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萱坐在去往三葉沿海漁村的車上,輕輕抬手揉著眉心。
梅七在前面看見宋雲萱揉眉心的動作,便開口問她:「真的要去?」
「嗯。」
宋雲萱應了一聲,又吸了口氣道:「事到如今,有些事情也是非得弄清楚不可了。」
「可是,人都已經死了,已經沒有辦法求證孤兒院院長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只要讓顧長樂跟顧長歌做一個親子鑒定就可以了。」
只要是顧長樂跟顧長樂有親生姐妹的血緣關係,那麼只要比對一下DNA就可以了。
「其實,也不用去做親子鑒定。」
梅七抿了抿唇,開口提醒宋雲萱。
宋雲萱聽見梅七這句話話,將手放下來,然後看著他道:「還有別的辦法?」
「之前顧長樂小姐用了顧長歌的心臟才得以存活下來,就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梅七這樣一提醒。
宋雲萱也怔了一下。
是啊,這樣就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梅七說的沒有錯。
如果沒有親近的血緣關係,怎麼可能血型比對跟器官比對都這樣契合?
或許,打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陰謀吧。
想到這裡,宋雲萱就閉上眼睛,長長舒了一口氣。
「去問問顧長樂的生母吧。」
他還是不願意相信,不願意相信這二十多年,都是一個陰謀。
一個自己的親生父親為了一個情人所生的女兒所下的最大的一盤棋。
梅七多少能夠明白一些她心裏面的想法。
聽她這樣說之後,就開口:「那就去問問把,還有半個多小時就能見到了。」
宋雲萱點點頭。
沿海漁村坐落的地方漁產並不是特別豐富。
或許是海域問題,也或許是因為靠海吃海,休漁期也沒有老是休息而導致的。
所以最近漁村的收入都不多,很多人已經出去打工了。
漁村裡面儘是剩下一些婦女老人跟孩子。
而顧長樂的母親便是其中之一。
不過,她憔悴的面容跟身上的舊衣服,倒是跟如今光鮮亮麗的顧長樂格格不入。
而宋雲萱這樣的千金小姐出現在她的家門口,也讓她忍不住愣了一下。
隨後,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了一樣,匆忙就要將房門給關上。
但是,宋雲萱帶了梅七。
梅七知道宋雲萱一定要見她,怎麼可能輕而易舉就讓她將房門給關上。
梅七一伸手就推開了房門。
順帶還把這個憔悴的婦人給推得有些趔趄。
女人警惕起來:「你們是誰?」
「我是宋雲萱,你女兒的朋友。」
「我女兒?」
女人的眼神劇烈的變換了一下,然後像是記起了什麼一樣,立刻否認:「我沒有女兒,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你既然現在聽不懂,那我就進門跟你慢慢說好了。」
宋雲萱走進她的家門。
梅七也跟著走進來,然後將門關好。
順帶著將門栓也給關上。
女人後退了一步:「你們這是私闖民宅!我可以報警抓你們!」
「你想要讓你女兒跟你相認嗎?如果你報警,我可以幫你表明身份。」
女人眼睛瞪著宋雲萱:「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麼,趕緊從我的家裡面出去!」
「楊漾,你生的女兒已經變成了集團顧氏的繼承人,你還有什麼必要守著顧城的一個承諾,而委屈的留在漁村裡面做個窮苦婦人?」
這麼一說,女人就愣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彷彿被人給戳中了死穴一樣。
宋雲萱環顧家裡面的房間跟擺設。
在圍著屋子走了一圈之後,就發現,這個簡陋的舊房子裡面,除了滑落的牆皮跟掉漆的傢具之外,別的地方甚至能夠稱得上是乾淨整潔。
當然,也很簡單。
因為你在這個房子裡面,似乎只有楊漾一個中年女人的生活痕迹。
沒有男人,也沒有老人跟小孩。
「顧城就算是死了,也不會允許自己的女人有第二個男人吧?」
中年女人的眼眸顫動了一下,眼睛裡面浮現出怨恨跟幾分恐懼。
宋雲萱很了解自己父親的性格。
雖然有著很多的情人。
但是,這些情人卻沒有一個能在離開他之後,順順利利的被別的男人接盤,或者是找到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庭的。
因為,其一,沒有人敢要顧城玩過的女人。
其二,顧城也不允許自己丟掉的女人被別的男人佔有。
說起來,是一個很惡劣也很霸道的男人。
不過,他卻會給這些女人錢,讓這些女人好好一個人,孤獨的用這些錢來過完自己的下半輩子。
楊漾應該也有得到一筆錢才對。
而且,如果顧長樂真的是顧城的親生女兒,顧城既然能夠為她做打算,用這麼多年的時間,把她接回顧家,那麼就應該是很喜歡這個女兒,連帶著也不會對這個女兒的生母有多麼壞。
相反的,還會讓這個女人比別的女人得到的更多一些。
可是,現在看了楊漾的生活環境。
宋雲萱就覺得,這不符合顧城給她制定的後半輩子。
「你怎麼會過得這麼不好?」
宋雲萱轉過身,開口問楊漾,「怎麼說,他也應該給了你不少錢才對。」
「給我那麼多錢又有什麼用,身邊一個人也沒有,錢能做什麼?」
楊漾冷笑著問宋雲萱。
宋雲萱皺眉:「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你都已經隱姓埋名了,沒有人會知道你曾經是顧城的女人,而且,顧城已經死了那麼多年,沒有人會再管著你了,不是嗎?」
女人被戳中下懷。
卻還是咬牙:「把我最好的青春都給霸佔了,等到人老珠黃把我拋棄,沒人管我也沒有人會要我了。」
「有錢的話,什麼事情做不到呢?」
宋雲萱微笑。
楊漾咬牙,卻不能否認。
的確,只要是有錢,什麼事情做不到呢。
顧城死了之後,她又不是沒有嘗試過花錢能夠買到的快樂?
只不過,這個快樂太短暫了。
「你現在手裡面已經沒有錢了吧?」
宋雲萱這麼問她。
她就一屁股坐在了家裡面的破椅子上:「怎麼,你想要送錢給我嗎?」
「送錢給你也可以,不過,你要告訴我,顧城給你的那些錢,你是都花在了哪兒?」
這個女人是顧長樂的親生母親。
給她幾個錢也未嘗不可。
不過,她要先看一看,這個女人到底值不值她花錢來養。
「被騙了啊。」
女人笑起來:「我也是個女人啊,我也需要有人愛我啊,顧城死了之後,我就把錢拿出來,找了一個男朋友打算跟他結婚,但是,他卷著我的錢跑了,這個王八蛋,就給我留了20塊。」
說著,她又變的咬牙切齒起來:「如果不是我長得還算可以,恐怕就要餓死了。」
既然身上只剩下二十塊,那麼之後這個女人是怎麼活過來的,那麼也就不難想象了。
雖然那個時候是人老珠黃了,但是畢竟顧城看上的女人年輕的時候都不會差。
再說,美人就是美人。
皮相雖然略顯黯淡,但是骨相依然是美的。
再加上,技術跟心機也不會太差。
之後想要生活也不是很難。
只不過,組建一個家庭,過上尋常夫妻的生活那是絕對不可能了。
「既然我想問的你都說了,那麼,我可以給你一筆錢。」
「你給我空白支票,我要自己填。」
楊漾倒是獅子大開口。
宋雲萱笑起來:「顧長樂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嗎?顧長歌死了之後,你為什麼不去找她?」
「親生女兒……」
楊漾說著這四個字,覺得彷彿是很遙遠的事情。
好一會兒之後,才笑著道:「我當年答應了顧城,這輩子都不會去找顧長樂的。」
「真的沒有娶找過?」
宋雲萱看著楊漾的臉,再次開口,「還是說,你去找過了,卻被這個女人給趕回來了,認也不認你?」
楊漾皺眉。
的確,她去找過這個女兒,想著女兒現在已經是顧家的繼承人之一了,可以供養自己這個母親。
但是,她卻連顧長樂的面都沒有見到,就被保安給從顧氏集團的門口攆了出來。
更別說是跟她相認。
她想到這些,就忍不住有些寒心。
也苦笑起來:「她的確是不認我。」
「可是,你卻是她的親生母親,不是嗎?」
「那又有什麼用?」
「有用,我要聽你跟我說顧城當年對你們母女的安排。」
宋雲萱的眼神變得嚴肅冰冷起來。
雖然楊漾最初還在堅守著不說跟顧城之間的事情。
但是話已經說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全盤拖出也是很簡單的事情。
楊漾也應該已經想明白了,這件事已經沒有隱瞞下去的必要。
「你真的要聽?」
楊漾笑起來。
宋雲萱點頭:「當然,必須要聽。」
她要弄清楚,那個當年寵愛自己的父親,為什麼會把一個情人所生的孩子隱瞞身份接來顧家。
而且,還隱瞞了這麼多年。
不讓自己的女兒知道。
楊漾看宋雲萱這麼堅持,就笑著道:「我要是說出來,顧長歌死了都會被氣活過來的。」
楊漾的眼眸中有一種惡劣的快意。
雖然她沒能夠順利的上位,嫁入豪門。
但是,她生下來的這個女兒,卻接替顧長歌,成了顧氏的繼承人之一。
就算是她輸了又怎麼樣。
她的女兒已經贏了那個女人生下來的女兒。
而且,她也沒有輸。
她還活著,而顧城喜歡的那個女人跟那個女人的女兒都已經死了。
死在了她的前面。
想起來,就覺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