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如故眨巴眨巴眼睛:嗯。
如一:……
如一:下次不準這般妄為。
封如故自是不聽他的,笑嘻嘻地張嘴要蜜餞。
如一送了一塊帶核的糖漬梅到他口中,又自然地攤開手掌,等他將溫熱的核吐至自己的掌心。
常伯寧看不懂這二人眼中你來我往的火花,隻覺自己成了局外人,又是無措,又是心中空落,便垂下頭去,把玩著腰間錦囊絡子,想著其中染了血的白扶桑,想著那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以及他說過的話。
他想,他會去哪裡呢?
……
距離青陽山不遠的青岡另一處山間毛竹林中,地上落紅駁駁。
韓兢恢復了本來面目,面覆紅紗,與他再次被紅意浸透的肩膀遙相呼應。
他舒出一口氣,解下了上身衣服。
淡金色的初晨陽光,將他的長身細腰襯托得宛如天然玉成。
他身上創口頗多,劍傷、火創、刀疤皆有,尤其在他心口位置,猙獰錯落地刻著一串串猩紅色的字跡,每一筆,每一捺,都深得像是割開皮肉,直接刻在了心臟上。
丹陽峰。
常伯寧。
封如故。
荊三釵。
這些傷疤不似舊日,血字仍有淋漓之感,宛如日日用心頭血供養,清晰如昨。
他淡然著面目,將被染透的布條扯下,取了藥丹,在指尖碾碎,正要灑在傷口處,一線冷鋒便毫無預警地從後指向了他的頸側。
韓兢止了上藥的動作,隨即窸窸窣窣地拉好了上衣。
他背對來人,半晌後輕笑出聲:“卅總領。劍川一別,沒想到這麽快就再見了。”
卅四受封如故所托,在青岡方圓五十裡內悄悄展開靈力探測網,若有人從青岡出來,行蹤古怪,務必留住他。
他也想不到,自己等來等去,會等來不世門護法時叔靜。
他無心寒暄:“你為何在此?”
不等韓兢言聲,他一劍挑開他剛剛攏好的上衣,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傷肩。
他篤定判斷道:“……這傷是踏莎劍法所致。”
卅四是愛劍之人,識得天下名劍,見過天下劍法,踏莎劍法的真正威力他雖未曾親見,也在昔日未和道門鬧翻、造訪風陵時,見過踏莎劍法雛形。
卅四盯視韓兢,冷聲道:“為何你會被踏莎所傷?你可有解釋?”
第83章 門主之令
風細細, 露珊珊, 竹林之上,風聲漫漫。
韓兢立於竹林之間, 頸上懸著一線逼命的銀光。
他知道卅四的本事, 他逃不掉, 因此也沒打算逃。
他偏了偏視線,見到常跟著卅四的那隻名喚徐平生的醒屍正蹲在不遠處, 用樹枝將溺在晨露裡的螞蟻引出, 玩得很是專心致志。
他的肩膀被晨露沁濕了大片。
顯然,卅四在這裡等候已久。
他抓到自己, 不是偶然。
原來, 在與卅四在劍川相見時, 封如故便和他共同設下了圈套?
韓兢握緊了拳頭。
他的手乾燥柔軟,表情冷淡平靜,連心跳也是不快不慢。
在這等抓了現行的境況下,卅四不會容他多辯。
而卅四與封如故又相熟, 如果他撒謊太過, 就算此時逃過一劫, 等到卅四與封如故相見後,自己仍是死厄難逃。
……一句話。
他可否用一句話,打消卅四對自己的殺意?
韓兢略呼出一口氣,道:“我之所以受傷……為著殺一人,也為著救一人。”
“殺何人?”
韓兢答:“封如故。”
卅四臉色一變,叫人頭皮發麻的冰冷劍鋒離他的頸脈又近了半寸。
憑卅四修為, 只需一挑,眼前人便只能落得個身首異處的結局。
他問:“救何人?”
韓兢答:“封如故。”
卅四被他一席話搞得一頭霧水:“為何殺他?”
韓兢:“為了救他。”
卅四的腦子不大夠用了:“……說人話。”
韓兢側過半張臉來:“總領可知道,雲中君封如故,身攜魔氣,與尋常道人不同?”
聞言,卅四表情微僵,哈了一聲,似是並不相信:“你是如何得知?為何這樣說?”
數問數答間,韓兢為自己爭得了一點喘息空間。
而這點空間,已足夠他翻盤。
“時某前往青陽山,是因為聽說有血宗禍徒丁酉的蹤跡出現。”韓兢見招拆招,將真話假話摻雜一處,娓娓道來,“前段時間,總領突發雲海令,召回門中諸人,查驗‘靈犀’,我便覺得奇怪。後來,時某特找門人詢問,才知事件原委。”
“所以,你來了青陽山?”
韓兢:“我乃不世門護法,門人出事,理當調查。”
卅四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設法混入山中,眼見夤夜生變,丁酉率人殺上青陽山,又兵分了兩路,一邊專門糾纏端容君等人,另一邊,丁酉單獨去見了雲中君。我尾隨丁酉,卻聽到丁酉同封如故談起……”
他將丁酉與封如故的對話簡單複述了一遍,恰到好處地停頓片刻,給卅四留足了震驚的時間,自己捂著肩膀默默緩過一陣疼痛,才籲氣輕聲道:“我知道,雲中君曾在‘遺世’中身受重傷,但到底是受了何等傷,才會到了靈力全無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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