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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枝驕 - 第77章字體大小: A+
     
    第77章 077

      營帳內安靜了一會兒,蘇錦繡剝著石榴,施正霖走過來,在她旁邊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蘇錦繡不由心一提,以為他要說什麼,剝著粒的動作都緩了下來,眉眼輕抬,像是要應對他接下來的話。

      施正霖不是沒發現她的變化,拿起桌上的罐子給她倒了一杯水,語氣平緩:「蘇姑娘。」

      一顆石榴粒兒從蘇錦繡的手間滾落下去,滾到了杯子邊兒撞停,她手下用力過猛,掰開的瓣葉中隨即滾下了好些石榴粒兒,就是輕輕的敲落聲,讓蘇錦繡有些無措。

      他該不是又要提那些事,怎麼沒人進來。

      施正霖看了眼滾的四處都是的石榴粒兒,抬手撿起一顆放到小碟子內:「回去之後,寶音這裡還需你來聯繫。」

      「嗯?」蘇錦繡抬起頭,神情恍然過來,「嗯,好。 」

      「還有。」

      蘇錦繡手一頓,施正霖將滾到桌子上的石榴粒兒都撿了起來,順手的,將她放在桌上的那半個拿來剝:「眼下塔坨族應該已經知曉驅獸族內的事,那些紫株草被燒燬,短時間內無法種出,為了以防再出意外,他們肯定會加派人手過去巡查,這時找人混入,最合適不過。」

      見他似乎沒想提之前發生的事,蘇錦繡心中微鬆,同意了他的話:「嗯,拓英這個人辦事十分小心謹慎,紫株草被燒燬,他肯定會想到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阻止哧獸上戰場,大祭司和他都會加強對哧獸的看護,只要那些馴養的人不出現症狀,他們發現不了。」滿月即將來臨,到那時候再發現早就遲了。

      「塔坨族的拓英,是什麼樣的人。」

      蘇錦繡想了想,過去那些年裡,她與塔坨人數次交手,沒敗過卻也沒佔到多大的便宜,他們所住的地方地理位置極其優越,易守難攻,這也是這麼多年來大魏沒有派人去攻打的原因之一,一來沒有攻打的價值,二來可能會損失慘重。

      而這個拓英,現在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卻已經參戰數年,他嶄露頭角十分的快,若是要形容他,就是有勇有謀。

      「此人心狠手辣,殺伐果斷,也有謀略,在塔坨人中十分有號召力,這次他書信給大祭司,應該是派親信前往,但被毆將軍將人替下,若非如此,我們發現不了他們到集聚點,也拿不到那封信。」要不蘇錦繡怎麼會說要好好謝謝那個毆將軍,要不是他換了兩個如此招搖的人過來,以拓英的謹慎,派過來的人肯定十分低調,沒有那封信的話,混入驅獸族後就不會那麼順利。

      「你說的這個毆將軍,我有耳聞。」是塔坨族前任族長的兒子,身份就是與大魏朝的王爺差不多,而這個毆將軍的作風,就是和定北王差不多,吃喝玩樂樣樣精通,蠢事也不少。那時他們的老族長還沒退位,這個毆將軍曾帶人在關北門外叫囂過要大魏給他們上供,當時被宋老將軍一支箭射在腳下險些嚇的尿褲子,腿都軟了,還得讓人抬回去。

      「他很快就活不了了,因為他替了送信的人,導致紫株草被燒燬,這件事拓英還能看在老族長的顏面上強忍,滿月過後,他就忍不了了。」蘇錦繡抿嘴一笑,等那些哧獸倒下,連帶馴養的人都不能用了,壞了拓英的大計,毆將軍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他砍。

      說起這些,蘇錦繡顯的很放鬆,而以施正霖對這些的見解,也能輕鬆應對她所說的事,給出適當的建議。

      營帳內的氣氛漸漸緩和,等到兩個人商榷後,蘇錦繡面前的碟子內那石榴粒兒已經壘成了小山堆,她朝著他看去,他的手很好看,纖長白皙,剝下的石榴粒兒都放在了碟子內,相襯著。

      蘇錦繡收回視線輕咳了聲:「他們還沒回來,我去軍醫那邊看看。」

      施正霖將最後一顆放下,抬眸看她:「不吃?」

      原來是想的,可……

      蘇錦繡搖搖頭,站起來朝門口走去,施正霖不緊不慢拿起一旁的布巾擦了下手:「我與你一起去。」

      ………

      兩個人走到軍醫的營帳,薛定奕正在看幾個從上都城過來的軍醫所研製的藥漿,回頭看到蘇錦繡,將手中的蓋子放下,笑著打招呼:「蘇姑娘,施大人。」

      蘇錦繡關切這些藥漿的研製結果:「這些做的可行?」

      「已經成功了,這些能夠放一陣子。」軍醫在旁顯得很高興,這邊草藥稀缺,新鮮的更是少,雖說軍營裡種了一些,可哪趕得上用的速度,有了這個後至少將一些小傷的問題解決了。

      聽軍醫這麼說,蘇錦繡很感激薛定奕:「薛公子,這件事多虧了你的幫忙,還有寶音他們的病,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薛定奕笑著:「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宋家和薛家是相熟,但她和薛定奕並不熟,他幫的這些對她而言已是莫大的恩情,在蘇錦繡眼裡可沒有應不應該:「薛公子,今後你有什麼要幫忙的儘管說,我一定盡力而為。」

      「蘇姑娘,你我自幼相識,這麼說也太見外了。」

      「那怎麼行,我欠了你這麼大一個人情。」蘇錦繡搖頭,必須是要謝的,漠北這樣雖說沒出意外,可本就是凶險,他若出什麼事她和薛家都沒法交代,光是這點她就得好好謝謝他。

      薛定奕的視線從施正霖身上略過,眼角沁了暖意:「你要是真相謝謝我,就不必這麼生分。」

      「薛大哥。」蘇錦繡一下就心領神會了,他比她年長,叫一聲哥哥總不會錯。

      薛定奕笑意未散:「施大人這次也功不可沒,你要謝也應該先謝他。」

      蘇錦繡扭頭看施正霖,施正霖從容的很,意有所指:「那怕是分不清了。」

      蘇錦繡點頭,他們算合作夥伴,再說她還救過他呢,謝來謝去確實分不清:「薛大哥,我們在這裡留一天,明日再啟程回去,我去看看老將軍。」

      「薛公子,這次的事你功不可沒,若是你有意為官,我可以向殿下舉薦與你。」施正霖說完後轉向蘇錦繡,「我與你一起去吧,還有些事要向宋老將軍討教。」

      「薛大哥這樣可以嗎,他都沒參加應試。」蘇錦繡邊走邊問,要是真的可以舉薦到太子那兒就好了,將來太子登基,他所親信的官員必定會受到提拔和重視。

      「殿下惜才,他學醫多年,可以先考太醫院,做了御醫後再參加應試。」

      蘇錦繡點點頭,若是薛大哥真的有心為官,施正霖在太子那兒舉薦後,再加上薛太傅的幫忙,也能順利走入仕途。

      兩個人已經走到營帳邊,轉彎繞了過去,軍醫手裡拎來了一筐的草藥,問薛定奕:「薛公子,你看看這些藥可否。」

      薛定奕從那處收回視線,低頭看筐子內曬的半干的草藥,心念微動:「李大夫,你當初為何學醫。」

      軍醫憨笑:「家中開了間藥鋪,從小耳濡目染,後來宋家軍招兵,我這身板打仗肯定不行,就來這兒做軍醫了。」

      「這些差不多了,陰涼處再晾兩日即刻。」薛定奕摸了摸框子內的草藥,「你說後面還有一片藥園,總是難灌溉要旱死,可否帶我去瞧瞧?」

      「好,您跟我來。」

      ………

      回上都城還有許多事要忙,所以蘇錦繡他們只在關北門逗留了一日。

      這一天中,蘇錦繡旁敲側擊著向外祖父問了不少事,又明著暗著灌輸塔坨人會來偷襲,這件事讓施正霖來做最合適,他是太子身邊的人,之前外祖父也入宮覲見過太子殿下,他說的話外祖父總會想到是太子殿下吩咐的,自然能更聽進去一些。

      之後蘇錦繡還去了一趟牢裡看王致,四哥已經在上都城外找到了他妻女的藏匿之處,作為交換,蘇錦繡也給了他兩個選擇。

      到了第二天蘇錦繡離開關北門之前,祖孫倆又說了一番話。

      宋眾庭傷的是膝蓋,傷勢看著不重,卻很難好,若是不注意休息,還容易留下殘疾。

      可宋眾庭閒不住啊,要讓他這麼干躺著什麼都不動,半天就受不了了,所以軍醫給他做了個板套子,將受傷的膝蓋整個固定住,這樣他不論拄著枴杖怎麼動,都不會影響到受傷的地方。

      就是樣子不太好看,還很礙事,這不,蘇錦繡陪著他,手裡拿著個細長的小耙,正往板套裡撓,給他抓癢。

      「上去些,哎。」宋眾庭面前擺著一副小的沙地圖,上面插滿了小旗子,昨天蘇錦繡被拔了一層皮說出了驅獸族的事,今兒沙地圖上就多了驅獸族的旗子,「丫頭,下回你要再想做這樣的事,得先告訴我,你這回是運氣好,就帶了這麼些人,其中兩個還半點功夫都不會。」

      蘇錦繡手一頓:「那要是沒這兩個不會功夫的,我這一趟也順利不好,都不知道有沒有命回來。」

      「胡說八道什麼!」宋眾庭白了她一眼,指了指她的手,讓她繼續,不要停,「軍營裡也有會功夫的軍醫,那個施家小子,你四哥也不比他差。」

      「這話您和我說說就算了,可別當著人家的面說。」蘇錦繡知道外祖父這輩子最不喜歡的就是和讀書人打交道,尤其是只會咬文嚼字的,「再說了,今後我還得麻煩他們。」

      「那不是要欠了人情。」

      「薛家三少爺那兒,確實是欠了個大人情。」她還沒想好要怎麼還,到時看看薛定奕有什麼需要的再作打算。

      宋眾庭看著她,見她沒有要繼續說的意思,便提了句:「那其餘兩個呢。」

      「他們啊,南藥是施正霖請來的。」再說這一趟過來,裡面有沒有太子的意思還不知道呢。

      問了兩回她都不提,宋眾庭如何能瞧不出那施家小子的不同,看模樣倒是沉穩,就是心思太沉,他這把年紀,昨日與他說話時都看不全。能成為太子親信,小小年紀就混出些名堂來,蓁蓁這性子,怕是人家守株待兔著,她都不自知。

      不過這年輕人的事吶,隔著紗,他這做長輩的又何必去點破:「丫頭,咱們老宋家的人,可不能叫人欺負了去。」

      「誰敢欺負我啊。」

      蘇錦繡笑嘿嘿揮了揮拳頭,逗的宋眾庭哈哈大笑:「也是,小四都打不過你,你身上這玉珮,是不是他給你的。」

      「我騙來的。」蘇錦繡趴到宋眾庭耳邊悄悄道,「我騙他和我打賭,輸了就給身上最值錢的,這玉珮說是值不少錢,誰讓他平時這麼寶貝,讓我看一眼都不捨得。」

      宋眾庭樂的臉都紅了:「得,我讓你舅舅送你們出城去。」

      「不用不用,誰都不用送,這麼大陣仗,要讓人認出來,我們這一路回去還能太平麼。」

      「那讓你張叔遠遠送你們。」

      「那好吧。」蘇錦繡勉為其難答應,要是再不肯,肯定又是二舅舅來送。

      離開關北門時快中午,張副將把他們送到了城外,蘇錦繡堅持不讓他再送,天快黑時,他們到了驛站。

      在驛站休息過後隔天清晨出發去西平府,三日的功夫抵達後,蘇錦繡把寶音他們安頓在了這裡。

      牧仁的病沒什麼問題,就是需要多休養,蘇錦繡把綠漾留下來照顧他們,南藥留下兩個護衛,剩下的人要加快速度回上都城。

      十月二十一這天,蘇錦繡他們回到了上都城。

      ………

      原本和爹娘說的是最多出去一個月,這一趟卻將近兩個月,進門時還想著找什麼說辭才不會被罰跪佛堂,蘇錦繡就被一件大喜事砸暈了頭,娘有身孕了。

      芳澤院內,蘇錦繡高興的撲到娘身上,又怕傷著她腹中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挪開,乖乖坐到一旁,眼眸一直盯著那尚未隆起來的小腹,還驚喜的暈乎乎:「娘,您之前為什麼不告訴我。」

      「那時你忙著收拾,我也不確定。」宋氏抬手摸了摸她的臉,揉了下她的耳朵,「怎麼曬黑了,你不是說去西平府,這風塵僕僕的,趕了多少天的路。」

      「不確定也要告訴我啊。」蘇錦繡還看著她的小腹,對她而言真的是天大的驚喜,這足足提早了一年呢。

      「你這丫頭,我問你話呢!」宋氏順手揪住她耳朵,「你二舅舅派人給我送信了,說你去了關北門。」

      蘇錦繡連忙躲開,告狀道:「二舅舅也真是的,我是聽說外祖父受了傷才去軍營裡看他的,只是經過關北門。」

      宋氏眉頭微皺:「你外祖父受傷了?」

      蘇錦繡趕忙安撫她:「小傷,娘您可要放寬心,什麼也別想,吃好喝好,安安心心舒舒服服的呆著。」

      「你還沒說你去關北門做什麼。」宋氏可沒這麼好糊弄,「一同去的還有那施家少爺,還有薛家三少爺,你自己說說。」

      「他們是奉了太子之命去的。」蘇錦繡見她板下臉孔,怕她動氣,只能老實著交代了一半,將說給外祖父聽的又減了些告訴她,「我擔心外祖父會吃那些塔坨人的虧。」

      「這麼說你四哥根本沒去,你是拿他做幌子,蒙我和你爹。」宋氏輕擰了下她,「你真當自己能以一敵百,再者你一個姑娘家,怎麼可以跟著他們一塊去。」

      「娘,我身邊三個丫鬟,同行的還有兩個女子,他們是去做正事。」誰都不會把這事兒往外說,回城之前就分了馬車各走各的。

      「總之你以後不可再這麼魯莽!」宋氏拿她沒辦法,「到時你自己和你爹說。」

      「娘,您有了身孕,爹高興都還來不及呢。」蘇錦繡撒著嬌,只要娘開口說兩句,爹一準兒不會追究。

      可蘇錦繡這回算岔了。

      一個時辰後,蘇承南回來後,蘇錦繡被趕去了佛堂罰跪思過。

      按著爹的說話,她犯了三個錯,第一不該欺瞞爹和娘,第二不該去這麼危險的地方,第三,娘因為她出門一直很擔心,所以她得多罰兩天。

      於是蘇錦繡乖乖跪了三天佛堂,等到第五天時才出門,去見了陳懷瑾。

      倆人見面之後初初那一刻鐘時間都在大眼瞪小眼,蘇錦繡黑了些,陳懷瑾還要慘一些,又黑又糙,武學院內雖說沒有軍營裡苦,卻也不輕鬆,經常要在外練習,又因為蘇錦繡大哥的『眷顧』,陳懷瑾比別的學生更慘一些。

      「你看看我都瘦了。」話匣子一開,陳懷瑾大吐苦水,「你大哥看著謙和有禮,都是假的,說不好陣法就要去罰背沙袋,還要連夜壘沙包,你看看我這背。」

      陳懷瑾背過身去,蘇錦繡不客氣的甩了一掌,他哎哎叫著趕緊縮:「輕點。」

      「別動。」蘇錦繡扯住他,手伸到他的腰上,抬手一勾,在他反應過來搶時已經把一個繡包捏在了手裡,避過他的手,好整以暇的看著他,「誰繡的?」

      「我妹妹繡的。」曬的黝黑的臉浮了一抹可疑的紅,陳懷瑾盯著蘇錦繡的手,「你還我。」

      「你妹妹繡的啊,那讓她再給繡一個唄,這個給我了。」蘇錦繡作勢把繡包藏到懷裡,完全沒有要還的意思。

      陳懷瑾急了:「我撿的,我撿的。」

      「哦,那我看看是誰的。」蘇錦繡翻看繡包,背面右下角繡著個漪字,她即刻明白過來了,抬眸看陳懷瑾,後者的臉已經不是用紅來形容了,她不客氣的笑他,「只是撿了個繡包,怎麼感覺像是人家送給你的。」

      「姑奶奶,你行行好,快還給我。」陳懷瑾說不過她,只能求她。

      蘇錦繡一挑眉:「禮部侍郎杜大人家的二小姐,杜佩漪。」

      陳懷瑾一臉驚恐的瞪著她:「你不是去漠北了麼!」她是怎麼知道的!

      「我掐指一算。」蘇錦繡抬起手做了個算命的姿勢。

      「姑奶奶……」陳懷瑾直接趴在桌子上服了。

      蘇錦繡樂了,用繡包拍了拍他,被他飛快的搶了回去,寶貝似的往懷裡藏,簡直了,瞎子都瞧出他這是情竇初開:「沒出息,撿來的還這麼寶貝,她知道東西被你撿了麼。」

      陳懷瑾搖頭,一副誠實老漢相:「不知道。」

      「不知道你寶貝給誰看啊,拿著這個供起來不成,將來是不是還在她出嫁的時候送份不寫名的賀禮,來紀念你這無疾而終的暗戀。」

      陳懷瑾摀住胸口,一回來就戳心,還不如不回來。

      蘇錦繡衝他眨了眨眼:「我有辦法讓她記住你。」

      陳懷瑾心裡頓時升起了不太好的預感,可又止不住好奇:「你事情都辦完了?」

      她罰跪的那幾日,施正霖把事兒都辦妥了,該安排的人已經安排去了西平府,也找了大夫去薛家,到時再送去西平府,等她從佛堂出來,也就是等消息的份。

      娘的身子還不穩,她不能再做什麼事惹她擔心,所以這陣子,蘇錦繡格外閒:「忙完了。」

      陳懷瑾踟躕了會兒,最終還是止不住心裡的念想,眼巴巴看著蘇錦繡:「什麼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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