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醉翁之意
「寧和堂」裡,比錦書想像中更加熱鬧,多了好多生疏的面孔。紀莫非被幾個錦衣華服的男子圍住談笑,卻不見他春風得意的樣子,也一改往日瀟灑不羈的模樣,謙遜的很。府裡的女人們也坐在一處說笑,個個面上喜氣洋洋。
紀宣儀輕聲對錦書說:「那幾個是老爺的同僚,定是得了信來道喜的,看來今日我不能陪著你了。」
錦書微微哂笑:「夫君只管去應酬,妾身會照顧自己的。」
紀宣儀點點頭,說:「你去陪祖母和母親說說話吧!」
「好!」錦書頷首道。
紀宣儀看著她,又道:「祖母好像很喜歡你。」
錦書心頭一熱,他這是在安慰她呢!深垂螓首,輕聲催促道:「祖母對大家都很好,夫君快過去吧!免得讓人說你失禮了。」
紀宣儀笑了笑,過去紀莫非那邊。
「錦書,過來到祖母這兒坐。」祖母瞧見錦書進屋來,笑著招呼錦書,碧茹趕忙就在祖母身邊加了一張椅子。
錦書忙走過去,先給大家行了禮,再在祖母身邊坐下。老夫人飛了一記白眼過來,錦書只做沒看見,眼下的情形,要想得到老夫人的歡心是不太可能了,那麼祖母的疼愛也是一張護身符,她樂得接受。
尹淑媛隱有不快,她對祖母也算是巴結了,可祖母對她的孝心總是敷衍似的讚美幾句,像這樣主動的關愛示好之舉從未有過,真不知道祖母心裡是怎麼想的,單對錦書另眼相看,當真是老眼昏花,不中用了。不過,這也說明這個不聲不響的華錦書收買人心還是有一套的,幸好,老夫人是打心眼裡厭惡她。算了,就算祖母喜歡華錦書也沒什麼,再喜歡她,她也翻不上天去,這個家裡還是老夫人說了算的,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對付大嫂。
尹淑媛朝門口張望,有意無意的嘟噥道:「今兒個奇了,怎還不見大哥大嫂過來?」
「興許有事兒耽擱了,不然,依你大嫂的性子,府裡有這等大喜事,她一早就過來了。」祖母笑呵呵道。
「是啊!本來今天只想自家人高興高興,沒想到老爺的同僚也來賀喜,你大嫂要去張羅宴席,在忙呢!」老夫人解釋道。
尹淑媛悻悻笑道:「這可真是麻煩大嫂了。」祖母和老夫人這樣說,尹淑媛自是不能再辯駁什麼,但她才不相信大嫂心裡會高興,莫非入了翰林,雖說暫時沒有品秩,翰林學士是皇上近臣,若得皇上賞識,將來前程不可限量,老爺老夫人也必更看重莫非,這當家主母之位她也必定坐的更穩,大嫂現在指不定躲在廚房裡生悶氣呢!
說話間,老夫人的臉色一沉,目光森冷盯著前方,錦書順著老夫人的目光看去,只見泫歌攙扶著一個中年美婦進來,那婦人的樣貌和泫歌甚為相似,只是面色有些蒼白,微微含著笑,氣質恬靜,舉止優雅。錦書立即反應過來,這便是蘇太姨娘了。進府一個多月,她從未見過蘇太姨娘,之前是聽說她病著,病好了也不見她出來,錦書有幾回跟泫歌提起要去看蘇太姨娘,泫歌就說,你現在的情形也不容易,去見蘇太姨娘,老夫人一定會不高興的,還是等以後吧!總是有機會見的。錦書聽了也就作罷,讓泫歌帶了些禮物過去。
蘇文紈面對徐氏的冷眼,面不改色,從從容容走到老太太面前,說話的聲音甚是好聽,溫柔的如春風拂面:「文紈給老太太請安,祝老太太身體康健。」
祖母溫和笑道:「我正想著今日你也該出來了。」
文紈笑道:「三少爺大喜,文紈豈敢不來。」說罷微微側身屈膝給徐氏行禮,道:「姐姐安好。」
徐氏一雙眼看著別處,不冷不熱道:「妹妹身子不爽還是少出來走動的好。」
蘇文紈笑道:「多謝姐姐關心,妹妹身子已經大好,再不出來,倒是失禮了。」
徐氏冷冷一哼,心道:你以為自己是誰啊!好像大家多在乎你似的,一個病怏怏的晦氣鬼,也不怕沖了人家喜氣。
「既然身子好了,就要出來多走走,別老把自己悶在屋子裡。」祖母打了個圓場,心中對徐氏也有幾分不滿,怎麼說文紈也是雲亭的人,又為雲亭養育了泫歌,她脾性好,也不跟你爭什麼,這家中還不是一切由你說了算?犯得著十幾年了一直不依不饒的,這麼高興地日子拉長著一張臉,也不怕被晚輩們笑話。
出於禮貌,錦書和淑媛也給蘇太姨娘行了禮。蘇太姨娘微笑著點頭,看向錦書的目光親切而溫和,錦書也回以和善的微笑。無聲的、隱晦的交流,只此一瞬,蘇太姨娘旋即就收回了目光,一切盡在不言中,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已經表達了彼此間的善意,這就已經夠了,過了,好心反倒會給對方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宴席開了三桌,男人們在外間花廳,女人們就在裡間小廳中,因著老爺和三位爺都不在,在祖母的提議下乾脆老老少少的同坐一席,大家有說有笑的,氣氛倒比平日裡更輕鬆些。只有徐氏,因著蘇太姨娘的出席顯得不太高興,蘇文紈卻和祖母相談甚歡,她們有共同語言,都是信佛的。
大嫂雖然說笑著,但眼中不時露出空茫的神色,顯然有些心不在焉,這讓尹淑媛暗暗得意,把她父親在皇上面前如何推舉莫非,她那身為皇后的表姨娘如何從中周旋一一道來,把那皇家說的跟自家一樣,方晴煙的面色就更暗沉了。徐氏和邱姨媽對這些最感興趣,聽的津津有味,漸漸地也不把蘇文紈的出席放在心上了。
錦書和泫歌無心聽她吹噓,兩人悄聲談著圍棋,泫歌前些日子看了一本棋譜,裡面有個珍瓏棋局,不求甚解,便向錦書討教,錦書笑道:「你白日裡怎不過來?咱擺了棋譜研究不是挺好的,倒要在宴席上下盲棋。」
泫歌也笑道:「我原本還想自己琢磨了拿來難你,沒想到先把自個兒給難住了,想了三日,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出解法,這不?還是得來求你了。」
「我也未必能解呢!不過聽你這麼一說,我倒很感興趣,呆會兒宴席散了,你去我那裡,把珍瓏棋局擺給我瞧瞧。」錦書道。
「好啊!但是如果二哥要去你那,我就不去了。」泫歌道。
「為什麼?你二哥在不是更好?他一定能解的。」錦書莫名道。
泫歌嗤嗤笑道:「只怕二哥會嫌我礙事將我趕了出來。」
錦書這才領會她的意思,輕啐道:「什麼時候學會耍貧嘴了?」
一旁的凝素一直側耳傾聽錦書和泫歌的談話,湊將過來,問道:「二表嫂也喜歡下棋嗎?」
錦書淺淺一笑,答道:「嗯!只是喜歡,下的不好。」
凝素笑道:「我也喜歡,以後我可以去找表嫂下棋嗎?」
「當然可以,只要你不嫌我下的不好就是。」錦書禮貌的回答著,心中卻懷疑:凝素接近她,會不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