的位置,桓琚一改最近一年來的憂慮, 一覺黑甜。

      一旁淩賢妃卻睡不著,她恨不得把桓琚給搖醒,很想潑婦一把,搖著他問:「她梁家的丫頭不是凡品, 我淩家的姑娘就是凡品了嗎?我的女兒就是凡品了嗎?那不是你的女兒嗎?梁家的丫頭有什麼本事,竟比珍珍還可人、比公主還厲害了?」

      可是她不敢。她有所求,有欲-望, 實現的唯一途徑就是桓琚,她不能惹桓琚不開心。否則桓琚在外面惹的氣, 被她一引,就要都發到她的頭上了。她只能忍氣吞聲, 還不能宣揚, 只有將這一筆賬狠狠的記下。

      以前, 淩賢妃的帳本上就是記杜皇后、徐國夫人,即使桓嶷正位東宮,也沒能上她的仇人名單——那只是一個障礙罷了。梁玉沒花多少功夫,就排在了杜皇后母女後面,也是一項本事了。

      這一夜,淩賢妃並沒有睡好,她想了很多。第二天一早,還要打起精神,把桓琚送上朝,緊接著,馬不停蹄把母親、妹妹叫到宮裡來了。

      淩珍珍近來不大樂意見親姐姐,卻又放不下她,隨母親坐上車之後,心情就很壓抑。她與蕭度的相識是一場巧遇,兩人一見鍾情之後才知道彼此的身份。雙方沒有因此而疏遠,她還是想與蕭度成就好事的。坐在車上,她一直在想著怎麼勸淩賢妃收手,別再鬧了。東宮已經定下來了,還能爭什麼呢?跟杜皇后不對付,你對付杜皇后就好了,何必再添一個仇人?忙得過來嗎?

      不是淩珍珍看不起自己的姐姐,而是這一、二年來,她也看出些問題來了。淩賢妃哄個為她著迷的男人是綽綽有餘的,一旦事情拿到朝廷上來討論,那是國家大計,就不是淩賢妃靠臉蛋兒、靠跟女人爭寵的本事能幹得了的了。皇帝畢竟還不是個昏君。

      淩母也是五十上下的年紀了,保養得卻很不錯,臉上依舊有著年輕時的風韻。看了一眼女兒,皺眉道:「你近來總是悶悶不樂的,我才帶你到宮裡來散散心。你阿姐也想你,你就擺這樣的臉給我們看嗎?」

      淩珍珍歎息一聲:「阿娘,我總覺得阿姐現在有些魔怔了。」

      淩母不開心地道:「你在胡說些什麼?你阿姐難道還做錯了嗎?我看你呀,真是富貴鄉里長大的!」

      淩珍珍低聲道:「我知道,全家富貴全因阿姐,否則。唉,可是阿姐還在與皇后為敵,又要與太子作對,她是不是……」

      「所以咱們就要幫著她。」淩母比小女兒果斷得多。心裡也歎,真是在甜水裡泡大的孩子,少了點心氣。又囑咐小女兒,見了淩賢妃之後不要說不該說的話。

      淩珍珍當時答應了,見到淩賢妃之後,又有點忍不住了。見了娘家人,淩賢妃的委屈也有點壓不住了,帶著哭音叫了一聲:「阿娘。」就被淩母扶到了榻上坐著,母女兩個開始訴苦。先是淩賢妃講,如何自己好心,如何皇帝不領情,如何說梁家丫頭不是她能管的。

      淩母也很生氣:「是你好心,看她梁家一群泥腿子,要給她們指點指點,真是不識好歹!」

      淩珍珍忍不住道:「你們真是好心嗎?別騙人最後把自己也給騙了吧?」被母親瞪了,她也不怕,一鼓作氣地說,「不就是想把梁家捏一捏,刺探些陰私事,即使不刺探,弄了那麼一個人進去,要是對她不好,就說梁家真不厚道,對阿姐心懷怨恨遷怒。反正是沒安好心,阿娘、阿姐,這裡沒外人,你們就直說吧,又要作什麼妖了。」

      什麼不是凡品啊?聖人說的也就是個場面話了,蕭郎說過,那個「三姨」全無溫婉之相,並不可愛。梁婕妤冊封的時候淩珍珍也見過梁玉,長得是不錯,那個愛出風頭的樣子反正淩珍珍是不覺得梁玉可愛的。

      「噗——」淩母要罵女兒,因太氣,口水都噴了出來,緊接著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

      淩賢妃被妹妹噎了,給母親捶背,又命端水來。好一通折騰之後,淩賢妃不等母親發作才說:「你這從哪裡來的傻主意?」

      淩珍珍既然開了口,索性一口氣說完了:「阿姐,皇后不賢,縱容徐國夫人為非作歹,這個宮中上下都知道。你忍不下,這也是情理之中。太子和梁家又……你又何必呢?你一開始不是這麼說的。現在惹上了大臣,你、你沒有勝算的,何不見好就收呢?我看杜家和梁家也沒那麼和睦,叫他們爭鬥去好了嘛。你還有兒女,只要不與東宮為敵,我看大臣沒功夫擠兌你。」

      淩母抬手往小女兒身上抽了一巴掌:「我說過什麼的?你又來!」

      淩賢妃眼淚都落下來了:「別人不懂我,你也不懂我嗎?你以為我想這樣的嗎?我停不下來了!」

      淩母也哭了,抱著大女兒,淚眼汪汪的罵小女兒:「你真是個不懂事的東西!你阿姐不爭,你有這一身的錦繡珠玉?你能使奴喚婢?你能吃上山珍海味?你能有那麼多師傅教你技藝?你知道我們以前過的什麼日子嗎?吃剩飯、穿舊衣,新衣只能是給貴人取樂時穿的!沒叫你陪酒陪笑,沒叫你為奴為婢,你就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了!你知道什麼是樂戶?就是你死了親娘,叫你笑你還是得笑!」

      淩珍珍還真不知道樂戶的生活是什麼樣的。與梁玉不同,同樣是有姐姐在宮裡,她姐姐得寵早,淩珍珍不大記事的時候,淩家就闊起來了。她活了十七年,錦衣玉食的日子過了十五年,貧窮的記憶早沒了。母親一哭罵,把她罵懵了。

      淩賢妃哽咽道:「當年只想安安份份做人,嫁一良人,粗茶淡飯,不用迎來送往。可是,造化弄人。即使被納入後宮,也不敢出頭冒尖兒。可是不爭不行呀,不出頭,就要被皇后母女倆整死。想要過舒心日子,就得叫她們整不動,就只能討好聖人往上爬。」

      淩母也跟著哭:「別說了,都是你妹妹不懂事兒。」

      淩珍珍手足無措了一陣兒,又硬下心腸來:「那現在呢?皇后母女倆也不敢動了,一派平和,你又何必給自己再添事呢?」

      淩賢妃認為妹妹真是太天真了:「已經爭了,哪是說停就停的?怨已經結下了!自己願意放手,就要看別人的心情,萬一他們不肯甘休呢?」

      淩珍珍道:「他們怎麼會……」

      淩賢妃看著妹妹單純的臉,心道,你真是命好。

      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唱曲兒的姑娘了,她有兒有女,一旦失勢,她情願死,她的兒女呢?如果仁孝太子一直活著,她也生不出爭鬥之心來。可惜仁孝太子死了,三郎又受這些人的轄制,他是保不住她們母子的。她只能自救!

      真得謝謝徐國夫人的跋扈!整個宮裡,沒有一個人喜歡她,許多人怕她、許多人厭惡她,還有許多人恨她。如果沒有她,杜皇后還能更能人心。淩賢妃瞧不上杜皇后,酸都只能咽肚子裡不敢往面上擺,還得關懷後宮,就怕壞了她「賢後」的美名。

      梁婕妤是個好人,也是個可憐人。可是人呐,可以好、可以老實,活到窩囊就沒辦法了。你不能指望別人因為你窩囊就心疼你,不害你。如果可以,淩賢妃也不大想動梁婕妤母子,這母子在宮裡真是與世無爭。

      【若是我得立為皇后,我兒為太子,我保他們富貴終老就是了。我贏了,我能保證老實人活著。若我敗了,徐國夫人會作踐死我母子的!】

      淩賢妃下定了決心,堅定地對妹妹道:「你還小,不懂。」接著便與淩母說,讓她去宮外與一個穆侍郎傳遞消息。

      淩珍珍開始覺得姐姐說得有道理,但又覺得蕭度說得也很對,你一個妃子,什麼都有了,再跳出來不是自己惹事麼?本來沒人管你,你現在自己找抽?等母親和姐姐說完了話,淩珍珍又找回了自己的邏輯:「不對!阿姐,你與皇后作對,這個我明白。可是,與太子何干?何必再添一個仇人呢?太子是國本,動搖不得的。你一次挑兩個人?能行嗎?」

      這話說得才像點樣子了,淩賢妃沒那麼生妹妹的氣了,摸摸妹妹的臉蛋兒,笑道:「誰說我不能一回對付兩個人的呢?再說了,廢了皇后,梁家要是名聲還好,立了梁家那個宮人怎麼辦?我幫梁家丫頭白忙活的嗎?何況,我若做了皇后,難道太子不應該是嫡子嗎?」

      淩珍珍萬沒想到姐姐居然有這樣的雄心壯志,頓時啞口無言。她也不是全聽了蕭度的,她有自己的私心,蕭度他們明顯是想保下杜皇后和太子,但是呢,如果杜皇后廢了,淩賢妃做了皇后,皇后的妹妹朽大長公主的兒子,也算能配得上了。所以淩珍珍不介意姐姐爭個後位。

      可是如果這與太子之位聯繫在一起,這能行嗎?淩賢妃能看出來的問題,大臣們看不出來嗎?【怪不得蕭郎總是皇后、太子一起說,看來阿姐要謀皇后之位,很難了。】淩珍珍有了自己的判斷,頓時急得不行。

      原來,還是蕭郎說得對啊!姐姐一旦有了這個想法,大家就真的是敵人了。

      淩珍珍一時六神無主,呆呆跟著母親出了宮,坐在車上還沒回過神來。心道,還是得問問蕭郎,接下來要怎麼辦。又想,如果是那個「三姨」,她遇到了這樣的事情,會怎麼做呢?

      ~~~~~~~~~~~~~~~

      三姨啥都沒幹,就窩在了家裡,接著當好學生。

      把梁滿倉給糊弄了過去之後,梁玉心裡又泛起苦澀來了,做兒女的聽爹娘的話,這是天經地義的。可是她有自己的想法,她管不住自己,並且她不認為自己的觀點是錯的,她覺得自己看法比家裡人還要強些。有對的,為什麼不聽呢?

      梁滿倉認為他在家庭裡的權威猶如皇帝對天下的權威,是不容置疑的。哪怕梁玉說的是對的,也得經過他,如果與他的看法不一樣了,那還得按著老子的來。

      【皇帝還有不能如願的時候呢!】梁玉不忿地想,【要是由著他,這會兒你也做不了太子外公,淩賢妃早當皇后了!皇帝都這樣,你是想比皇帝還牛氣啊?!】

      這些只能想想,她說不出來。畢竟,爹就是天。

      這是無解的,梁玉只能寄希望於讀書之後能找到辦法。她覺得自己讀書之後,眼界是開闊了不少,點子也比以前多了。

      呂娘子冷眼旁觀,內心搖頭。梁玉與梁滿倉父女之間的矛盾,她看得非常的清楚。但是梁玉的心裡對親情還是抱著極大的期望的,還是會對梁滿倉自願或者非自願的讓步,還是會為這個家絞盡腦汁,想扶梁家體體面面快些走上正軌。這在呂娘子看來,是極大的缺陷,是需要她幫梁玉下壯士斷腕的決心的。

      【三娘只要心腸硬起來,就再沒有什麼幹不了的事情了。這一天不會很遠了。燕雀和鴻鵠總不能一直捆在一起,得拆開。】呂娘子冷靜地想。

      合上書,呂娘子道:「今天就算把《論語》順完了。所謂皓首窮經,單治一本《論語》,治一輩子的也有。三娘不用這樣,只要通讀,知曉大概的意思,知曉有幾家名家注過《論語》,他們大致有什麼看法,也就得了。」

      梁玉點點頭:「明白了,看我要幹什麼,要用它幹什麼。最要緊還是我從裡面讀出了什麼。」

      呂娘子道:「不錯。今天的書就講到這裡吧,明天咱們講《孟子》。」

      梁玉笑笑:「好。」

      「婕妤冊封之後,蕭司空就再也攔不住上門的人了,」呂娘子起了個頭,說的是梁玉關心的事,「此事宋郎君先前也提醒過,但是我怕梁翁不知道怎麼做。」

      「怎麼?兩個小宋郎君也不知道嗎?」梁玉有點擔心了。宋奇走了,還有宋義和宋果呢?宋果說話不順溜,不是還有宋義嗎?宋義的課她是聽過的,是個明白人。

      呂娘子歎氣:「他們與宋郎君能一樣嗎?宋郎君是聖人派來的,他能管得了這府中上下,他們兩個哪來這樣的權柄呢?」

      對哦。

      呂娘子道:「三娘,這件事情你是管不了的,得叫他們自己碰幾個釘子才能長教訓。」

      「這……」

      呂娘子笑了:「三娘,做人不能太貪心。你這七個哥哥,自己說,老成穩重的有幾人?揮灑自如的有幾人?心思靈動的有幾人?允文允武的又有幾人?退一步,就算這些都沒有,一點就透的有幾個呢?肯聽你的話的又有幾個呢?」

      梁玉歎道:「也就大哥、二哥穩重,四哥能算半個。旁的長處,是真的沒有。在鄉下,說心眼兒活,能做個木匠、石匠,這心眼兒拿到京城來,就跟沒有一樣。就看侄兒們打小開始學,能學出個什麼樣子來吧。」

      梁家擱鄉下,這一把人才足夠用了,過個二、三十年怕不是個小地主。擱京城裡來,就是給人送菜的,論人材實在數不上號。

      呂娘子道:「你跟他們說,他們是聽不懂的。即使聽懂了,也未必能管得住自己。只有自己吃了虧,知道了疼,才能記得住。」

      「這也太慘了。」

      「錦衣玉食,慘不慘?呼奴喚婢,慘不慘?織錦的被子、繡花的帳子,慘不慘?先生陪著、歌舞聽著,慘不慘?皇宮進著、金錢拿著,慘不慘?」

      梁玉低下了頭來:「呂師,這話太紮我的心了。是啊,什麼都是有價的。呂師,咱們接著講書吧。」

      「還沒說完呢,」呂娘子沒打算放過她,「三娘,該提醒的還是要提醒的。」

      「你說。」

      「提醒梁翁別沾政事。聖人給他散官,給大郎散官,不就是不叫他們管事的嗎?」

      「咳,就這些大字不識一籮筐的,他倒是想管!」

      「那不是還有嘴嗎?酒喝多了,能不跑出些什麼來嗎?隨便說一句什麼話,都能給它曲解了,三娘信不信?」

      「信!」一瞬間,梁玉已經想出好幾條「曲解」來了,下舌頭唄,這個誰又不會呢?

      呂娘子微笑:「該提醒還是要提醒的,提醒完了之後,聽天由命,你也問心無愧了。要是犯錯呢,還是趁現在吧,太子也算穩住了,府上犯點小錯,吃點教訓,就能謹慎一些。免得以後位高權重了,犯更大的錯。到時候就無法挽回了。」

      梁玉想了想,也確實只有這一個辦法了。因為跟梁滿倉說,有些道理是說不通的。比如蕭司空。

      呂娘子話鋒一轉,又說到了梁滿倉:「三娘可知,府上有一樁隱患?」

      「那是什麼?」

      「在朝為官,最忌諱改換門庭。那是為人不齒的!令尊已登司空之門,只怕日後會不好辦呐!」她知道梁玉不喜歡蕭司空、杜皇后等人,這是梁玉與梁滿倉很大的一個矛盾。

      梁玉沉默了。

      呂娘子見好就收,說直白一點,她現在幹的這是一件「離間骨肉」的事,可得謹慎。這是水滴石穿的慢工細活,一天天、一點點的撬,直到完全撬開。何況,她還有一個殺手鐧!

      呂娘子又換了一個話題:「三娘的生日是在哪一天呢?府上的生日呢?知道京城幾門要緊的貴戚重臣的生日嗎?」

      「我?哎喲,忘了過了。」梁玉生日是在三月初十,那會兒正學這學那,哪有功夫過呢?鄉下人也不咋重視生日,就看這一年全家上下沒一個過生日的就知道了。京城裡大人物的生日倒是知道的,宋奇都給準備好了,不過有他在的時候,是他用梁府的名義送——當然,梁府的交際圈還沒打開,根本就沒有什麼要送的禮。

      帝後、太子、梁婕妤等人的生日,以及一些先帝們的忌日、冥誕等等,凡重要的日子,宋奇都給整理出來了。

      呂娘子也沒想到梁家的生態是這樣的粗放,硬生生接上了話茬:「那明年就是及笄的歲數啦。」

      「是十五,沒錯兒。」

      「那三娘想過自己的婚事嗎?」

      「什麼?」梁玉震驚了,「什麼婚事?」

      呂娘子也驚訝了:「三娘今年都十四了,竟……」沒一點想法嗎?

      梁玉畢竟是個姑娘,也有些訕訕,說:「沒、沒想過呢,先前光想著咋掙錢孝敬爹娘,上了京,事這麼多,哪想得到呀?」

      呂娘子果斷地道:「那得開始想了!這是人生一件大事!多少人因此而起得意洋洋,多少人因此栽了跟頭鬱鬱而終。有兩件事,現在就要準備起來了。一、新郎何人,二、日後生活。」

      梁玉尷尬了一陣兒,見呂娘子沒打趣,而是說起了正事,也不由嚴肅了起來。婚姻有多麼厲害,她是明白的,你再能幹,嫁個男人扶不起來,那也是吃苦受累的命——除非一把藥藥死了那廢物,自己再想辦法。

      梁玉道:「先生有什麼可以教我的嗎?」

      「我隻擔心梁翁的眼光不合三娘的意,到那個時候,三娘一定要據理力爭,不能妥協,這是一輩子的事情。切記切記!三娘要先明白,哪些人對你無益,不能嫁。我就問三娘一句,蕭度如何?家世,前途,賣相都好,能行嗎?」

      「不如自己先相中一個,將事情定下來。」梁玉認真地說。她和梁滿倉的眼光不一樣,這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要是照梁滿倉的意見嫁個二百五,還不如自己來挑。

      呂娘子大為詫異:「三娘心裡有人了?」

      「還沒有,」梁玉搖搖頭,「我到現在才見過幾個人呢?都不合適。」

      呂娘子實在忍不住,問道:「一個好人都沒有?」如果是袁樵的話,她覺得還是挺合適的。梁玉能幹,袁樵一家心腸都還算不錯,梁玉缺個背景,袁樵呢,缺點機會。互補,非常好的,換個人,她不知道忍不忍得住攛掇梁玉謀殺親夫。至於門戶差異,也不是沒有辦法彌補。

      「好人倒是有,誰說好人就適合當丈夫呢?」梁玉還是搖搖頭,「我再想想。」

      呂娘子不再追問,說起下一件事:「日後的生活,也要準備起來了。我看三娘諸事應付有方,還以為三娘早就有所規劃了呢!禦下之術,經營之道,都要知道一些的。要把自己的地盤管牢了,才能沒有後顧之憂。房裡的奴婢,更要仔細。」

      凡事,有權就會有爭鬥,爭權奪利,最容易鬧翻。尤其你跟著一群心眼不夠的人在一起,他們瞧不見你做了多少事,就看見你享了多少福的時候。梁家的兒媳婦們不是惡人,但各有各的小家,這心就不齊,利益也不齊。摩擦多了,自然離心離德。

      幹這個梁玉是有興趣的,笑道:「好。」

      所以天下父母是最恨女兒身邊有呂娘子這麼樣的一個人的,沒事兒就勾搭得閨女想嫁人,想的還不是父母認為合適的人。不但攛掇人家閨女想婚事,呂娘子還問梁玉:「小娘子,知道陪門財嗎?」

      「知道。」梁玉點點頭,這事兒挺常見的,就是她們鄉下人以前根本摸不上邊而已。要是兩家門不當戶不對的,門第低的就得多出錢。她爹恐怕不大捨得。

      想到這裡,梁玉又放心了,蕭度的價錢,梁滿倉是不會捨得出的。挺好的,又貴又不好使,要他幹嘛?他還不如小先生呢!哎,這麼一算小先生也不便宜呀。嘖!她在心裡又把見過的幾個人都標了個價,覺得還是小先生值這個錢,別人的價都忒虛。又偷著樂了一把。

      看她神態放鬆,呂娘子點到即止,轉而說起些家務事的管理來了。

      從此,梁玉也不提進宮的事兒,一個月都沒踩宮門檻,只在家裡讀書。另一面,太子派人傳出話來給梁滿倉,讓梁家上下「認真讀書」,先把書讀好了再說。

      梁滿倉拿到太子的命令,與捧到聖旨也是差不多的,將兒孫們拘在家裡讀書。不意過了幾天,皇帝又下了旨來,給了梁二郎、梁四郎、梁五郎幾個散官做,七、八品不等。梁家一家五個官兒,說出去也怪體面的。

      梁玉一顆心懸著,且顧不上高興,家裡當官這幾個人,都是比睜眼瞎強不了的貨,做了官就會有交際,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兒呢!

      她的擔心,很快化為現實。

      不是做官的幾個出事,而是梁六郎被人橫著抬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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