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123
想到此,蘇錦繡竟是覺得要慶幸了,慶幸那會兒她從心裡到嘴上都表現的不在意,並且還十分懊惱自己救了施正霖,完全是一副不想有任何牽扯的表態。
周采薇顯然是沒有反應過來,蘇錦繡的話給她帶來了極大的震驚,她難以置信的是,對她下手的人是那個娉婷郡主,倘若是真招惹了,周采薇現在心中這怒意也不會這麼強烈,可她從未招惹過娉婷郡主。
她騙了人,周家懲罰了她,施正霖當眾奚落了她,這些都是她所承受的果,但這與娉婷郡主又有什麼關係。
周采薇瞪著蘇錦繡,消化著她所說的每一個字:「你確定,是她派人攔截馬車動的手。」
「是。」
周采薇捏著畫卷的手一鬆,轉瞬又狠狠捏緊,咬牙吐露幾個字:「她憑什麼。」
「是啊,憑什麼。」蘇錦繡那會兒也想不明白,其實兩世加起來,她到現在也不太能理解娉婷郡主的心裡。
周采薇還沒恨昏頭,很快想到了其中的關聯:「這麼說,派人殺你的也是她。」
蘇錦繡沒有否認。
「那個人,你不是說他被你挑斷了手腳筋,那他是不是死了!」周采薇的神色再度激動了起來,「還有娉婷郡主,刑部都在抓人了,難道刑部不知道是她指使人這麼做的麼,為什麼沒有把她抓起來!」
「周采薇,娉婷郡主現在宮裡養傷,沒人知道林牧是她的人。」
周采薇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她看著蘇錦繡,怔怔的,眼底閃著憤怒和恨意,還有滿滿的冤屈。
隨即,她抬手摀住了自己的臉,嗚嗚的哭了起來。
那是極力壓制的哭聲,聽著卻令人動容不止,她很委屈。
委屈自己為什麼會碰上這樣的事,委屈她已經為自己的錯誤買單,已經受了懲罰在上都城丟盡了臉面,為什麼娉婷郡主不由分說這樣派人傷害她。
周采薇曾以為自己是遇到了什麼仇家,甚至覺得是有人要對周家人下手,挑上了她才會遭此毒手。
她無法接受蘇錦繡給出的理由,那大半年裡她所受的苦,她現在這張臉,拿什麼都彌補不了她。
李俊生從屋內走出來,走到周采薇身邊,輕輕把她摟到自己懷裡。
嗚嗚聲更大,周采薇抱住他,揪著他的衣服,哭的很傷心。
「明天我派人給你送些藥膏,你先用上,改天我給你請個大夫。」蘇錦繡沒有把握讓她恢復以前的樣子,畢竟傷的太重,但起碼能淡化一些疤痕,好的去疤藥膏都很貴,他們眼下也買不起,或許幾年之後等李俊生有出息了可以買到,但祛疤宜早不宜遲。
周采薇沒有說話,李俊生感激的看著她:「多謝,蘇姑娘。」
蘇錦繡摸了摸,從清竹那兒拿過錢袋子放在桌上,沖李俊生點了點頭,轉身出了小院。
天色已經暗下來,巷弄內很安靜,屋內掌了燈,李俊生為周采薇端來了一碗清粥,剛才因為擔心她的情緒,沒敢在廚房多留,來回跑著,這碗粥就有些熬糊了,舀最上面的都還有著一股糊了的氣味。
周采薇雙眸桃紅的看著這碗清粥,啜泣著,在他關切的目光下,雙手捧起來喝了一口,豆大的眼淚再度從眼眶裡滾落,掉落到碗裡,再喝到口中時都泛了苦澀。
李俊生一直在屋內,卻大概的明白了她當初會出現在長壽山上的緣由,她是遭人迫害,受了傷掉下山崖:「我陪你去報官。」
周采薇一口一口喝著,直到快見底,她放下碗,抬頭看李俊生,淚眼迷濛,哭著道歉:「俊生,對不起我騙了你。」
「你和我道什麼歉,原本就是你受了委屈。」李俊生抬手,替她擦去眼淚,輕輕撩開她有些亂了的頭髮,心疼的摸過她臉上的傷疤,見她下意識要躲,起身摟住她,柔聲安撫,「這些傷會好的。」
「你不怪我騙了你,我並沒有失憶。」
「我不過是個窮書生,你沒有失憶也願意嫁給我,我不該生氣,反而該高興。」李俊生輕輕拍著她的肩膀,「知道你的家人是誰,我也就放心了,將來我們還要堂堂正正的去拜訪他們,請他們放心的把女兒交給我。」
周采薇埋在他懷裡,光是聞著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她都覺得無比安心。
「聽那蘇姑娘的意思,加害於你的人已經找到了,你若是想,我陪你去衙門裡。」
「不要。」周采薇搖頭,「沒有用的。」
「怎麼會沒用。」
「相公,這件事容我好好想想。」
李俊生沒再說話,就只是抱著她,一下一下撫著她的後背,眼眸溫柔如水。
………
幾天之後,蘇府內,蘇錦繡收到了一封來自周采薇的感謝信。
寥寥幾個字,感謝她對他們施以援手,感謝蘇錦繡派人送過去的藥,那還是當初她手腕受傷時,施正霖送過來的去疤藥膏,宮裡的東西肯定不差。
除了感謝之外,周采薇對她提起的林牧一事隻字未提,蘇錦繡也沒有回信,這樣的事她會怎麼做,想怎麼做,別人都插不得手也做不了主,還有周家那兒,蘇錦繡也不會透露消息。
此時已經是九月末,天漸漸轉涼,前去公辦的爹還沒回來,蘇錦繡的日子在忙於打聽忠勇侯府中度過,期間還收到了兩封四哥的來信。
轉眼十月中,施正霖派人來訊,請她去一趟施府,關阿婆的事有了進展。
施正霖以自己不便出門為由讓她過去,受傷的人最大,蘇錦繡也沒好意思讓他再出來一趟。
只是再踏入施府,蘇錦繡的感覺很不一樣。
施府一直是這個樣子,沒什麼變化,進門的蕭牆上刻的是遠山青松,施家從施尚書到施正霖,包括施夫人在內,對庭院的打理十分隨意,簡潔乾淨就好,所以繞過蕭牆後,入眼的都是一盆盆乾淨利落的松盆。
領路的是個十七八歲年紀的丫鬟,蘇錦繡認得她,她是施夫人身邊的喜鵲,前世在她嫁入施家時還來幫襯過她半年,性子和主子頗為相似,很好相處。
一路上不知是事前吩咐的,還是擔心她無趣,說了不少事:「夫人已經出發去膠州了,此去來回得不少時間,明年等膠州那邊天氣暖和了帶二少爺回來,到這兒正好。」
「施夫人已經出發了?」蘇錦繡愣了愣,她還以為是施正霖故意那樣說的,畢竟這位小叔子,她可只聽說過他,從未見過,前世他們成親時他也不在。
「是啊,所以這陣子蘇姑娘您可要常來呢。」喜鵲笑著先走下台階,在下迎著,怕她會跌倒還提醒了一下,「姑娘小心。」
蘇錦繡半響才回味過來她的話,又覺得她說的可能不是那個意思,這才抬起頭,喜鵲就指著她們經過的一個院子門道:「姑娘可喜歡在外頭種些花?」
這是施正霖的院子。
院子門上刻著楓院二字,上方牆沿的瓦片都是新的,顯然剛修繕過,由內往裡看,依稀能見到有人在裡面走動抬東西,喜鵲便在一旁建議:「要不要進去看看?」
「……」要真進去,她像是來視察工作,蘇錦繡忙搖頭,「還是不打擾了。」
「也不會打擾,老爺很忙,夫人如今又不在,夫人和少爺都說了,院子裡有些需改動的,可以過問您。」喜鵲沒有勉強,笑著領她上台階,這邊過了一段走廊後,再過一個不大的隔園就到了施正霖暫住的院子。
蘇錦繡還在消化她剛剛說過的話,她確定施夫人有吩咐過這樣的話?
「這兒暫時收拾出來做少爺的院子,之後等楓院收拾好,這兒就改成給二少爺住。」
蘇錦繡打量院子,算起來這裡是府裡較為幽靜的地方,的確適合給病人養身體。
「蘇姑娘,少爺就在書房裡,您先進去,我給您去備些吃的。」喜鵲把她領到了屋簷下,沒有要繼續往裡走的意思,衝著她行了禮後直接離開了。
蘇錦繡看著那半合的門,一路過來,有種奇怪的錯覺。
還想著要不要推門,門被拉開了,一個護衛走出來,朝她行了下禮走下台階,蘇錦繡望進去,靠窗邊上,施正霖坐在那兒。
午後的陽光從窗外傾斜進了屋子,灑落在他身上,半邊輝映,他的膝蓋上放了本書,神色從容的看著她,此景,又顯得格外安逸。
蘇錦繡跨入書房,果不其然,除了他之外沒別人了,在他所坐的椅子旁放著一張小桌,上面疊了不少卷宗,椅子邊上又擺著小墩,似乎就是為她準備的。
「來。」
蘇錦繡朝他走去,並沒有坐下,而是挨著窗站著定,從他手裡接過了卷子,粗粗看過一遍後,有些驚訝於刑部的速度:「許家這就認了?」
施正霖挑起另一份遞給她,蘇錦繡看過後輕笑:「原來都推死人身上了。」把害關阿婆丈夫的主謀推給了已經過世的許家老夫人,用的理由也十分的有意思,說是許老夫人擔心女兒在忠勇侯府裡會擔心受怕,一不做二不休,就打算把關阿婆一家都滅門了,一了百了。
如此一來,即便是許家牽連很大,許侍郎會因此被降職,也比把這罪名放在許侍郎身上好,降職和丟烏紗帽,該選擇哪個顯而易見。
不僅如此,許家還把許氏徹底拋棄了,就像老侯爺拋棄她一樣,許侍郎在刑部直截了當的說不知道姐姐做的那些事,更不知道母親為她做過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態度和當初那老侯爺如出一轍。
而許氏身上的罪,已經不在乎多一樁少一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