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酒店房間非常豪華，寧雨赤腳進了浴室，把衣服全部脫掉放到洗手池上，走到淋雨下面。

　　「手機放在桌子上，第一個號碼是我。明天早上會有人送衣服過來，證件我帶走了。」

　　寧雨閉上眼抬頭，溫熱的水從頭澆下，忽然就施然了，他現在只是一個商品，還要在乎外包裝如何嗎？外包裝如何都和他無關，他是個沒有情緒的商品。

　　關門聲響，隨即房間恢復安靜。寧雨睜開眼把頭髮捋上去，露出額頭。

　　縣城學校的住宿條件很差，冬天沒什麼洗澡的機會。寧雨洗第一遍看到地上的污水，默了幾秒，在心裡罵了一句操。

　　真臟。

　　寧雨洗了三遍才關水，拉開櫃子看到有乾淨的浴袍，他穿上出門。敲門聲響，寧雨費勁巴拉的把浴袍帶子系上，拉開門看到酒店的服務員，寧雨開口，「你好。」

　　「給你送吃的。」

　　寧雨沒住過高檔酒店，他會用酒店的東西是他暑假的時候在賓館打過工。寧雨讓開路，服務生把飯菜送了進去，放到餐桌上，「您慢用。」

　　寧雨走回去看到桌子上放著嶄新的蘋果手機，沒有設密碼，寧雨拿起來打開通訊錄，只有陳義一個名字。

　　寧雨把手機裝進口袋，走到餐桌前埋頭吃飯。

　　第二天早上寧雨是被敲門聲吵醒，他起床開門，襯衣的助理把裝著服裝的袋子送了進來，說道，「陳總在一樓等你。」

　　袋子里衣服非常全 ，內褲都有，寧雨換上。白色的羽絨服，黑色褲子，裡面是米色毛衣，寧雨穿好衣服下樓就看到了正在抽煙的陳義。寧雨走過去，說道，「證件可以還給我了嗎？」

　　陳義乍然看到洗乾淨的寧雨愣了下，寧雨漂亮的驚艷。杏眸清澈黑白分明，皮膚白皙，一米八的身高把很普通的羽絨服穿出了高級感。清俊漂亮，跟昨天的小乞丐判若兩人。

　　陳義把證件還給寧雨，說道，「這邊。」

　　寧雨走出門，一輛黑色汽車開了過來，跟昨天那輛不是一個牌子，有司機過來拉車門。寧雨抿了下嘴唇，喉結滾動，彎腰上車。車門關上，司機繞到駕駛座上車，陳義沒有上車，寧雨手心裡攥著身份證，邊緣咯的他手有些疼。

　　車開出了酒店，陳義說今天要去見霍榕宸，也就是寧雨的買主。

　　車內空間很大，寧雨卻覺得逼仄，他拿出手機發短信給黃老師，「老師，我是寧雨，這是我的新號碼。」

　　短信發出去，寧雨把手機裝回口袋，繼續看著窗外。八點，車開進了一家私立醫院，停到了住院部門口。

　　司機過來拉車門，寧雨連忙下車，司機關上車門說道，「這邊。」

　　寧雨仿若提線木偶，跟著他麻木的往前走。走進醫院電梯，進入八樓，走廊里站著幾個男人，擋住了去路。

　　司機拿出工作證，示意身後的寧雨道，「這是霍總要見的人。」

　　保鏢放行，司機把寧雨帶到病房門前，敲門，才推開病房門。司機態度恭敬，道，「請您進去。」

　　寧雨遲疑片刻，抬腿進門，只當自己是個死人。他不知道自己要見誰，不知道這是幹甚麼。

　　病房很大很空曠，溫度偏低。一眼沒看到病床，寧雨突然心裡發毛，跟他簽訂婚約的是什麼人？為什麼需要花錢買一個妻子呢？他還在醫院，是什麼病？

　　寧雨繼續往裡面走，突然停住腳步。美麗的中年女人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她穿裙裝，膚色素白，妝容精緻。

　　「你是寧雨？」中年女人居高臨下看著寧雨。

　　寧雨點頭，這女人的目光並非善意，讓他格外不舒服。

　　「我是榕宸的媽媽。」

　　病床方向響起咳嗽聲，寧雨轉頭猝不及防撞上男人的視線。他戴著口罩，躺在病床上，短髮，膚色白的很不正常，幾乎和白色的病床融為一體。劍眉下黑眸沈邃銳利，鼻梁高挺筆直，面容冷峻。

　　「榕宸，他叫寧雨。」中年女人柔聲介紹著，「是K省人。」

　　他是霍榕宸？要和寧雨結婚的人？

　　霍榕宸的目光帶著說不出的壓迫，寧雨感受到涼意。漫長的沈默，寧雨十分不舒服，於是他開口，「你好。」

　　「嗯。」男人開口了，聲音低沈緩慢，卻異常冰冷，那種冷是刺骨的寒，寧雨只覺得頭皮發麻。片刻，霍榕宸垂下眼，可能膚色太白，濃密的纖長的睫毛格外清晰。

　　寧雨站了很長時間，站到他有些累，才聽到男人再次開口，「安排吧。」尾音冷淡到涼薄，一錘定音，定了寧雨的命運。

　　「那你好好休息。」柳茵柔聲安撫，卻沒有得到回應。

　　霍榕宸閉上眼似乎睡著。

　　柳茵起身命令寧雨出去，她也快步走了出去。病房門關上，柳茵的下巴抬起來，蹙眉道，「你和榕宸正月初六領證，婚禮暫時不辦，你清楚的吧？」

　　寧雨點頭。

　　柳茵十分不滿意寧雨，第一，寧雨是男的，第二，寧雨不是她的人。柳茵趾高氣昂往外面走，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發出清脆聲響，「根據合約，你需要住在霍家。」

　　寧雨垂著頭不說話，跟在後面。

　　「進霍家之前，你要先做體檢。」

　　寧雨停住腳步看著前面光鮮亮麗的美麗婦人，女人也不管他有沒有跟上去，徑直進了電梯，吩咐司機，「帶他去體檢，體檢完送他回老宅。」

　　在她眼裡，寧雨彷彿一坨垃圾。話說完，她沒有再看寧雨，當著寧雨的面關上了電梯。寧雨眯了下眼，司機說，「這一台電梯。」

　　司機按開另一部電梯。

　　寧雨走進去靠在電梯牆壁上，司機看了眼寧雨，說道，「牆上有細菌，最好別這麼靠。」

　　不就是嫌他臟，寧雨抬起眼看司機，身體並沒有動。電梯到一樓，寧雨才收回視線，抬腿大步走了出去。全身體檢，項目比較多。

　　折騰到中午，寧雨餓的頭暈，才結束這酷刑。這回沒有去酒店，寧雨被帶到了一棟別墅。

　　寧雨進門沒有吃飯先被送進了浴室，寧雨又洗了個澡，換了套全新的衣服。寧雨覺得好笑，他換上衣服笑了下，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笑的更加嘲諷，既來之則安之，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別墅里暖氣很足，寧雨換上棉質的淺色襯衣和黑色長褲。雖然這裡的人都冷冰冰的，但吃喝上面並沒有苛待寧雨。寧雨坐到餐桌前，面對的是一桌豐盛的午餐。在吃喝上面，他的買主比想象的有錢。好歹不會挨餓，陳義承諾他可以讀書，那寧雨就沒什麼可怕的了，不會餓著，有書讀，他能失去什麼？他現在本來就是一無所有。

　　飯罷，寧雨被帶上二樓。右手邊最靠里的房間，阿姨推開門，說道，「這是你的房間，還需要備什麼跟我提。」房間不是很大，放著一張書桌，床上鋪著淺藍色床單，非常乾淨。

　　「我姓張。」中年阿姨態度並不熱絡，甚至有些冷漠，「先生在家的時候，請你保持安靜，先生喜歡靜。」

　　「好。」

　　「旁邊是先生的房間，你最好不要進去。」

　　寧雨點頭。

　　「三樓是先生的書房——」

　　「我不會進去。」寧雨說，「我記住了。」

　　「那好。」張姨說，「衣服在衣櫃里，你想買什麼品牌可以直接跟我提，我會幫你購買回來。」

　　「謝謝。」

　　張阿姨離開，寧雨摸了摸床鋪，隨即把自己扔到上面，他枕著手臂看天花板。霍榕宸生的什麼病？為什麼需要娶個男老婆？在這樣的地方有這麼大的別墅，霍榕宸是什麼人？

　　寧雨沒想明白，拿出手機連上家裡WIFI，下載了幾個軟件突然想到一件事。立刻打開百度搜索霍榕宸，手機上跳出霍榕宸的百度百科。霍氏集團現在的董事長，霍氏集團創始人的孫子。右上角有霍榕宸的照片，他穿著西裝面對鏡頭，黑眸沈邃，整個人十分冰冷。

　　比在病房裡見到的霍榕宸更有氣勢，可能那時候還沒生病。

　　霍氏集團名氣可太大了，寧雨這種土包子都聽過，經常上電視。寧雨把百度百科翻到最下面，只看到資料上的未婚。返回首頁，往下翻想找霍榕宸的八卦。

　　僅有的幾條八卦指向B市第一鑽石單身漢，有一天三年前的新聞：霍氏集團神秘接班人現身，年僅二十六歲，相貌英俊被網友稱最帥的總裁。

　　寧雨翻了六頁，看到一條桃色八卦。影後林瑤在霍家老宅過夜，疑似與霍榕宸陷入愛河，時間是去年五月。

　　林瑤？商人也許離日常生活還算遠，可林瑤這種家喻戶曉的明星，寧雨下巴都要驚掉了，他們為什麼沒結婚呢？

　　因為霍榕宸生病？霍榕宸還能活多久？

　　寧雨這種小嘍囉猜這些也是毫無意義，反正他也沒地方求證。寧雨是年三十再次見到霍榕宸，他被張阿姨指揮的團團轉，正往玻璃上貼窗花。張姨嫌他貼的不好，毫不留情的數落，「你這孩子長的長手長腳，沒一點用。」

　　一輛黑色勞斯萊斯開進了院子，寧雨轉頭看過來，車停了下來。寧雨把窗花的貼紙撕下來，花貼上去。

　　車門打開，一條穿著黑色褲子的長腿邁出車廂，黑色皮鞋踩到地面上。霍榕宸抬起手，那雙手在光下白的幾近透明。司機立刻扶住他，他徹底脫離車廂，黑色大衣顯出挺拔身姿。他抬起黑眸，隔著客廳玻璃寧雨跟他對上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