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同樣的道理,如故也不會前往寒山寺。
如故在意的人,一在風陵,一在寒山寺。
對如一,韓兢同樣有意試他一試,但如一新收了那“人柱”入劍,周身鬼氣濃重,其他鬼氣皆被阻隔壓製,就算試探,也探不出什麽來。
總之,韓兢堅信,封如故絕沒有死。
那麽,如故會去尋荊三釵嗎?
或者說,盈虛君那時只是假意裝作沒有聚攏他的魂魄,實則瞞天過海,將他帶回清涼谷了?
……
叫韓兢頗感遺憾的是,荊三釵因為大病,並未到來。
但封如故並不介意。
這位雲中君的葬禮堪稱浩大,叫封如故飽足了眼福。
方才那位在水裡尋劍的弟子,換上莊嚴端肅的白衣,倒也是卓然玉成的好模樣。
他與方才的桑落久,對令牌齊齊下拜,再拜稽首,共行三禮,由他誦念簡短祭文,誦念到文末“哀哉”兩字,他眼圈赤紅,與桑落久再次跪倒。
“雲中君座下二弟子羅浮春,敬送師尊。”
“雲中君座下三弟子桑落久,敬送師尊。”
封如故好奇地想,大弟子呢。
他覺得這個雲中君不識數,很覺好笑,便仰頭去看如一,想看他會不會笑。
誰想,如一的唇色又隱隱發了白,握住劍身的手抖得厲害。
封如故扒著劍身,納罕地想:怎麽又犯病了?
底下眾人亦是議論紛紛。
羅浮春與桑落久安之若素,紛紛起立,來至靈位側旁,接受眾人禮香。
如一拈香三炷,上前兩拜,又行至羅浮春身前,靜靜而立。
羅浮春抬起頭來,注視著這個與自己年歲仿佛的如一居士。
不等他開口,羅浮春便像是知曉了他的來意。
“師父當初收我入風陵,登記造冊時,我便是二弟子。”
說到此處,羅浮春竟露出了一點悵然的笑意:“……我當時還以為,師父在罵我。”
羅浮春望著如一,神態竟是穩重了許多,好像在這短短十日裡,他的心智長進了十歲有余:“……前幾日,聽師伯說起了當年‘遺世’之事,說起你與師父的淵源,我才知曉師父的用意……”
他雙掌交合,低身下拜:“……拜見師兄。”
這一拜,在如一心尖重重捅了一刀。
封如故看似活得漫不經心,浮皮潦草,但這十年裡,心裡竟一直有他。
而他……究竟錯過了什麽……
如一面色煞白,心痛如絞。
而在他深受打擊時,封如故也不好過。
靈堂之外,來賓甚眾,嘁嘁喳喳地發著各種議論。
“那日,他被眾家道門逼得當眾自盡,我未曾到來。若我在,定是要從中說項的。”
“他入魔,也不是沒有情由的吧……唉!唉!”
“什麽情由也不是入魔的借口!他隱瞞多年,不就是居心不良!說不準早在暗地裡攪弄什麽陰詭之事了。”
“靈堂之前,還是不要妄加揣測了。人都死了……”
見此情狀,封如故隻想笑。
什麽叫鯤鵬折翼,雞雀聒噪,這就是了。
這一趟遠足旅行,見了這麽多張眾生面孔,叫封如故認清了一個現實。
……做人真沒意思。
於是,第二日,他沒有和任何人商量,默默蹲在了屋角陰影處,並撐起了一把傘。
他不要做人了。
現在他是一朵小蘑菇了。
作者有話要說: 咕咕:我不做人啦!
接下來草菇(?)兔咕貓咕會輪番上線w
第119章 蘑菇生涯
如一迅速發現了封如故的異常, 蹲在他面前問他:“義父, 你怎麽了?”
封如故看傻瓜一樣地看他:廢話,你見過會說話的蘑菇嗎。
如一似乎明白了些, 越過傘輕輕撫了撫他的耳朵:“……在玩什麽遊戲嗎?”
封如故不滿意了, 往旁邊挪了挪:不許摸我的蘑菇褶!
察覺到封如故的抗拒, 如一也不再亂動,隻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不打擾他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
封如故當蘑菇當得很開心。
他可以心無旁騖, 什麽都不去想,努力活得像一朵蘑菇, 心境平和無憂無怖。
偶爾他腦中會閃過一些念頭:
那日葬禮上, 未能得見一面的美人兒;人們議論著的、未能來到葬禮上的人, 仿佛是叫荊三釵,名字秀秀氣氣的,像個姑娘,性情定然也很溫柔。
可他又忘了那日在眾目睽睽下被放入冰棺、送入玉髓潭之人的名字了。
每天如一都會來給自己喂一些水。
封如故認為蘑菇想要長大, 還是需要雨露滋潤的, 於是每次都捧著小藥碗乖乖喝盡。
他懷著一腔雄心壯志, 想要長得和屋子一般高,遮天蔽日。
然後,他就撐著這把蘑菇傘,去找被他遺落在客棧裡的小紅塵,和他一起在蘑菇下築巢,再不離分了。
而寒山寺諸人, 只知道如一師叔今後不打算過日子了。
佛舍院中的小藥爐經久不熄,散發著千年靈芝、昆侖雪蓮和各類丹物的淡淡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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