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載宋雲萱到達雲城私立小學的時候，天已經黑下來。

但是天上的雪還沒有停下來。

宋雲萱直接去雲城私立小學的等候廳。

裡面有幾個小孩百無聊賴的彈琴看書。

司機等在車裡。

她一進等候室就有一個穿著藏藍色蝙蝠外套的短髮女子迎上來。

「雲萱你來了。」

宋雲萱彎唇笑笑，握住她的手：「怎麼樣，邵雪，顧長樂還那麼不待見你？」

邵雪搖搖頭：「沒有，已經好多了，我今天要陪她過夜，她把我攆回來接顧長歌的兩個孩子，這不，我才打電話叫你過來陪我過聖誕嘛。」

宋雲萱看邵雪眼睛上的黑眼圈，心裡有些歉疚：「這幾天一定很累吧？幾天晚上都睡不好吧？」

邵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苦笑了一下：「沒關係，只要想想我爸媽，幾晚不睡又有什麼關係呢？」

邵雪的鼻頭有點發酸，只要說到父母，眼睛里的淚水就想要流下來。

「要是……我父母臨死的時候，邵天澤也像是照顧顧長樂那樣照顧我爸媽，我爸媽……就不會死了……」

邵雪抬手捂住半張臉，眼睛開始發紅。

宋雲萱望著她的模樣，卻想不到用什麼話來安慰她。

如果……邵天澤也像是對待顧長樂那樣對待顧長歌，那麼，她顧長歌便也不會死了。

可是，這個世界上又那裡會有那麼多的如果呢？

事情一旦發生了，就絕對不會有如果這個退路。

她必須一直往前。

一直一直，不能後退。

邵雪也是一樣的。

邵雪捂住臉，眼中淚水聚集。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個小孩伸手拽住她的衣角，小聲的，軟軟的開口：「姑姑，你哭了嗎？」

姑姑？

宋雲萱聽見這個聲音，心頭忽然一下子緊繃住。

接著，就低頭直直看向那個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邵雪身邊的小女孩。

邵雪被問到，馬上吸了吸鼻子，低下頭抓住那穿著紅色衣服的小女孩的胳膊，把她往前推了推，給宋雲萱介紹：「這是邵天澤跟顧長歌的小女兒，叫顧淼淼。」

宋雲萱的唇角想要勾勒出一個完美而和善的笑意，可是，看著那個孩子，她卻發現自己半晌都不能動彈。

邵天澤跟顧長歌的小女兒，顧淼淼。

她懷胎九月生下來的小女兒。

她望著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也用一雙黑色的大眼睛望著她。

她有種錯覺，覺得她彷彿還是她的母親，彷彿這個孩子還會張口叫她媽咪。

她眼底的淚意一點點湧上來。

顧淼淼望著她，看出她要哭，馬上要說話。

宋雲萱卻搶在那個孩子開口說話之前，蹲下身子，將孩子抱到自己的懷裡，把下巴放在她肩膀上，笑著壓住那要湧上來的哽咽，假裝平靜的開口：「你好，淼淼。」

「姐姐你好。」

淼淼的聲音還很稚嫩，六歲的孩子被保護的很好，她什麼黑暗都沒有見識過。

這孩子，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被父親害死的。

宋雲萱抱著她，用力的抱著她，想要將這個孩子一直抱著帶回家。

邵雪卻在旁邊看的有些發愣：「雲萱？你認識這個孩子？」

宋雲萱這才覺察出自己的失態，將孩子鬆開，站起身來：「不，以前不認識，現在，剛剛認識。」

邵雪點點頭，指著遠處坐在椅子上望著這邊的小男孩開口：「那是我大哥的大兒子，顧奕。」

說完，沖那邊的孩子開口：「顧奕，快過來，跟雲萱姐姐打個招呼。」

那孩子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面前有張桌子，奇怪的是，桌子上擺放的那本書卻是大學生才會看的《貨幣銀行學》。

宋雲萱抬頭去看那個孩子。

那男孩皺著眉毛，彷彿在努力的辨認宋雲萱。

她知道自己的大兒子很聰明，遺傳了她顧長歌跟邵天澤的雙重優勢。

宋雲萱見到自己的大兒子反而沒有剛才見到淼淼時那樣脆弱的母性跟溫情。

她站起來，對那個孩子很自然的微笑：「你好，顧奕。」

顧奕從椅子上跳下來，那本《貨幣銀行學》被他抱在懷裡。

她走過來站在邵雪的身邊，跟她打招呼：「你好。」

宋雲萱微笑著轉頭看邵雪：「今天是聖誕節，第一次跟這兩個孩子見面，我請他們吃好吃的，你說好不好？」

邵雪眉開眼笑，蹲下身子拉著顧奕跟淼淼的小手：「小奕，淼淼，快謝謝姐姐。」

顧奕跟淼淼雙雙開口說謝謝。

宋雲萱掛著笑容，彎腰向著淼淼伸手：「淼淼，姐姐牽著你的手好嗎？」

淼淼大大的眼睛轉頭看了看站在她身邊的顧奕，顧奕點點頭，她才伸出小手放在宋雲萱的手裡。

宋雲萱拉住那孩子的小手，順勢將孩子抱了起來。

六歲的小女孩，沒有什麼分量，不過把她抱起來的時候，宋雲萱就會覺得，自己還是顧長歌。

她的孩子，還都在她的身邊。

她沒有失去她們。

而他們，也沒有失去她。

等候室的窗外，一片茫茫雪花漫天飛舞。

在漂亮的霓虹映照下，這座被雪色裝點的城市綺麗而龐大。

宋雲萱抱著顧淼淼從私立小學里走出去。

邵雪牽著顧奕的手。

一行四人，在燈光下被照的清清楚楚。

遠處，一輛黑色私家車停在路邊。

開車的男人面色冷沉的望著遠處那兩個女人跟那兩個孩子。

副駕駛上坐著俊俏又妖孽的容家小少爺容六。

「楚大哥，依我看，這個宋家的么女，真是疑點重重。」

楚漠宸不置一詞。

容六繼續開口說話：「你看，她跟邵天澤的兩個孩子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接近這兩個孩子呢？」

楚漠宸發動車子，加速離開。

容六有些驚訝：「怎麼，我們不跟去看看嗎？」

楚漠宸聲音淡淡的：「她總不會喪心病狂到去害那兩個小孩子。」

容六點點頭：「說的也是。」

容六看著窗外的夜色懶懶伸了個懶腰：「說起來，楚大哥你們家拿下的那個科技城建設的項目最近被輿論炒的火熱呢？我聽說，競標的建築圖裡有兩家是一樣的圖紙？」

「嗯。」

「那兩家？」「薛家跟旭日集團。」

容六有種幸災樂禍的笑意：「那楚大哥你打算把項目給誰？」

楚漠宸看都不看他就冷冰冰的出聲：「你在前面那個路口下車。」

容六臉色變成菜色，掙扎抗議：「不是吧，我只是隨便問問你就攆著我下車？」

楚漠宸皺眉：「我跟雲萱，還有約。」

容六的表情變得很微妙。

在被從前面的路口扔下來的時候，還在寒風裡一臉怪異的望著楚漠宸拐彎返回。

他自言自語的搖搖頭：「我實在不明白，那個做事風格跟顧長歌一樣的女人究竟有什麼魅力可以吸引到楚漠宸？」

他當然不會明白。

因為就連楚漠宸，都不是十分的明白。

因為他也說不出，非要得到宋雲萱的理由。

……

宋雲萱帶那兩個孩子去一家裝修的非常可愛的玩偶快餐店吃飯。

裡面的服務員都是穿著人偶衣服的服務生。

顧淼淼對這家店覺得很新奇，就連顧奕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家店的櫥窗上擺放的玩具。

邵雪更是覺得奇怪：「雲萱，你怎麼知道有這樣一家兒童餐廳？」

宋雲萱將淼淼放在沙發上，順勢坐在淼淼的身邊：「偶然聽說的，我覺得小孩子應該很喜歡這種地方，所以就做主帶他們過來了。」

邵雪跟顧奕坐在宋雲萱跟淼淼的對面。

有服務員過來送菜單：「今天過生日的小朋友可以得到我們店贈送的黑森林蛋糕跟一個SD娃娃哦。」

淼淼的大眼睛瞬間閃閃發亮，她舉起小手，軟軟出聲：「我過生日可以嗎？」

顧奕有些無奈——什麼叫做可以嗎？過生日就是生日啊，還用得著問別人說可以不可以嗎？

宋雲萱見到顧奕臉上無奈的表情已經能猜到顧奕的想法，抽過菜單點餐之後，對服務員開口：「麻煩你先把生日套餐送過來吧。」

「好的，請稍等。」

宋雲萱點完餐之後轉頭看邵雪：「有什麼喜歡的可以繼續添，淼淼，你喜歡這裡嗎？」

「喜歡。」淼淼望著宋雲萱，臉蛋紅撲撲的，小聲的開口，「淼淼也喜歡姐姐。」

宋雲萱忍不住輕笑著湊過去，親了她的小臉一口。

這一下親下去之後，顧淼淼馬上就愣住了。

顧奕的臉色也有些難看。

邵雪覺得不對勁，馬上問淼淼：「淼淼，你怎麼了？」

顧淼淼眨了眨眼睛，轉頭看宋雲萱，一動不動的望著她。

宋雲萱微笑著任她望著：「淼淼開心嗎？」

「姐姐可以再親我一下嗎？」

「可以。」宋雲萱俯身又親了她的臉蛋一下。

淼淼的兩隻小拳頭攥緊，眼淚啪嗒一下就掉了出來。

接著，不等宋雲萱離開，那小女孩就伸出手抱住宋雲萱的脖子忽然爆發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邵雪被顧淼淼突然大哭的反應嚇了一大跳，慌忙要去哄她。

顧奕卻拉住邵雪：「姑姑，不用哄她。」

邵雪疑惑：「剛才還好好地，怎麼才一會兒工夫就突然哭起來了？」

顧奕抿了抿唇，才出聲：「以前，我媽咪經常這麼跟她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