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如故這就算是給了道門臉。
道門也只能兜著,並不甘不願地承認:
與其和封如故結怨,不死不休,倒真不如向不世門示好,與之結盟,躲過現在道門的風雨飄搖之後,再謀將來。
而這次結親,等於封如故對著所有人喊話:來啊,來下台階啊,我允你們一個討好我的機會。
道門眾人哪怕再不甘心,哪怕捏著鼻子,也得在明面上認了這門親,笑臉相迎,厚禮相贈。
荊三釵對此暫時一無所知。
他為著不想回家,躲在千機院裡,中止了手頭上的一切生意,想避過這陣風頭再說。
然而,某一日,千機院來了一名客人。
千機院杼軸輪機層層疊疊的運轉,仍是未能阻攔荊一雁的腳步。
他斯文踏入臥房門檻之中,擲下一枚強弩,持白絹擦淨掌上灰塵,又將被弓弩擦破一角的衣袖亮給他看:“小弟,水準有進步,但還是差了點兒。”
荊三釵逃之不及,被大哥拎貓一樣攥住了後頸衣物,笑盈盈道:“小弟,你答應過的,跟兄長回家了。”
荊三釵就這麽被拎了回去。
方入九嶷荊門不久,荊三釵便撞見了他除了荊一雁之外,第二不想遇見的人。
荊二喬手握一份喜帖,額間縛著雕作“青山貫雪”的牡丹玉飾,身姿孤高,清蕭疏冷,端的是一名似玉仙人。
他看見荊三釵,放下了手中觀視之物,下巴始終矜持地微抬著:“嗯,還知道回來,不錯。”
荊三釵在心中叫苦不迭,別扭地喚:“二哥。”
荊二喬涼涼道:“二哥叫誰?”
荊三釵抓抓耳後,尷尬地道:“叫,叫你啊。”
荊二喬:“再叫一聲。”
荊三釵:“……二哥。”
荊二喬背過身去,舉起喜帖,擋去嘴角一點笑意,再轉過身來時,神情已恢復冷淡:“嗯。”
荊三釵:“……”
正因為此他才不想回家!
父母總將他當做最小的孩子疼寵,認為他什麽都不必做,大哥二哥更是有樣學樣,且變本加厲。
在這等氛圍之下,何談事業?何談濟世?
只是他沒有想到,離家這麽多年,他的大哥二哥居然一點都沒有變!
一隻笑面狐狸,一頭冷面狐狸!
但或許是這些年見了太多變故,見到一成不變地對他好的大哥與二哥,荊三釵竟格外添了三分心安。
“父親母親一同閉關了。”荊一雁引著他往內廳走去,挽起道袍袖子,“大哥說好要給你做花雕雞,離開一會兒。你先跟二哥說說話,乖。”
荊三釵蔫巴巴:“唔。”
待荊一雁離去,荊三釵與荊二喬相對而坐,搜索枯腸,也找不到該和二哥說些什麽,而荊二喬向來寡言,指望他先開口,無異於癡人說夢。
荊三釵便將目光轉向了荊二喬手中描紅撒金的喜帖:“那是什麽?”
荊二喬頭也不抬:“二哥。”
荊三釵:“啊?”
荊二喬:“我是你的什麽?”
荊三釵:“……二哥,那是什麽?”
荊二喬這才抬起頭來,口吻平淡:“封如故的喜帖。”
荊三釵:“…………”
他一把奪來荊二喬手中的喜帖,從頭至尾看了一遍。
“你不知道嗎?”荊二喬見他反應如此劇烈,有點訝異,“我還以為他會單獨發給你的。”
荊三釵:“……”自己在外面結識了什麽人,與什麽人交好,這兩人果然什麽都知道!
荊三釵的確沒收到請帖。
這些日子他不做生意,一來是為躲家人,二來是不想有人借生意為名來千機院刺探封如故的事情,便索性切斷了與外界的所有往來。
他知道這怪不得封如故,卻仍有些不大甘心地想:自己是不是最後一個知道此事的?
好在,荊三釵確實是想錯了。
喜帖是這兩日才製作完畢,分批發散出去的。
此刻,千裡之外的清涼谷中,盈虛君正手執請柬,拉了鬼君陸禦九坐在自己膝上,和他一起欣賞:“怎麽樣,這像不像他師父的手筆?”
陸禦九歡喜道:“有其師必有其徒啊,真好,總算修成正果了。”
盈虛君:“是。他和當年的他師父一樣,婚禮煊煊赫赫,全道門來賀,何等張揚?”
陸禦九捧著喜帖看了又看:“道門又有新熱鬧看了。”
盈虛君酸溜溜道:“可不是嗎。”
陸禦九總算品出了他的話意,側目看他:“你又在想什麽?”
盈虛君“嘁”了一聲:“沒想什麽。”
“你……”陸禦九哭笑不得,“如故是小輩,你還要同他攀比什麽?”
“我攀比?”盈虛君埋怨道,“是你說你身份不妥,不要鬧大,你我之事悄悄辦了就是。可重光是什麽身份?如故又是什麽身份?他們都可以,憑什麽你不行?”
陸禦九面皮薄,又為人低調,別人張揚也便罷了,他自己是不喜那一套的,聞言也生出一層薄怒來:“你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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