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在這之後,眾道門中的牛鬼蛇神一起出街,搔首弄姿。
不過兩年光景,他們便對曾是師父最好劍友的魔修卅四下了手。
卅四救人不成,反遭恩將仇報,而他的醒屍徐平生將無端傷他的道門公子一劍穿心,並在其屍身上怒補了十二劍,劍劍戮身。
卅四因此獲罪,被眾道門討伐。
消息傳到風陵山,初任山主還未滿年的常伯寧十分緊張。
他來到“靜水流深”,向封如故問策,並說,三門中曾受卅四之恩的人,都願意出面為他作保。
封如故與他分析利害,勸他安撫眾人,千萬莫管此事。
如他自己所說,“那十二劍下去,卅四叔叔就已經無法在正道立足了。”
然而,在發了一通“見死不救”的宏論、哄得常伯寧暈頭轉向地離去之後,封如故即刻修書一封,動用一點靈力,將信件遞送了出去。
左右“靜水流深”中沒有旁人,他就算催動一點魔氣,也無人知曉。
信中,他寫道:“卅四叔叔,我給你一個落腳地。前往朝歌山,我會將下一封信寄往那裡。”
當夜,卅四一把大火,焚去洞府,前往朝歌山。
他搜遍了荒草叢生、只有走獸、斷無人煙的朝歌山,才在一片生有大片青苔的岩石縫隙間,找到了那封信。
上面只有三個字:“林雪競”。
卅四想必看到這三個字的當下,是頗想把封如故從“靜水流深”裡揪出來打一頓的。
這使得他給封如故的回信龍飛鳳舞,封如故捧著信,在窗下辨認許久,才認清字跡:“這三個字,就是你給我的落腳地?”
封如故回:“是啊。”
“有這樣的落腳地?”
“有這樣的落腳地。”
卅四那邊沉默了許久,一句“你奶奶個腿兒”簡直呼之欲出。
他說:“我怎麽感覺,你是坑我的?”
“卅四叔叔,你現在沒有立身之本,孤身一人,孤掌難鳴,獨木難支。因此,你需要一杆旗幟。‘林雪競’這杆旗,會很管用。”
封如故寫道:“此人在‘遺世’之中,讓眾道門欠情於他,如今,他已身死魂消,卻無人知曉,既是可哀可歎,亦是求生轉機。這份人情,足以讓那些承過恩情的道門,為你開上一道不大不小的方便之門。卅四叔叔,利用這一點,招徠你的魔道之徒罷。……哪怕是為了保平生阿叔的安全。”
卅四沉默良久,被說服了。
他回道:“以何為號呢?”
封如故擱筆,想到了那個相貌清美、卻心懷不世理想、野心勃勃的青年,歎笑一聲,想要鏗鏘落筆,然而落在紙面上的筆跡,仍是難掩虛弱疲軟:“……號曰‘不世’,如何?”
起先,封如故並沒想將不世門當做自己的落腳地。
這個謊言,不過是為著讓卅四博得一片謀身立命的根基,並償還“遺世”中林雪競庇護眾人的恩情罷了。
他想,名揚天下,不正是林雪競想要的嗎。
因此,即使他身亡於火中,封如故也要助他聲名揚遍四海。
只是,卅四作為他的好叔叔,實在是太過纏他,門中只要是有了問題,便寫信來問他。
“那些門中之事,卅四叔叔自尋臂膀智囊協助處理就是了,不必問我。”封如故回他,“我負責起些名字就好。譬如上次那塊放信的青苔岩石,就可以起名作‘無師台’,十分風雅。”
卅四對他的推拒置若罔聞,徑直道:“是你說當初要為我找落腳地的,你不可不管我。”
封如故:“……”
封如故知道,卅四心思其實並不粗莽。
他酷愛劍修,素來不愛動腦,然而人是粗中有細,別有一番樸素的智慧。
當初,在自己受傷後,師父曾請卅四進山為自己看診,試圖回天。
因此,他是知道封如故身懷魔氣的、唯一的山外之人。
不世門的人事、財務、制度,皆由他掌控制訂,那麽,封如故便隨時能成為當之無愧的不世門門主。
……卅四此舉,是在為他留出一條後路。
事至此步,封如故隱隱動了心思。
誰願在“靜水流深”中蹉跎一世呢?
可是,他要如何離開風陵?
以他被魔氣折磨得殘破不堪的魂魄,連入魔是否能活命都不可知。
若他沒有實力,只靠卅四推舉,如何服不世門之眾?
況且,他除非一輩子藏頭蓋臉,否則,一旦以封如故的面貌代替林雪競現世,風陵必受詰難。
……不過,除非自己即刻抹脖子自盡,死得乾乾淨淨,否則將來,自己身懷魔氣的事情曝光,針對風陵的一場詰難總是免不了的。
怕只怕那些道門,以此為借口,以腐朽之軀,妄圖奪三門正位。
所以,若要徹底和風陵切割開來,一切都只能是自己的錯。
這些日子來,盡管寄送靈信所耗費的靈力實在是稀薄,寫信寫得多了,積累下來,封如故也耗了不少靈力。
某日,常伯寧來“靜水流深”陪他,無意間隔著薄透夏衣看到他身上一抹紅意,頓時唬得臉色大變,也顧不得什麽矜持端莊,將人強行抱到床上,脫了衣物,取來清心石,研碎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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