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一雁?
偃師世家荊門如今的掌事者?
他向來避世,世間大事,荊家從不參與,在世間別有一等超然地位。
他何時來此?何故來此?
此等分量極重的門派,與世無涉,一旦開口,便是金口玉言。
可這金口玉言,竟是為一個魔頭作保?
他說話極有分量,隻一句話,便引得在場之人再動搖了幾分,紛紛生卻了退意。
另一側,青陽山副門主關不知震驚之余,很是認同,同樣道:“我等相信封……門主,定會給我們一個交代!”
在此響應之下,又有附和聲紛紛響起。
柳瑜不甘如此,回敬道:“荊門主,我記得,你弟名為荊三釵,是封如故的至交親朋,還與魔道有生意往來?”
荊一雁不動怒,隻淡淡地一禮,翩翩佳君子之態十足:“是。您說得對。吾弟叛逆,久未歸家,若柳門主見他,請規勸他早日返家。”
柳瑜:“……”
他雖是應了“是”,卻把荊三釵與荊家之間劃得清清楚楚。
誰不知荊三釵不願隨荊家一道避世、與家裡鬧翻已久了?
玄極君無計可施之下,心中層遝而起的,是密密麻麻的殺意。
他與在場幾人交換神色,俱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一絲忌憚。
一看到封如故,他們便想起兩年前他們倒逼風陵之舉,不禁毛發倒豎。
若是今日道門征伐不世門,然卻铩羽而歸,等同於捏著鼻子認了封如故不世門門主之位,將來龍入淵藪,鷹入長空,他們這些趁機清算過封如故的人,命運又將如何?
心念急轉間,玄極君已盤算出利害。
封如故初轉為魔,以前的風陵劍法、歸墟劍法,是統統不能用了。
此人有修為,卻無招式,若是大家齊上,趁他虛弱,或許還可如他們先前預期那樣,趁勢攻下不世門。
不管是荊家還是風陵,一旦出手護魔,那天下輿論,又該有新的走向了。
他陰惻惻地側身扶劍,道:“封道君以為,如此三言兩語,便可服眾嗎?”
“嗯?”封如故唇角挑起一點笑意,“那柳門主意欲如何呢?是不信我有找出唐刀客的心嗎?”
柳瑜道:“柳某怎敢疑心,只是不知,現如今的封門主可否有找出唐刀客的能力?或許,封門主還是需要我等相助……”
“……相助?你們?”
無師台上的封如故輕笑,單手拂劍,拂出一聲幽幽鳳鳴。
一陣含著雨絲的清風拂過,將他鬢前雙發揚起。
雙劍半殘,仍有靈識,隱於劍匣多年,如今再度啟封,得見天日,不覺奮而輕顫。
封如故輕聲安撫“昨日”:“你乖。”
他又對“今朝”道:“……你也聽話。”
雙劍劍靈暫歇騷動,卻在刹那之間,被封如故抽出鞘來。
一把焚劍,一把斷劍,在風中颯轉三圈,不過是起手之姿,卻在風中攪起恢弘之浪,逆噴三山雪。
劍走風勢、萬刃齊飛!!
如一隻覺此劍熟悉萬分,一時迷惘,卻在瞬間,心火大熾,如照明鏡。
——劍川之外,二人劍遊之時,百無聊賴,曾進行過一次切磋的劍局。
彼時,封如故的劍法,全然不似義父所用的劍法,因此誆過了有意試他的如一,讓他誤以為,歸墟劍法,原是如此。
然而,此刻,他什麽都明白了。
他依稀記得,此劍法,名喚……
眾人劍未曾出,便被一股滄浪也似的魔氣湃然襲面,臉上吹過一道清風,卻如被刀片切割,疼痛萬分。
驚懼的喊叫聲此起彼伏。
柳瑜倒退一步,隻覺喉頭泛涼,抬手一摸,在頸間摸到了一條細若紙面的光滑傷口,鮮血溫熱,順著頸間流下,徐徐匯入衣襟之中。
在眾人驚駭欲死時,封如故收去劍勢,真誠道:“眾位,如今可相信我的能為了嗎?”
玄極君驚怒之下,儀態大失,尖聲質問:“……這是什麽劍法?!”
他見過歸墟劍法!歸墟主水,有百川歸流之象,這分明與歸墟劍法迥然不同!
“玄極君問此劍嗎?”封如故答道,“此劍,名喚‘隨緣’、又喚‘無用’。”
“你怎會——”
封如故歪了歪頭,笑言:“是什麽,讓各位有了我封如故會安心做十年廢人的錯覺?”
十年光景,委實漫長。
因此,封如故不止建立起了一個不世門。
歸墟劍法,在道門乃屬一流,但以魔道之身驅使的話,便隻算二流。
封如故需要為自己另覓出路。
誰說那些在“靜水流深”的大火中付之一炬的魔道典籍,只是擺設?
隨緣劍,全隨魔道法門而定,攬風勢,定風波,劍譜七十二式,內含萬千機變,可任意隨他揮灑才氣,傾吐風華。
封如故雙劍歸鞘,單手提握:“各位來至不世門,封如故以禮相待,若想吃酒茶,皆可入幕。”
“但若是……”封如故輕咳一聲,面露無辜之色,“諸位要做些不合規矩的事情,那封二也不吝切磋。生死有命,各安緣法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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