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人氣喘著走上前來,一邊暗罵門口的人不長眼,怎麽把外人放了進來,一邊粗聲喝道:“什麽人?!”
封如故撞上的人一身道袍,豐神俊朗,湛然若神,面容清俊宛若天上仙人。
“方才看到此處火光衝天,我與我道侶路過此處,有些憂心,便過來瞧上一瞧。”他把一把竹骨折扇收在掌心,“吾名徐行之,各位……”
他的話不曾說完,便被粗暴打斷:“臭道士滾啊!不滾連你一起殺!”
聞言,還不待徐行之有反應,他的道侶眼中便是一冷。
與徐行之俊朗的外表不同,他身旁這位道侶眼尾尖尖翹翹,眼尾染著一抹媚人的紅,明明一襲道家衣冠,卻頗有幾分豔絕人寰的意味。
他並不開口,指尖微抬,食指往下一壓。
在場所有人立時覺得有泰山壓頂般,紛紛被一股湃然靈壓壓倒,五體投地,像是吃了秤砣的王八般動彈不得。
災民們惶恐起來,知道自己怕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紛紛哀哀乞饒不止,但徐行之卻一概不聽。
他自顧自地單膝蹲下,輕聲問坐在地上的封如故:“小家夥,為什麽要跑?”
不等封如故回答,他便醒了過來。
這一覺睡得手麻腳麻,他在床榻上怔忡片刻,方抬腿下床,開門透氣。
羅浮春已經做完晨課,一身是汗,正要回去洗漱,一回頭看見了封如故,訝異萬分道:“師父今日起得好早啊。”
封如故披衣立在門側,打了個哈欠:“嗯,做了一夜夢。夢到家人了。”
羅浮春想,師父現在這般驕奢,凡物都揀選最好的,定是自幼養成的壞習慣。
聽人講,師父也確是商賈人家出身,只是家中生了變,才投來道門。
羅浮春便隨口道:“那定是好夢了。”
封如故揉一揉眼睛:“是。既是夢見師父,那就是個好夢了。”
他目光一轉,只見如一也立在偏殿門口,盯著他看。
但當封如故的目光移過去,他便轉開了臉。
封如故隻覺得這孩子是個傻的,吩咐羅浮春打水來給他洗漱。
羅浮春哎了一聲,轉身離開。
封如故靠在門上,笑嘻嘻地同如一打招呼:“大師,早啊。”
如一抿了抿唇,似是想說什麽,看表情又有些躊躇。
封如故正觀察他的微表情,看得興致勃勃,他便繞過回廊,走到封如故身前,舉起手來,掌心裡是一方乾淨的絹帕。
封如故好奇:“這是幹嘛?”
如一朝他的額頭指了一指。
封如故抬手一摸。
……他額上都是虛汗。
這絕不是做好夢的征兆。
如一把帕子舉著,神情冷淡。
但封如故卻猜到了,他這是致歉。
昨夜,他和落久的那場戲還是沒能瞞過他,他知道背後議論人不妥,心裡覺得歉疚,所以今日才會對他格外好一些。
這下,封如故得寸進尺的毛病又犯了,笑道:“如一大師,封二昨夜醉酒,手軟得很,勞煩大師送佛送到西,幫人幫到底,幫封二擦一擦,可好?”
封如故已經做好了被如一一帕子扔到臉上,並面斥一句“雲中君請自重”的準備。
孰料,如一隻皺了皺眉,一語未發,竟真的執了帕子,抬手在他額上輕輕擦拭。
封如故正露出了些詫異表情,就聽得轉角處當啷一聲,銅盆墜地。
羅浮春目瞪口呆望著兩人,老半天才緩過神來,把銅盆搶在懷裡,結巴道:“……師師師師父,水灑了,我再去倒!”
說完,不等封如故開口,他便撒腿跑了,溜得比兔子還快。
第12章 不得入內
早早來了別館、等著拜見封如故的文潤津,瞧著眼前的一幕,臉色鐵青、冷汗盈額。
四個小魔修在院前一字排開,手裡各捧著一杯熱茶,一隻冒著梅香的小香爐,一支竹煙槍,以及一樽竹煙燈。
他們已被換上了尋常孩子的裝束,收拾得精精神神,但個個縮著腦袋,小鵪鶉似的。
文潤津一看這四人,儒雅笑容頓時煙消雲散。
此時,只有海淨與如一居士在院中,封如故仍留在主殿,羅浮春則和桑落久在主殿打點行囊。
文潤津想,佛門中人應該不會沒眼色到插手道門內務,便搶上幾步,低聲喝道:“這裡是你們能來的地方?不要性命了?”
四個小魔修都諾諾的,說不出一句囫圇話。
文潤津低斥:“滾回去!”
沒想到,幾個小魔修雖是怕,腦子卻清楚,個個裝聾作啞,把手頭上的東西捧得更穩當了。
“你們——”
不等文潤津發火,封如故便從正殿裡出來了。
風陵道袍以縹色為主,白玉道冠,縹色發帶,袖攜祥雲暗紋,本有莊嚴之相,偏偏封如故受其師熏陶,肖似其師,好端端的一身道袍,硬是被他穿出一身浪蕩瀟灑的青年俠客氣。
而且,這還是一名異常精致和講究的俠客。
他走到第一名小魔修身側,取過他掌中溫度適宜的清茶,品了一口,悠然道:“文門主,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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