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孩子的濕疹還沒下去又被查出來蛋白質過敏，之前喝的奶粉含有蛋白質， 查出來後立刻換奶粉。新奶粉孩子不愛吃， 喝兩口吐一口。營養不良就容易生病，寧雨和霍榕宸輪換著盯著孩子， 家庭醫生住在家裡隨時觀察孩子的情況。寧雨的腿都要被這個孩子拖斷了， 真是個祖宗。

　　孩子吃奶要人抱他上樓梯， 不上樓梯就不吃， 這個毛病寧雨懷疑是霍榕宸慣出來的。寧雨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霍榕宸，耐心十足，抱著孩子一遍遍上樓梯下樓梯，把奶粉餵下去。他在家裡弄了個辦公室， 開遠程會議，需要簽字的文件秘書送過來。

　　寧雨睡了半天安穩覺， 去書房找霍榕宸，進門就看到霍榕宸站著開會， 手裡抱著孩子，聲音不大跟那邊談著事。

　　看到寧雨進來，霍榕宸調整耳機，把孩子遞給寧雨，嗓音溫和的叮囑，「剛剛吃過奶，要睡了。」

　　「嗯。」

　　視頻那頭一群人目瞪口呆看著WI年輕的總裁抱著孩子走了， 霍榕宸揚起眼尾道，「繼續。」

　　開完會他在辦公室抽了一支煙， 刷牙換衣服身上沒有煙味才出去，客廳里寧雨正在協助保姆給寶貝換尿布。寧雨臉都黑了，扭著頭看一邊，可能是寧雨抱的時候沒注意，粑粑都蹭到背上了，於是保姆在清洗。霍榕宸快步過去接走孩子，寧雨轉身直奔洗手間就吐了，吐的眼睛發紅。

　　出來孩子已經換完尿片，霍榕宸遞給他一杯水，順著寧雨的背說道，「適應就好。」

　　寧雨接過水喝完才壓下惡心，「把手拿開。」

　　霍榕宸眯了眼，拿開手，「不識好歹。」

　　寧雨放下杯子，他沒有任何帶孩子的經驗，他原本想等孩子大一點就帶走，現在還怎麼帶？孩子又哭了起來，霍榕宸過去接過孩子抱到寧雨面前，用聲音吸引孩子，「看爸爸在幹甚麼？」

　　爸爸想把你爹給錘死。

　　寧雨捏了下孩子的臉，「小屎包。」

　　這一捏，寧繁不哭了，糊著眼屎的眼盯著寧雨。

　　「這都什麼名字？」孩子很喜歡寧雨的親近，不知道是不是血緣的原因，只要寧繁在寧雨手裡，再怎麼折騰都不哭。

　　但寧雨還是很少抱他，寧雨這就是典型的葉公好龍。

　　「一臉麻子。」寧繁的濕疹發的正旺 ，醜的不堪入目。「沒叫他醜八怪給他留面子了。」

　　寧雨的電話響了起來，他轉身出去接電話，孩子又嗷的一嗓子哭了起來。霍榕宸連忙把他舉起來，往樓梯上走，「祖宗，別哭了，你爸爸要走我也攔不住。」

　　接電話的寧雨：「……」

　　寧雨走到院子里接電話，寒風瑟瑟，游泳池里飄滿了黃葉，寧雨把小石子踢到水里。來電是助理，法國合作商那邊出了一些技術問題。要寧雨過去一趟，寧雨吩咐他訂機票，明天過去。掛斷電話，寧雨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回去。霍榕宸小心翼翼抱著孩子在晃，孩子眼睛眯著，似睡非睡。

　　「他幹甚麼？」

　　「要睡了。」霍榕宸壓低聲音，「小聲點。」

　　孩子睜開眼，霍榕宸心裡聽到兩個字，完了。

　　果然，寧繁立刻扯著嗓子嚎了起來。

　　寧雨頭疼欲裂，看霍榕宸又要費勁開始上樓梯，快步過去抱走，「你去忙吧。」

　　寧雨抱著孩子哭聲漸漸低了，寧雨坐到沙發上，孩子把臉埋在他的懷裡睡著了。霍榕宸端著水杯過去坐下，解開了襯衣扣子，松一口氣倦然靠在沙發上。

　　「我明天走。」寧雨說。

　　「去哪？」

　　「法國。」

　　「要去多久？」

　　寧雨看過來，霍榕宸說，「你兒子跟你一條心，往死裡折磨我。從他出生，我就沒正常睡過覺。」

　　寧繁的臉貼在寧雨的襯衣上，熟睡過去，溫熱的呼吸落到寧雨的胸口。

　　「你活該。」

　　霍榕宸黑眸凝視寧雨許久，靠近，手落到寧雨身後的沙發上，「寧雨，要不你關我一周出出氣？」

　　「滾。」

　　霍榕宸湊過去親在寧雨的臉上，寧雨精准的踹到霍榕宸的膝蓋，孩子就驚醒了。寧雨害怕魔音穿耳，立刻站起來抱著孩子晃著，「不哭，爸爸在。」

　　霍榕宸斜靠在沙發上，黑眸里的笑就溢開。

　　孩子只哼唧了兩聲，就又睡著了。

　　寧雨回來踢了霍榕宸一腳，霍榕宸能幹出這麼沒屁股的事，他不能幹，這就是有道德底線和沒有的人的區別，「去把小床鋪好。」

　　霍榕宸放下杯子起身，他媳婦很凶哦。

　　寧雨原本打算第二天早上走，晚上寧繁發高燒了，他太小了，不敢輕易用藥。家庭醫生用了基礎退燒方法沒用後立刻建議他們把孩子送醫院，寧雨是睡到一半被挖起來。孩子哭的聲嘶力竭，霍榕宸開車，路上他們都沒有說話。不管這個孩子怎麼來的，已經來了，他就是一個生命。

　　寧繁的發燒是肺炎引起的，寧雨頭都大了，這麼大的孩子很容易轉重度肺炎或者腦炎，得住院。寧雨讓霍榕宸看著孩子，他開車回去拿東西，順便打給付坤。

　　寧雨單手握著方向盤說道，「你去一趟法國。」

　　「你這是打算跟霍總私奔呢？」

　　「我跟他還用私奔？」寧雨說，「孩子肺炎得住院，李秘書先過去了，我讓他給你安排行程。」

　　「孩子真是麻煩。」

　　「你和那邊接觸謹慎點。」

　　「我知道。」

　　「我忙完就過去。」寧雨掛斷電話，看即將到來的黎明，他停車看著發黃的天際線，很長時間，寧雨嘆一口氣。他拿完東西到醫院，孩子已經退燒，轉到了病房，霍榕宸靠在椅子上睡覺。

　　矜貴的霍家大少爺，抱臂靠在牆上睡。他披著黑色大衣，裡面還穿著睡衣，寧雨取了一條毯子蓋在他身上。

　　霍榕宸就睜開了眼，漆黑的眼盯著寧雨，寧雨心口一窒，霍榕宸抬手抱住寧雨把臉埋在寧雨的腰上。寧雨聽到他沈重的呼吸聲，寧雨皺眉想推開他。霍榕宸開口，嗓音低沈沙啞，「讓我抱一會兒。」

　　霍榕宸的手緊緊箍著寧雨，寧雨垂下眼看他的頭頂，霍榕宸的頭髮一如既往的短。寧雨知道他在裝可憐，但不想推開他。

　　他們都沒有親人。

　　抱了很長時間，霍榕宸才松開寧雨，說道，「你去忙吧，孩子這邊有我，沒事的，不用擔心。」

　　寧雨在霍榕宸身邊坐下。「你閉嘴。」

　　霍榕宸看著寧雨一會兒，靠在寧雨的肩膀上。寧雨推開他，霍榕宸又靠，重復了三次，寧雨不動了。霍榕宸躺在寧雨的腿上，閉上眼，他是有些依賴寧雨。沒有人對他好，沒有人愛他，霍榕宸的心理是有些扭曲。爺爺要求他做一個完美的機器人，父母希望他死，他身邊所有人都懷著目的。

　　安全感這個東西，他只在寧雨身上見過，這個比他小快十二歲的男人給他安全感。霍榕宸不必擔心會被算計，會死在誰手裡。寧雨在，他絕不會死。霍榕宸現在的執念就是寧雨，只有這一個人。

　　霍榕宸躺在寧雨的腿上睡到十點，醒來的時候寧雨正在打電話，寧雨的聲音很好聽，清越淺然，他說的是法語。霍榕宸醒了，但沒有立刻睜眼，他聽了很久，寧雨語氣溫和，甚至有些小幽默，跟那邊聊得很愉快。

　　大約是那邊要寧雨過去法國，寧雨暫時不能去。霍榕宸很少見寧雨談生意的樣子，溫和的嗓音客氣又疏離。

　　寧雨掛斷電話看到腿上的霍榕宸睫毛一直在動，寧雨的手落到他的脖子上，卡著他的喉嚨，「醒了就起來，腿麻。」

　　霍榕宸並沒有立刻睜眼，他還裝模作樣的緩了一會兒，才睜開眼，嗓音惺忪，「幹甚麼？想弄死我？幾點？孩子沒事吧？」

　　寧雨松開霍榕宸的脖子，揉著腿，面無表情說，「在輸液。」

　　霍榕宸坐起來給寧雨揉腿，抬起頭肆無忌憚的看寧雨，「謝謝。」

　　霍榕宸目光熾熱，寧雨也不想管他謝什麼，腿麻過去起身就走，「我出去打個電話。」

　　孩子住院一周，寧雨和霍榕宸輪換過來陪護。

　　寧雨累的要吐血，帶孩子不是人乾的事。寧雨不知道別的小孩是不是這樣，寧繁哭起來讓人想跳樓。孩子身體不舒服，滿月才七斤半，又瘦又小。滿月的時候霍榕宸專門回去了一趟，三十個小時的飛機，回來把紅繩玉生肖系到孩子的脖子上。玉的成色很好，晶瑩剔透。

　　「三十個小時就為了這個？」

　　「高林弄的，保平安。」

　　寧雨聽到那個神棍的名字就上火，起身說道，「我下午的飛機去法國。」

　　「十幾天吧。」寧雨看著霍榕宸懷裡瘦巴巴的孩子，最近濕疹下去了，小臉輪廓顯露出來，他遲疑片刻，說道，「有事跟我打電話。」

　　這話是寧雨第一次說，霍榕宸就笑了起來，抱起孩子，「跟爸爸再見。」

　　孩子這事霍榕宸做的太狠了，一招斃命，寧雨真弄不過他。寧雨狠不下心，這是他最大的缺點，這輩子都改不了。

　　霍榕宸也要工作，孩子過了兩個月身體穩定下來，寧雨和霍榕宸很有默契的輪流在家看孩子。

　　把工作安排開，霍榕宸當空中飛人的時候經常懷疑人生，他和寧雨還能不能親熱一次了？有孩子比沒孩子還難接近。他現在和寧雨見一面都難，人生艱難啊。

　　六月陳冕出事了，當時寧雨在國內。因為寧雨不喜歡陳冕，和陳冕並沒有生意來往。陳冕出事他第一反應是該，陳冕這幾年做事很乖張，不懂收斂，出事是早晚的。第二反應是打給霍榕宸，那邊接的很快。

　　「陳冕出事了你知道嗎？」

　　「剛要跟你打電話。」霍榕宸的語氣很嚴肅，道，「你盡快過來看著孩子，我得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