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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玉婷隨著錢殿英放慢了腳步，心想既然彼此已經將話題開始，也就不再避諱什麼，便輕聲問道，「小濱的想法是什麼呢？」

「他對我說，在國外學習和生活了幾年之後，對那裡的認識比以前更全面也更深刻了。

雖然那裡也存在著一些不盡人意的地方，但是相比這裡而言，那裡卻有著強烈的人文主義情懷和真正意義的契約精神。

因此上，在他生活周圍的大多數人，也自然擁有著比較明確的信仰，包括正確的價值觀……」

錢殿英停頓了一下，把手杖交與另外一隻手，從衣兜里掏出一條手帕，捂在嘴上輕輕咳嗽了幾聲。

孟玉婷心裡很不是滋味，覺得錢殿英應該是一直強迫著自己的情緒，使其盡量保持在平靜的狀態，造成了神經緊張。另外也是因為說了很多的話，喉嚨自然會發乾。於是便抬手指著不遠處的來賓休息區說道，「錢老，要不然我們去那裡坐下來，喝點茶潤潤喉嚨。」

「不用、不用，我沒事，就是抽煙抽多了，很正常……」錢殿英擺了擺手，拖著較為沉重的步子朝前走去。

「我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因為我也在那裡陸陸續續地待過一段時間，雖說很短暫，但是也能夠隱約感受到這些東西。」

「我也去過那裡幾次。」孟玉婷點點頭，「確實是，他說的比較客觀。」

錢殿英把手帕放了過去，「他說，待在那種環境下，他的呼吸、思想，還有很多方面都會覺得舒服。所以，他就下定決心要留在那裡生活。

聽到他這樣的想法以後，我對他的氣頓時全都消了，認為他成熟了，自然也就順了他的意。

畢竟這天底下沒有哪個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兒女過得舒服，過得滋潤。你也是當媽媽的人，應該能夠體會到這一點。」

「是的。」孟玉婷點了點頭，女人除了能夠感受到這一點之外，也可以體會到錢殿英此時此刻的心情。

雖然兒子不在了，雖然在談論這樣沉重的話題時會心如刀絞，但是作為一個父親，還是會說出滔滔不絕的話語來。一方面是以此來慰藉自己的心靈，另一方面更是追思自己的骨肉……

「了解到他的工作意向，當然也考慮到我自己的因素，又和他做了溝通之後，我就開始聯繫國內的朋友。

你也知道，在我們這裡，只要手裡有錢自然就好辦事。基本上沒費什麼周折，一位駐維多利亞首府領事館的朋友就讓他如願以償地進入到一家外事機構工作。

當然，他的能力也足以勝任那份工作。因為他除了精通英語，還可以說韓語日語，國語更不要提了。所以他負責的對象主要是亞洲地區，工作重點就是東亞和東南亞的一些國家。

這樣的一種安排，既可以滿足他在國外生活的要求，也能夠讓他借著工作的機會時不時地回來看看我和他媽。在我看來，也算是一種兩全其美之策了。」

孟玉婷不自覺地說了一句，「您老考慮的確實周全。」

「算是吧，他的工作態度很認真，當然我也在暗地裡的給他提供了一些幫助，一年的時間下來，他的工作取得了比較理想的成績，在上司和同事間，也贏得了很不錯的評價，我和他媽更是沒有飽嘗到思兒之苦。」

「唉……」錢殿英嘆息了一聲，「誰知道這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正當我們一家人都沉浸在喜悅中的時候，他的身體卻突然出現了問題……」

「出現了什麼問題？」孟玉婷微蹙起柳眉，轉過臉看著錢殿英。

錢殿英的眼睛里閃動著點點淚光，「在體檢的時候，查出了心臟病，而且程度還很嚴重。」

孟玉婷連忙問道，「我記得，他自從上中學時做完了修復手術，身體康復后始終都是很健康的，怎麼會突然間變得這麼嚴重呢？是不是過於勞累所致？」

「應該不是，他的工作比較輕鬆。另外，他不像一般人眼中的紈絝子弟，除了喝點紅酒，根本就不抽煙，也沒有其他的不良嗜好。生活非常檢點，也很有規律。

引起心臟病的具體誘因，一直到現在，我也沒有搞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錢殿英不住地搖著頭，「查出來以後，他怕我和他媽媽擔心，並沒有告訴我們，自己偷偷地住進院進行治療。

大約一個星期後，他見病情有所好轉，就跟醫生打過招呼，請假開車出去散散心。其實，他的主要目的是想給我郵寄生日禮物，因為再過三天的時間，就是我的生日了。

他雖然不抽煙，但是知道我的煙癮大，又特別喜歡煙斗，所以很早就為我準備了現在的這支石楠根煙斗。

離開醫院以後，他先是開車返回家裡面，取了煙斗后就去幾公里之外的國際快遞公司。誰料想，在途中他的病情突然發作，導致車子失控，撞在了迎面而來的一輛大貨車上。

把這件事情講述完，錢殿英也停下了腳步，身體輕輕晃動了一下，兩行老淚潸然滑落，顫顫巍巍地說了一句，「可惜呀！我這個大孝子的兒子……」

孟玉婷用力挽住錢殿英的手臂，雖然心裡也特別的不是滋味，但是她卻沒有讓自己表現出來，趕緊勸慰道，「錢老，您不要太……」

「我沒事，你別擔心。」錢殿英掏出手帕把臉上的淚水擦去。

孟玉婷輕聲說道，「恕我不懂事，讓您……」

「小孟，千萬別說這些。」錢殿英抬起手，再度打斷了孟玉婷的話，轉過身看著孟玉婷，他那布滿滄桑的臉上露出幾分釋然的笑容。

「三年了，我一直想找個人把憋了一肚子的心裡話給說出來，可是始終沒有機會。我要謝謝你，今天給我這個機會。說完了，我的心裡覺得痛快多了，真的很痛快！」

「您能想得開，自然是好事。」孟玉婷鄭重其事地說道，「既然我知道了，若您不嫌棄，以後就讓我替小濱給您二老盡孝。」

「好孩子，謝謝，謝謝……」錢殿英不住地點頭，「有你這樣的話，我就非常知足了。」

孟玉婷皺了皺柳眉，「您不要客氣了，我說的出來，就一定能做到。」

「小孟，我知道你心地善良，說的絕對是真心話，我也不是不識抬舉。」錢殿英臉色又變得凝重起來，「但是為了我那老婆子，你一定要把今天的話爛在肚子里，跟著我一起對她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