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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媵寵 - 第71章字體大小: A+
     
    71

      盤兒轉頭繼續研究, 怎麽都沒看出兩個臉還有些腫, 以至於眼睛都是眯眯眼的奶娃子臉上, 有任何杏眼和丹鳳眼的迹象。

      至於她爲何會研究如此仔細, 這還與她迫切想從小男娃身上看出有沒有前世大兒子宗鉞的痕迹。

      大抵是重活這種事太玄乎,盤兒總對前世沒有發生的事有些不確定,尤其是那些脫出原本軌迹的事情。打從孕中的時候, 她內心就暗暗害怕,

      若是她沒把鉞兒生出來該怎麽辦。

      如今孩子生下來了,她也是想確定一下,却怎麽都想不起前世鉞兒剛生下來時的模樣, 總覺得又像, 又不像。

      「您現在看不出來也正常, 剛出生的孩子輪廓都不明顯,身上的紅都沒褪下去, 等再過陣子就好了。」晴姑姑道。

      「真的?」

      「當然是真的。」晴姑姑說得有點無奈,因爲這話她也跟盤兒說了好幾次, 但她每次都似乎不放心一樣。

      「其實吧,我就是覺得兩個孩子長得一樣不好。」盤兒有些赧然地道。

      這也是她另一個擔心的地方, 前世女兒沒有活下來,

      這世女兒先出來了,相反兒子却成了老二。她只要一想起前世大兒子的黑臉,就忍不住把他套在此時軟軟呼呼的女兒身上, 然後一陣不寒而栗。

      這要是都長一樣了,女兒還能嫁出去?

      不得不說, 盤兒是想多了。

      正說著,太子從外面走了進去:「在說什麽?」

      「正好殿下你來了,你快來看看,晴姑姑說咱們女兒是杏眼,這是隨了我,說兒子是丹鳳眼,是隨了你,你快看看到底是不是?我可擔心兩個孩子長一樣了,這是隨了哪一邊都不好,隨了兒子,女兒以後怎麽出嫁?可要是隨了女兒的長相,會不會顯得太陰柔?」

      太子剛坐下,就接受到連珠炮似的話,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等聽明白了,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又想她興趣盎然,難得總算有了點精神,不像前兩天那樣看起來有氣無力的,也就願意順著她去看看。

      他看了又看,才找出點端倪:「你看,女兒的眼皮寬一些,兒子的眼皮窄了點。」

      太子的手修長且有力,骨節分明,一點都不像他面相給人的感覺。手指又白又長,指甲是專門修剪過的,呈現一種健康的透明色,此時隔著距離輕點著,無端就讓盤兒看痴了眼。

      「怎麽?沒看出來?」

      「有了,有了,有點感覺了,似乎真的是鳳眼啊。」盤兒端詳了下太子,又去看兒子,鉞兒前世就生了一雙鳳眼,這是他與建平帝最像地方,其他地方到底像誰,反正盤兒覺得不像自己。

      「看來看去,還是覺得鳳眼好看,我總覺得我的眼輪廓太短,生在女子身上還好,若是男子身上就不太協調了,幸好像你。」

      這長籲氣的模樣,把太子逗笑了。

      「你就喜歡胡思亂想。」

      說到胡思亂想,太子想起一件事,眉不禁蹙了起來。

      盤兒看了他一眼,就當做沒看見,低頭去逗兩個孩子。

      大的還好,似乎脾氣挺不好的,一逗就皺眉,小的則只顧閉著眼,頗有點任你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的意味。

      這麽看看,又有點像鉞兒了,鉞兒小時候就是這麽老成,像個小大人似的。

      「對了,孤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什麽事?」

      「是跟太子妃有關……」看著這雙澄淨的大眼,太子到嘴邊的話,突然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哪知盤兒却是一笑,道:「可是和那日的事有關?」

      太子微抿著嘴角,輕點頭。

      「雖然不知道殿下查的結果如何,但我覺得應該不是太子妃的手筆,是下面人自作主張吧?」

      太子一愣,道:「你爲何會這麽說?」

      盤兒自嘲一笑:「覺得沒必要吧,太子妃那麽聰明,怎麽會在這時候幹出這種明擺著給自己找事的事,這種事她就算幹成了,害得我們母子仨一屍三命,好處其實沒有多少,反而會敗壞自己的名聲,須知太子妃乃未來的一國之母,當是以賢德行於世,壞了名聲隨時都會面臨大臣的彈劾被廢,只有自作聰明的奴才,才會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這段話既讓太子很詫异,也讓他聽得心驚肉跳。

      詫异的是盤兒的聰慧超出他的想像,心驚肉跳的是那句一屍三命和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盡胡說,什麽話你都敢往外面說。這也就是在孤面前,若是在外頭……」

      「這不是沒在外頭嘛。」她眨了眨眼道,一副討巧賣乖的模樣。

      「下次不許再說這種話。」

      盤兒也不知道太子是哪根神經不對,還要一而再囑咐她,她想著是不是她從市井學來的那句哩語,好像是有點犯忌諱。

      她哪知曉她跟太子的神經完全不在一條綫路上。

      「這件事太子妃確實不知情,但她逃不掉一個管教下人不嚴的罪名,那些以上犯下的下人她自會處理,至於你——」太子看了盤兒一眼,道,「受委屈了。不過你放心,孤不會讓你白受委屈……」

      這時,小郡主似乎被吵著了,哭了起來。

      盤兒忙對太子擺擺手,讓他別說了。

      等把奶娘叫進來,將兩個孩子抱下去,她才分神對太子道:「我知道殿下肯定不會讓我受委屈的。」

      當時太子什麽也沒說,可等他走出去後,却覺得心裡沉甸甸的。

      他站在毓慶宮前,能看見遠處一片又一片綿延起伏的明黃色琉璃瓦,突然覺得自己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位,還是太低了。

      而另一頭的盤兒,又何嘗不知太子欲言又止下的潜意詞。

      哪怕這事真是太子妃指使的,太子也不會處理太子妃,更何况不是的,不過是一個奴才的自作主張。

      宮裡就是這麽不公平,哪怕你心裡有再多的不平忿怨不甘,想咆哮著就算奴才幹的,也該株連主子,也沒有什麽用。人大一級壓死人,主子說是奴才幹的就是奴才幹的,尤其奴才還上杆子說是自己幹的,這種事根本就扯不清楚。

      而且宮裡人做事向來隱蔽,說是草灰蛇綫伏脉千里也不爲過,有些事情根本找不到確切證明。

      沒有證據,就不能隨意處置人,因爲每個人背後都有自己的勢力和靠山,都是千絲萬縷攀著層層面面的關係。所以很多時候分析一件事的真相,就得靠直覺,靠利益的分配。

      例如,像她的這件事,她若是出了事,對誰有好處?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胡良娣。

      瞧瞧,這一招下來既解决了她,又對付了太子妃,說是一石二鳥都不爲過。

      當然還有東宮以外的一些人,如今太子本就被人拿著子嗣作爲攻訐的把柄,她懷了雙胎,有很大的可能其中有一個是男丁。她和孩子如果出事了,不是更印證太子子嗣困難命中無子那些流言蜚語。

      所以盤兒很懷疑,這件事表面上似乎就是陳嬤嬤一時不冷靜幹出來的,實際上背後應該還有其他推手。

      不過太子既然不想讓她知曉,那她就不知道吧,反正她也沒能力報仇。

      至於太子會不會給自己報仇,這個盤兒一點都不懷疑,因爲太子看似溫和,其實向來是個記仇的。

      轉頭,盤兒就把這件事丟在腦後了,她在想是不是該給兩個孩子取個乳名,總不能每天都是小公子小郡主這麽叫著。

      畢竟東宮可不止一位小公子,也不止一位小郡主。

      兒子也就罷,盤兒依舊受前世的影響,覺得這個名字還該是交由太子來定,因爲前世就是太子取。

      那就先想女兒的。

      爲此,盤兒想了許多乳名,例如寶慧、安福之類的等等,一般乳名都別有寓意,諸如含著對孩子寄期和祝福。

      還有那種取賤名用來擋灾的,這是香蒲給的主意,說她們鄉下都是這樣,怕孩子不好養活,就要取個賤名。

      盤兒覺得這樣挺好,不禁又想些小草,丫蛋之類的名兒,越想越覺得自己往一條奇怪的路上走去了。

      還是一日她抱著女兒,跟她鼻子抵著鼻子,親昵的說真是個醜丫頭,小丑醜,給了她靈感。

      「不如就叫醜醜吧。」看著女兒暫時還沒長開,依舊紅彤彤的小臉,盤兒說,「醜醜?醜醜!嗯,如果你不反對,那娘以後就這麽叫了。」

      邊上的晴姑姑有點著急,哪有給女孩取醜字當名的,可見盤兒興趣盎然的樣兒,她又不知怎麽反對。

      正好太子這時過來了,手中拿了張紙,遞給盤兒看。

      上面寫了兩個字,一個是鉞,一個是婤。

      這不用明說,用眼睛都能分辨出男女。

      盤兒先是有些感嘆,覺得終於和前世重合了,看來她生下的肯定還是她的鉞兒。

      下一刻詭异的發現,婤和醜同音。

      「殿下,正好我也有件事跟你說,我給咱們女兒取了個乳名。」

      自打那晚回來後,富冬就待在自己房裡。

      整整幾天了,沒人跟她說話,也沒人來問她怎麽樣。

      富冬覺得有些發冷,明明她覺得自己沒有錯,可當她站在太子妃身後,聽見陳嬤嬤和太子妃說的那些話時,她就覺得自己完了。

      她覺得自己心裡的那點事沒人知道,指使她做事的是陳嬤嬤,咬著不放太醫的也是她,她也勸過了,陳嬤嬤就是不聽。

      事情被人捅破了,捅到了太子爺那兒。

      聽人說太子爺從外面回來了,直奔蘇奉儀的小院去了,富冬就止不住的打寒顫。所以她腦子一蒙,就幹了件事,誰也沒跟說,跑去找太子妃救命。

      她努力回憶自己訴說整件事時,可有任何將責任推到陳嬤嬤身上的話,却一絲一毫都回憶不起來。

      她覺得自己是沒有的,可爲何富春她們都沒來看她問她如何,就這麽任她一個人待在房裡?

      陳嬤嬤可是說了她壞話?太子妃可是覺得她懦弱又臨陣脫逃還推卸責任?

      沒人能回答她。

      直到富秋推開她的房門,她看到富秋隱隱含著嘆息的眼神。

      「太子妃饒命,奴才當時真有勸嬤嬤,可嬤嬤她不聽……」

      富春急急走過來,將瘋狂磕頭的她拉住,滿臉都是恨鐵不成鋼:「你說什麽呢,嬤嬤、嬤嬤她已經走了,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說這種話。」

      富冬頓時呆住了。

      陳嬤嬤死了?

      怎麽死的?是太子爺賜死的?

      隱在帳子後面的太子妃,終於說話了。聲音沙啞而低沉。

      「你也侍候了我一場,可再繼續待在我身邊,却是不合適了。等會嬤嬤就要送出去了,你就幫我送她一程吧。」

      送?怎麽送?

      暮色降臨之際,神武門最側面的門洞裡,一輛簡陋的騾車運著口薄棺慢慢往外走去。

      旁邊走著一個衣衫單薄的宮女,正是抱著包袱瑟瑟發抖的富冬。

      哪怕已經走到這裡,她依舊沒覺得安穩。

      她能不能活下去?也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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