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肖亞兵疾走幾步，邊走嘴裡邊興奮地說道：「一定是大姐回來了。」

　　肖亞蕾也趕緊跟上，堂屋裡圍得滿滿的，果然是肖家的老大肖亞茹帶著丈夫孩子回來了。

　　「大姐、大姐夫……」

　　「小兵、蕾蕾你們回來了……」

　　肖亞茹一臉的激動，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幾步走到弟弟妹妹面前。

　　說起肖亞茹在書裡只是簡略提過幾筆，就是原身自殺後她曾經回來過。當時她因為妹妹的意外傷心不已，也因此對樊桂香厭惡至極，在她媽折磨樊桂香時冷眼旁觀。

　　不過在肖亞蕾的記憶裡，對這個大姐的事情是一清二楚。

　　肖亞茹是肖家的老大，當年知青下鄉的時候，肖父原本是不捨得讓女兒下鄉的，給二兒子肖亞軍報了名。

　　可是肖亞茹當時正在和她班裡的一個男同學早戀，那個男同學卻是必須要下鄉的。肖亞茹爲了戀人，堅決不同意弟弟頂替，自己非要跟著一起下鄉去了。

　　後來到了鄉下，艱苦的勞動讓那個男同學撑不下去了，就和肖亞茹分手娶了當地大隊書記的女兒。

　　肖家人的外貌都很出衆，肖亞茹也不例外，而且她的性格溫厚、善良。

　　那個年代一個漂亮又柔弱的女孩子在農村肯定要吃苦頭的，幸好，肖亞茹遇到了從部隊復員回鄉的牛志剛。

　　有牛志剛護著，肖亞茹並沒有受太多苦。後來兩人就在村裡結婚了，結婚以後，肖亞茹生了兩個兒子。

　　前兩年知青按政策返城的時候，肖亞茹因爲捨不得丈夫兒子，就放弃了回城指標留在了鄉下。

　　肖亞茹下鄉的農村離著省城有二百多里地，她現在只有在寒暑假時才會帶著丈夫兒子回娘家小住一段時間。

　　「蕾蕾比以前更漂亮了，也有出息了。」

　　肖亞茹也是剛剛聽她媽說了妹妹分配到百貨大樓上班的事情，由衷的爲她高興。

　　肖亞蕾接收的記憶裡，原身對這個大姐的感情很複雜。

　　原身是被嬌寵著長大的，大姐疼她，她也明白。可是家裡人覺得肖亞茹在農村受苦，每次她回城探親時，一家人難免會對她多關心一些。

　　肖亞蕾性格嬌縱，每到這種時候就會嫉妒大姐幾分，而且對於姐夫和兩個農村的外甥都不喜歡，從沒把他們當成親戚。

　　所以，每次肖亞茹回娘家住不了多久，原身就要和大姐鬧上一場，逼得肖亞茹早早就返回鄉下。

　　不過，肖亞茹離開以後，過不了多久，她又會想念起大姐來。所以肖家人也就覺得肖亞蕾只是年齡小不懂事，倒也容忍了她。

　　肖亞蕾對這個大姐自然是沒有意見的，她也不會像原身一樣容不下她。

　　肖亞蕾笑著和她打招呼:「大姐，你們今年怎麽來的這麽晚呢，這都八月份了。」

　　「家裡還有一些農活沒有忙完，我和你姐夫也是剛抽出時間。」

　　「家偉、家杰，你們怎麽沒叫人呢，這是你們小舅和小姨，不認識了？」

　　肖亞茹的兩個兒子，一個八歲、一個五歲。不同於承飛弟兄兩個的粉雕玉琢，這兩個孩子的皮膚黝黑，瘦瘦的，可是精氣神却很好。

　　畢竟一年隻回姥姥家兩回，對著自己的舅舅和小姨他們還是有些不太敢親近。聽了媽媽的話，兩個孩子拘謹地動了一下身子，小聲開口。

　　「小舅、小姨……」

　　肖亞兵很是高興：「大山、小山，你們還記不記得小舅，快來讓小舅抱一抱。」

　　「記得，」大山就是家偉的小名，他年齡大一些好多事都還記得。

　　「小舅，你還帶我們去過電影院呢。」

　　肖亞兵高興地揉了揉大山的小臉，又一把把小山舉起來。

　　「小山呢，你還記不記得小舅？」

　　小山的聲音明顯比剛才洪亮了，「記得小舅，也記得漂亮小姨。」

　　這小傢夥，趴在肖亞兵肩膀上，烏黑的大眼睛滴溜溜亂轉，偷偷地看著肖亞蕾的臉色，還挺有心眼的。

　　肖亞蕾沒忍住，上前一步，也捏了捏他的小臉，別說，看著黑瘦，小臉還挺有肉。

　　「你這小傢夥，年齡不大，小嘴還挺甜。真記得小姨，那你想不想小姨？」

　　「想！最想漂亮小姨了。」

　　肖亞蕾撲哧笑了，這孩子的小嘴還真是抹了蜜，還挺會說。

　　「大姐，半年不見，大山和小山也都長高了不少呢。」

　　肖亞茹見妹妹對兩個兒子明顯比以前親近了，心裡也十分高興。她知道小妹是心疼她被孩子拖累留在鄉下，所以一直不喜歡大山和小山，可是現在小妹終於真正接納他們一家人了。

　　「是長高了不少，尤其是大山，在班級裡都是最高的孩子了。」

　　肖亞茹看著兒子的眼光滿是溫柔，看得出她很愛孩子。

　　一旁的牛志剛也跟著插了一句：「都說外甥隨舅，大山和小山以後肯定會長得像舅舅一樣高大帥氣。」

　　「姐夫，你這是在自誇吧，你兒子以後肯定是隨你呀。 」

　　牛志剛沒想到妻子這個從來沒有正眼看他的妹妹會出言調侃他，他也和肖亞茹一樣，覺得小妹這是接納他這個姐夫了，牛志剛立刻就激動起來。

　　「小妹，我不是那個意思……」

　　「好了，姐夫，你也不要謙虛了。你要是長得不帥氣，我大姐當年也不會選擇你了。」

　　肖亞蕾看出了肖亞茹很重視娘家人的看法，她也就順勢化解了這幾年一家人的心結。畢竟肖亞茹是準備和牛志剛過一輩子的，總不能一直這麽別彆扭扭的。

　　果然，肖亞蕾這麽一說，一家人都很欣慰。錢大梅更是高興，她就知道自己這個小閨女是最懂道理的。

　　「好了，別都圍著了。蕾蕾，你電影看得怎麽樣，飯吃了沒有？」

　　「媽，我吃過了。」肖亞蕾看向錢大梅，這才注意到錢大梅身邊還坐著一個陌生的女孩。

　　家裡多出一個陌生人，肖亞茹趕緊給弟弟妹妹做了介紹。

　　原來是牛志剛的親妹妹牛志美，因為好奇城裡的生活，所以跟著哥哥嫂子進城來見識一下。

　　牛志美的個子不高，有些微胖，一件連衣裙穿在身上緊綳綳的。

　　肖亞蕾看著這件連衣裙有些眼熟，仔細想了一下就記起來了，這裙子和她衣櫃裡的一條裙子幾乎一模一樣。

　　這個年代的布料花樣雖然少，可是這樣式是錢大梅專門給兩個閨女專門裁剪出來的，肖亞蕾不會認錯。

　　而且牛志美投在她身上的目光，肖亞蕾也有些不喜。太熱切了，眼神裡也隱隱含著嫉妒。

　　肖亞蕾看到牛志剛的眉頭也輕皺了一下，他語帶責備的提醒了妹妹一下。

　　「志美……」@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噢，亞兵哥好，亞蕾姐好。」

　　牛志美的聲音有些尖銳，她的目光一直挂在肖亞蕾身上。「亞蕾姐，你的裙子真好看，比俺嫂子的衣服都要好看。」

　　肖亞蕾挑了挑眉，這姑娘話裡有話呀，跑到她家來說酸話，什麽意思？

　　「好看嗎？那你是不知道，以前我小時候，最羨慕我姐了。我看她穿什麽衣服都好看，是我們胡同最漂亮的一個。現在我姐嫁人了，一年也回不了兩趟家，我姐穿的再漂亮，我也不能經常看見了。」

　　肖亞茹知道自己這個小姑子的脾氣，趕緊出面解圍。

　　「淨瞎說，我妹妹長得才漂亮呢。你姐年紀大了，都是孩子的媽了，怎麽能和你們小姑娘比。」

　　「姐，你還不到三十歲，怎麼能說自己年紀大呢，在我心裡你就是最漂亮的。」

　　「小妹說的對，你年齡一點都不大，還是和當年剛插隊時一樣漂亮。就是農村的條件差，你跟著我受委屈了。」

　　牛志剛這話說得真心實意，看著妻子的目光滿是愛意，肖亞茹臉立刻就紅了。

　　「志剛，你胡說什麽呢，我一點都不委屈。」

　　這個牛志剛人倒是還不錯，態度也算是誠懇，看在他的面子上，肖亞蕾决定不和牛志美計較了。

　　一家人又坐著說了一會話，肖亞軍就帶著兩個孩子準備回家了。這幾天林惠英上夜班，原本孩子都是跟著錢大梅的。可是現在家裡人多住不下，只能把兩個孩子帶回去了。

　　錢大梅分配了一下房間，牛志剛帶著兩個孩子和肖亞兵住在西間，肖亞茹和錢大梅住一起。

　　至於牛志美，錢大梅覺得她們小姑娘在一起方便一些，安排她跟著肖亞蕾住在東厢房。

　　肖亞蕾其實不習慣和陌生人住一起，可是家裡住房本來就緊張，她也不能任性的讓她媽和她姐爲難。

　　洗了澡換好睡衣，肖亞蕾一進房間就看到牛志美正對著鏡子拿著她的一條裙子在那裡比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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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肖亞蕾回來，牛志美趕緊把衣服放下。

　　「亞蕾姐，你的衣服真好看，俺從來沒有穿過這麼好看的衣服。」

　　肖亞蕾心裡對她亂翻自己東西的行爲不喜，「好看嗎？這些布料都是商店裡比較常見的料子，也沒什麽特別的。」

　　肖亞蕾把衣服都收好挂起來，把洗臉架上挂著的幹毛巾拿過來擦著頭髮。她的頭髮烏黑濃密，每次洗過之後要好久才會幹。

　　「亞蕾姐，你的頭髮是用什麼洗的，聞起來真香。」

　　肖亞蕾的洗髮水是今天新買的，確切的說是洗髮膏，帶著一股子玫瑰花香，老牌日化用品廠的產品，用過之後頭髮也特別順滑。

　　「就是這一種洗頭膏，你也可以試試。」

　　肖亞蕾發現牛志美洗澡的時候沒有洗頭髮，畢竟要睡在她的床上，肖亞蕾還是想要讓她把衛生搞乾淨。

　　「可是俺的頭髮是今天剛在理髮店抹的髮油，一洗就變形了。」

　　牛志美非常看重自己的新髮型，不過又被肖亞蕾身上好聞的香味吸引，咬了咬牙說道：「那俺明天再洗吧。」

　　牛志美不願意洗頭，肖亞蕾也不能按著她去洗，只能由著她。擦乾了頭髮，她也就準備睡覺了。

　　肖亞蕾睡的是一張單人床，也就是有一米二寬，平時她一個人睡都要小心翼翼，唯恐多翻兩下身就會滾下床去，現在這張床上躺了兩個人就更擠了。

　　肖亞蕾側躺在外側，背對著牛志美，極其不舒服。這時候，她更加想念起原來的世界裡，她那兩米寬的大床，好想睡呀！

　　等到她和肖亞兵掙錢了，她一定要專門打一床寬大的雙人床。可是黑暗中看著這間狹窄的小屋，她不禁又喪氣起來，這房子這麽小，大一點的床根本就放不下呀！

　　這一刻肖亞蕾買房的想法更加强烈起來，一定要快點買房子，還要是帶獨立衛生間的房子，她再也不想每天大早上的捂著鼻子去公共厠所排隊了。

　　肖亞蕾一直在想著心事，身邊的牛志美許是奔波了一天累著了，很快就睡熟了，還不停的打著呼嚕。

　　肖亞蕾聽得頭大，她轉過身去，推了推她：「牛志美，醒一醒。」

　　牛志美嗯嗯了兩聲，翻了一下身子睡得更沉了。

　　肖亞蕾氣的坐了起來，她捏了捏牛志美的鼻子，果然呼嚕聲停了下來。可是一鬆手，一個更響亮的呼嚕又繼續響了起來。

　　肖亞蕾沒了辦法，只能摀住自己的耳朵，减輕點噪音的干擾。

　　這邊肖亞蕾被牛志美鬧得睡不著，那邊肖亞茹和錢大梅娘倆也在那裡說著貼心話。

　　「媽，至美跟著我們一起來，給您添麻煩了。」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她好歹是你小姑子。咱們兩家是親戚，互相走動也是應該的，你和媽還見外呀！」@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我不是和您見外，就是我這個小姑子吧，在家被我婆婆寵壞了。志剛讓我先給您賠個不是，要是他妹妹哪裡做的不好請您多擔待一下。」

　　肖亞茹這麽一說，錢大梅也就不客氣了。

　　「亞茹呀，你和媽說實話，牛家人對你倒底怎麽樣？你小姑子穿的那件連衣裙不是去年我給你做的嗎？怎麽穿到她身上了？」

　　肖亞茹依舊溫柔地笑著，「媽，我在家裡經常要下地幹活，穿裙子也不方便。小姑還年輕，小姑娘愛美，我就送給她了。」

　　錢大梅一下子就紅了眼眶，「這麽多年，你一個人在鄉下，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你說你就是個死腦筋的，非要留在那裡受罪。媽也不是要你拋夫弃子，只是讓你們先辦個離婚手續，等你回城工作穩定了，以後再想辦法一家團聚就是了。你說你現在錯過了機會，以後真要一輩子留在鄉下嗎？」

　　當年知青回城的時候，肖亞軍已經和鋼鐵廠打過招呼了，只要肖亞茹回來就能參加工作。可是肖亞茹却不同意娘家這邊假離婚的提議，終究還是白白浪費了一個名額。

　　錢大梅一想起來就一肚子火，即使知道女婿對女兒很好，她心裡也是有了芥蒂。所以小女兒以前不給牛志剛好臉色，她也從未責備過。

　　「媽，現在還說這些幹什麼，我在農村也挺好的。現在實行了家庭聯産承包責任制，我們家分到了十幾畝地，今年的收成也好，家裡剛蓋了新房子，日子也好過起來了。」

　　「十幾畝地，你們家四口人怎麽會分到那麽多地？」

　　錢大梅對農村的事情也有一些瞭解，畢竟現在居委會經常會宣傳報紙上的文件，對閨女的說法她有些疑惑。

　　「不是我們四口人，是家裡十來口人一起分到的。」

　　「什麼，十幾口，你們家還沒有分家嗎？」錢大梅的聲音陡然高了起來。「正月裡的時候，志剛不是說你們家要分家嗎，怎麽還沒分？」

　　肖亞茹的笑有片刻凝滯，隨即又恢復了過來。

　　「不分家也有不分家的好處，一家人聚在一起，勁往一處使，日子也能過得更紅火。」

　　「那怎麽一樣呢，不分家，婆婆、妯娌、大姑子、小姑子攪在一起，你的日子能過安生了？怪不得大山和小山兩個孩子瘦伶伶的，我給你寄的東西都貼補他牛家人了吧？」

　　錢大梅恨鐵不成鋼，自己的閨女自己清楚，她這個大閨女最是心軟，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她不可能吃獨食。她心疼閨女外孫，可是這大閨女卻是凡事都先顧著別人。

　　肖亞茹不敢再繼續和她媽說下去，趕緊關了燈躺下。

　　「媽，天太晚了，咱們趕緊睡吧。我這次在家裡多住幾天，這些事咱們慢慢再聊。今天坐了那麽長時間的車，腰都酸了。媽，我先睡了。」

　　肖亞茹閉上眼睛不說話，還故意打了個哈欠。

　　錢大梅被閨女氣得不輕，可是聽她這麽說也心疼，想著閨女在家裡還要住一段時間，有些話也不急於一時。她嘆了口氣，也躺下睡了。

　　小院裡一片寂靜，可是肖亞蕾卻一直睡不著。除了牛志美的鼾聲，還有和陌生人睡一床的不適感，她只能閉著眼睛胡亂想著心事。

　　好容易熬了半夜，迷迷糊糊有了些睡意，却又突然被推醒。

　　「亞蕾姐，俺想上茅房。」

　　「啊，什麼？」

　　「上茅房，亞蕾姐，俺一個人不敢去。」

　　「上……」肖亞蕾要瘋了，只能認命的爬起來，披上一件襯衣，陪著她一起出去。

　　肖亞蕾夜裡從不起夜，所以，屋裡也沒有手電筒。幸好，天上的月亮如同一彎銀鈎，撒下一片清輝，把周圍的景色照的依稀可見。

　　「亞蕾姐，你們城裡的茅房怎麽不修在家裡，上個茅房都不方便。」

　　肖亞蕾打著哈欠，隨便應了一聲，陪著她到了公厠門口。牛志美進了公厠，肖亞蕾站在外面等她。這會她的睏意上來了，站在那裡直打哈欠。

　　公廁旁的一棵梧桐樹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影子，微風一吹，黑影輕輕晃動。一個軟軟的，毛茸茸的東西從肖亞蕾的腳麵飛速爬過。

　　「啊……」肖亞蕾嚇得跺著腳大叫，聲音裡帶著哭腔，她從沒有這麼失態過。

　　「怎麽了，怎麽了……」牛志美從厠所裡飛速跑了出來，也是一臉的驚嚇。

　　「老鼠，有老鼠……」

　　肖亞蕾真的要哭了，是老鼠，她都要嚇死了。

　　牛志美也看到了那個迅速跑過的小東西，她鬆了一口氣。

　　「亞蕾姐，你怎麽這麽嬌貴呀，不就是老鼠嗎，有什麽大不了的。你這麼一喊，不知道還以為是老虎呢。」

　　老虎算什麼，老鼠才更可怕好不好？肖亞蕾的眼角已經落下淚來，穿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她都沒哭，可是這個老鼠她是真不能忍。她最怕的就是蛇鼠之類的東西，只要看到了就會渾身發毛，是真的恐懼。

　　買房，一定要買房搬走。肖亞蕾又給自己的房子加了一個條件，還要買一個沒有老鼠的房子，她要買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