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連秦睢自己也愣了愣。
他是在嫉妒……他自己?
秦睢看著鬱寧,鳳眸裡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一夢黃粱,醒來之後,他還是他,又仿佛不是他了。
他不能想象,自幼年起便歷經暗殺投毒,誣告陷害的自己未來為什麽會對眼前的人如此信任。
更不明白,鬱寧為什麽會為這樣的自己奔走拚命,豁出自己,明明之前,他還差點殺了他。
怎麽會有這麽蠢的人?
秦睢心裡莫名湧起一股煩躁,說不清是氣鬱寧,還是氣他自己。
“什、什麽?”鬱寧結結巴巴地回,像是沒聽懂,又像是聽懂了。
他耳尖微紅,手心沁出了汗,隻覺得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擺了。
“沒什麽。”秦睢眸光掃過他的反應,眉頭微皺,又恢復了平常的語氣:“快去洗一洗,你髒死了。”
“哦。”鬱寧松了口氣,心裡又莫名有些失落。
他出去找文村長要熱水,還請他找一些乾淨衣服,文村長還以為是凌光道長要的,連忙安排兒子準備去了。
“多謝您了。”鬱寧道謝完,又讓邱樹先回去休息,這才又回了屋裡。
他剛推開門,身上就跳過來一隻小東西。
那紫尾貂剛被取完血,渾身顫抖著扒拉鬱寧的衣服,縮在他懷裡哼唧。
“沒事了沒事了。”鬱寧摸摸它柔軟的腦袋,低聲哄道:“一會兒我就送你回林子裡。”
“咿呀。”紫尾貂叫了一下,小爪子抱住了鬱寧的胳膊。
“凌光道長,取完了嗎?”鬱寧抬頭看向秦景煥,見他點頭,不禁松了口氣。
“兩位施主稍等片刻,待貧道製好藥,秦施主服下即可。”
秦景煥這兩天救過人,屋裡藥缽之類的器具還是齊全的,他起身去院子裡找那些曬好的草藥,屋裡又只剩鬱寧和秦睢兩人。
鬱寧偷偷看了一旁的秦睢一眼,到桌邊坐下,逗弄起懷裡的紫尾貂。
“咿呀。”紫尾貂縮在鬱寧懷裡往外看,看見不遠處的秦睢,害怕地叫了一聲。
鬱寧莫名有點想笑,小聲道:“他很凶吧?”
“咿呀。”紫尾貂睜著黑眼睛看著鬱寧,似乎在同意他的話。
“我也覺得。”鬱寧抿唇笑了一下。
“你笑什麽?”不遠處盯著他看了大半天的秦睢沉聲問。
“沒、沒什麽。”鬱寧愣了一下,胡亂找了個理由:“這小家夥太可愛了。”
“哪裡可愛?”秦睢皺了皺眉,覺得有些不爽:“跟老鼠似的。”
“咿呀!”紫尾貂不滿地叫出去。
“叫什麽?”秦睢不滿的瞪回去,此時倒真有些少年人爭強好勝的意味了。
“咿呀!”紫尾貂叫聲愈發尖利。
鬱寧:“……”
一人一獸罵的正歡,屋外突然傳來文村長的聲音:“沈公子,熱水燒好了。”
鬱寧松了口氣,連忙應道:“這就來!”
說完就要抱著紫尾貂出去。
“你做什麽?”秦睢皺眉道。
“沐浴啊。”鬱寧沒明白,不是他讓自己去的嗎?
秦睢指著他懷裡的紫尾貂反問:“你帶著它去?”
“不然還帶著你?”
鬱寧小聲嘟囔了一句,隨即道:“我怕它留下來傷到您。”
秦睢臉更臭了,想說的話咽下去,他隻道:“不用,你把它留在屋子裡就行。”
帶著這麽個小獸去也確實添亂,鬱寧“哦”了一聲,想著秦景煥還在外面配藥,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便點點頭答應了。
“我一會兒就回來。”
文村長家的條件比邱樹家好上不少。
客房裡備了浴桶,屋內水汽蒸騰,熱水將鬱寧身體全部浸泡之後,鬱寧長長的舒了口氣。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好好泡過一個澡了。
身上也不是髒,大多都是浮於表面的灰塵,鬱寧擦洗一番,忍不住靠在桶邊閉上眼睛。
他一夜沒睡,真的太累了。
就眯一會兒,一小會兒。
怕自己睡著淹進桶裡,鬱寧趴在桶邊閉上眼,任由意識緩緩沉入昏沉的夢境,身體也漸漸放松下來。
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鬱寧困倦的意識才終於掙扎著清醒。
想起自己是在哪睡著的,他意識猛地清醒過來,睜開眼睛望向四周,卻發現自己不在客房的浴桶裡。
這是在哪兒?
鬱寧徹底清醒了,他起身坐起來,卻覺得全身都酸痛無比,顯然是趴在草叢中一夜的後遺症。
“好疼。”鬱寧皺眉按揉著脖子,余光掃過屋內環境,卻發現自己似乎還在沐浴時的那間客房裡,不過浴桶早就被人搬走了。
窗外天早已黑透了,四周都靜悄悄的,鬱寧這才發現自己居然睡了一整天。
所以誰把自己搬到床上的?
鬱寧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身上似乎沒穿衣服,他剛把床頭的衣服拿過來,門口突然傳來吱呀一聲響。
鬱寧慌忙躺下,一轉頭,正看見秦睢推門進來,肩上還立著那隻紫尾貂。
視線裡略過一抹奪目的白,秦睢挑了挑眉,看向床上裹緊被子的鬱寧:“醒了。”
“嗯……”鬱寧尷尬地往被子裡縮了縮,轉移話題道:“藥做好了嗎?”
“嗯。”秦睢轉身關上門,鬱寧瞬間將衣服扯進被子裡。
明明都是男子,可秦睢衣著整齊,自己卻什麽也沒穿,還是讓他感到羞赧。
“咿呀。”紫尾貂看見鬱寧,瞬間從秦睢肩上跳下來,飛快地跑到床邊,跳到被子上。
鬱寧伸手摸摸它腦袋,見秦睢依舊背對著自己,連忙穿好裡衣褻褲。
“遲……陛下。”鬱寧一邊穿好衣服一邊小心試問:“您還記得之前發生的事嗎……”
“什麽事?”秦睢回頭看他,目光中透著疑惑:“什麽陛下?”
“啊?”鬱寧嚇了一跳,“你不是吃藥了嗎?”
這怎麽又失憶了?!
秦睢眸中略過一抹幾不可聞的笑意,臉上卻依舊帶著疑惑的表情:“你在說什麽?不是你在吃藥嗎?”
鬱寧:“……”
“冒昧問一句,您今年……幾歲?是什麽人?”鬱寧小心翼翼試探,一顆心卻沉了下去。
難道連秦景煥的藥也治不好秦睢了?
“我是你夫君啊。”秦睢皺眉道:“前些日子你從驢車上掉下來腦子摔壞了,咱們來這找道長治病,你都忘了?”
“啊?”鬱寧更傻眼了,他看著秦睢滿是認真的面孔,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記憶。
這怎麽成他腦子摔壞了?
“應該不是這樣吧?”鬱寧猶豫著指著紫尾貂:“它不是還在嗎?”
“是啊。”秦睢表情自然:“這不就是你養的那隻老鼠嗎?”
“咿呀!”紫尾貂憤怒地跳到秦睢肩上。
鬱寧還要說什麽,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響動,緊接著傳來邱樹的聲音。
“沈兄弟,宣兄弟,睡了嗎?我進來了。”
“進來吧。”鬱寧這下更確定自己記憶沒錯了。
然而當邱樹端著一碗湯藥進來遞到鬱寧面前時,他傻眼了。
“這怎麽是給我的啊?”
“不然呢?”秦睢斜了他一眼。
“這藥是做什麽的?”鬱寧呆呆的接過,抬頭問邱樹。
邱樹:“凌光道長說你氣虛體弱,專門給你開的藥,怕你染了風寒。怎麽了?”
“沒事沒事。”鬱寧松了口氣,接過溫熱的湯藥一飲而盡,放下碗終於覺出不對來。
他轉頭,目光不可思議地看向秦睢:“陛……遲霄,你騙我?”
“是你太笨。”秦睢唇角勾起,嘲笑道:“別人說什麽是什麽,都不帶腦子的?”
“可那不是你嗎……”鬱寧小聲嘟囔了一句。
秦睢神色一怔,鳳眸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
“行了行了,你們別打情罵俏了。”邱樹站在一旁半天,眼看著倆人都不說話了,才沒好氣地開口。
要不是有些事憋在心裡一天,他自己又拿不定主意,他都覺得自己不該來。
“沈兄弟,你還記得今天早上咱們碰見的那群人嗎?”邱樹肅正臉色:“下午我又遠遠在達子家門口看了眼,發現他一天都沒回來。”
鬱寧愣了愣:“你說那些死而複生的人?”
“什麽?”秦睢皺眉問道。
鬱寧連忙將今天早上兩人的遭遇一一告訴他,忙了一天,要不是邱樹提醒,他差點將這事忘了。
秦睢聽完冷笑:“不過裝神弄鬼罷了。”
“那咱們……要不要看看是怎麽回事?”鬱寧小心翼翼地問。
說到底他們在這不過是養傷外加隱藏身份,沒必要為了這事出頭,更有暴露自身的風險。
可邱樹一家卻是在這村裡討生活的,日後遭殃的也有可能是他們。
秦睢看了眼鬱寧的神色便知道他心中所想,“嗯”了一聲,道:“既然發現端倪,那便查個清楚。”
鬱寧松了口氣。
邱樹見倆人像是拿定主意,又問:“那咱們怎麽查?”
“兵分兩路。”秦睢淡淡道:“我跟你去跟蹤那些人。鬱寧留下來跟道長查驗屍體。”
邱樹說了跟著達子的人大都是青壯年,可村裡最近莫名其妙死的卻不止這些人,那剩下那些人藏在哪呢?
是活還是……死?
秦睢心裡突然冒出了一個不祥的念頭。
“查驗屍體?我?”鬱寧聞言忍不住抖了抖。
殺人他還沒習慣,去看那些埋藏在地底腐爛的屍體,他更不行了!
“可不可以我跟你一起去啊。”鬱寧小心請求。
山中野路難行,更何況稍有不慎就是打草驚蛇,秦睢皺了皺眉,下意識想要拒絕。
“求您了。”鬱寧輕輕拽住了他的袖子,聲音可憐兮兮的。
秦睢:“……跟緊我。”
作者有話要說: 邱樹:我不應該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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