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獵場位於皇宮以北,面積廣闊,連綿延幾百公裡的滄山山脈也被圈了大半進去。
獵場裡蓄養著各種各樣的花草鳥獸,叢林深處甚至有猛虎出沒,不過鮮少現於人前。
而且這皇家獵場雖然大,狩獵時劃分的范圍最多也就三分之一,王公貴胄們來此狩獵,哪怕身旁有護衛跟著,也不敢輕易往密林深處走。
皇家一年四季都有圍獵,每次都是大規模的出行,這次來的皇親貴戚不少,就連身體孱弱的文王也來了,不過他隻湊個熱鬧。
一行人浩浩蕩蕩,跟了宮人護衛無數,還真走了大半日才到。
不過春狩的時間是早就定下的,獵場的人數日前就開始準備,吃穿住行一應俱全,到那就可以直接休息了。
帳篷是一早搭好的,最大的帳篷圍在一群帳篷之中,四周牢牢拱衛著,是秦睢專屬的。
下了馬車,李魚帶著人去安置行李,秦睢跟幾位王爺公爵閑聊。
鬱寧帶著小林子去四周轉,看什麽都是新鮮的。
只見四周草地空曠,河流蜿蜒,周圍坐落著一座座帳篷,不遠處長林深密,高山青翠,風景絕佳。
鬱寧閉上眼睛,輕輕呼出一口氣,隻覺心中暢快,天地開闊。
他忽然問:“春獵為蒐,夏獵為苗,秋獵為獮,冬獵為狩。怎麽去年冬天時沒來圍獵?”
“大約是仙台郡的雪災吧。”小林子想了想道:“天災人禍最是無常,仙台郡損失慘重,百姓流離,自然不好提玩樂之事。”
“原來是這樣……”
倆人在河邊走了會兒,就回了帳篷。
走到帳篷邊時正碰上秦景煥跟人從旁邊帳篷裡出來,鬱寧頓了頓,若無其事地從另一個方向走了。
秦景然起初還沒看見他,偏他身旁的男子眼尖,見鬱寧轉身換個方向走,連忙拽了下秦景然的袖子。
“世子,你看。”
秦景然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怎麽了?”
話音未落,他眼神驀地變了。
瞪了剛剛提醒自己的男子一眼,秦景然面色不善:“叫我做什麽?也不嫌晦氣!”
秦景然年少得意,受過這樣大的屈辱,他終身都難忘。
想起那兩巴掌,他連身旁的男子都記恨上了。
“這不是怕小世子您撞上麽?那可是皇后娘娘。”男子嬉笑道,拽著袖子將人一直拉到河邊空曠處,也不管秦景然會不會生氣。
他是宣國公的小孫子,名喚宣漳,比秦景然大上五歲。
宣國公家是太后的母家,一向與榮親王府交好,宣漳是宣國公的最喜歡的小孫子。
兩者家世相當,他對秦景然自是有恃無恐。
秦景然聞言更是不爽,沒好氣道:“我怕他做什麽?等到我父王登、”
他話說到一半便噤聲,表情不自然了一瞬,又趾高氣揚起來:“等到日後自有他好看!”
“大話誰不會說?”宣漳斜了一眼秦景然,哼笑道:“怕是你現在都不敢往他身前湊吧?”
“你胡說!”
臉頰似乎又泛起疼痛,秦景然怒火中燒,他推了宣漳一把,氣衝衝道:“我不僅敢打他宮人,我連他也敢打!”
宣漳眸光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臉上表情依舊不相信,他笑道:“要我說,世子你還是年紀太小,若我是你,當眾遭受這樣大的屈辱,便是……”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便是殺了也不解恨。更遑論讓他這樣騎在頭上作威作福呢?”
秦景然聽見那個殺字愣了愣,隨即很快反應過來。
是啊!秦睢他殺不了,鬱寧一個無靠山無權勢的皇后他還動不了嗎?
便是殺不了人,砍下四肢來也夠解氣了。
秦景然越想越興奮,一旁的宣漳見他表情便知他所想,當即道:“不瞞世子,近日來我結識了一些刀口舔血的江湖客,個個武功高強,來去無蹤。”
秦景然回過神來,眸光驚疑不定,又帶著心動:“可這附近這麽多護衛,怎麽可能……”
“這才是大好機會啊!”宣漳一臉恨鐵不成鋼:“世子想想,那皇宮才真圍得如同鐵桶一般,這外面天地廣闊,若是僅憑這些護衛便能護好,咱們也不至於僅在這外圍活動了。”
“更何況屆時陛下同各位親王一同圍獵,侍衛們都跟著去了,留在這裡的兵力不多,很容易就能混進去。”
“他雖是男子,卻享著皇后身份,自然不可能跟陛下同去,到時候咱們去跟著陛下圍獵,留著那些殺手將他解決了,豈不痛快?”
“有道理……”秦景然頓時被說服,他看向身旁的宣漳,眸光熱切:“宣兄,那你這江湖客可願助我一臂之力……你放心,事後我必有重謝。”
“世子這說的哪裡話。”宣漳笑道,他彎身湊近秦景然,低聲道:“實不相瞞,其實我也對那皇后頗有不滿,你知道的,若不是他,明年這後位,興許就是我家三妹的了。”
提起這樁事,秦景然眼中劃過一抹了然,心中對宣漳最後那點疑慮也打消了。
說實話他剛還覺得這宣漳有些故意攛掇,別有用心的嫌疑,現在提起他三妹,秦景然就全明白了。
其實早在鬱寧嫁進來之前,京中有些地位的王公貴戚幾乎都知道太后屬意本家的三女兒宣琳,有意將其嫁給秦睢作皇后。
奈何秦睢先是殺了一批送進宮的女子,又將為數不多剩下的逼瘋了,她便暫時擱置下來,只等有機會再提。
誰知道轉眼秦睢竟娶了鬱寧一個男子做皇后。
宣漳疼愛自己一母同胞的三妹是出了名的,難怪會對鬱寧心生不忿。
想到這裡,秦景然頗有迫不及待道:“不知何時才能……”
“世子別急。”宣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圍獵有七日呢,咱們得挑好時候,做足準備不是?”
“是這個道理。”秦景然點頭,甚至有些羞愧:“宣兄年紀比我大不過幾歲,心智卻成熟我許多。”
宣漳:“咱們國公府同親王府一向同氣連枝,世子說這些可不就見外了?”
“不過此事確實馬虎不得,需得從長計議。今晚我便幫世子聯系那些江湖客。”
然而第二晚榮親王便知道了倆人的計劃。
手下來報時他還不敢相信,仔細問過一遍才真的確定。
出乎意料地,榮親王臉上帶著幾分讚賞:“本王想不到景然那孩子居然還有如此血性。”
手下猶豫:“王爺,需要把那些殺手擋回去麽?”
“擋什麽?”榮親王瞥他一眼,“我兒難得有此謀略,本王自當鼓勵。”
“不過,”他頓了頓:“這計劃終究稚嫩。而且他也找錯了合作對象。那宣漳比他大不了幾歲,認識的能是些什麽人?怕不是沒接近就被那些侍衛殺了。”
“不知王爺的意思是……”
“去將那些殺手換成咱們的人,刀劍上都抹毒,既然做了,便要做到一擊必殺。”
手下猶豫:“可那畢竟是皇后……”
榮親王眼中閃過一抹冷光:“能成為我兒進步的磨刀石,是他的榮幸。”
一個秦睢已經夠他煩的了,偏生這個新娶的皇后也是個不安分的,既如此,也別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秦睢他暫時動不得,皇后……殺了也便殺了。
因為冬狩未舉辦,此次春日圍獵便格外浩蕩。
皇狩不同於一般人打獵。圍獵過程中,專門負責偵察的士兵附近搜索獸群,等到管圍大臣蟀人包圍縮小獸群區域,這些王公貴戚們才開始射殺。
不過秦睢嫌這種方式無趣,便自作主張改了。
他給來圍獵的每人劃分了領地,每人在自己領地內狩獵,期間可以去旁人的領地搶奪獵物,等到太陽落山方停。
圍獵的這七日,獲得獵物最多的拔得頭籌,還有獎勵。
前兩日都是秦睢最多,他甚至不管會不會影響最後的成績,直接將那些獵物讓人拿去烤了。
夜間有篝火晚會,帳篷裡也生了火,鬱寧坐在火邊吃烤野豬肉,身體圍著火,倒也不覺得寒冷。
他前幾天都沒去,只在營地附近騎馬,問了小林子規則後,不禁也有些好奇。
尤其看見秦睢帶來這麽多獵物,一時也有些心癢。
鬱寧:“陛下可真是厲害,臣妾覺得就算這滄山中老虎現世,陛下也定能一舉擒獲。”
秦睢瞟他一眼:“你咒朕遇上老虎?”
鬱寧瞪大了眼,連忙擺手:“臣妾沒有!臣妾是誇陛下勇猛果敢,力拔山河,不同凡響。”
秦睢切了塊烤肉吃:“放心,就算朕死了,你也做不了那寡婦,等著生葬陪朕吧。”
古來沒有皇后生葬的規矩,知道秦睢是在嚇唬自己,鬱寧抿了抿唇,連忙表衷心:“生不能同衾,死了能同陛下同槨也是臣妾的福分。”
“……”
秦睢表情嫌棄:“說吧,有什麽事求朕?”
“陛下真是天資聰慧,智謀無雙。”鬱寧湊過去,坐的離他更近:“臣妾明日想同陛下一起去……”
秦睢鳳眸覷他一眼,反問道:“帶你這個拖油瓶,是想給朕增加難度麽?”
鬱寧:“……”
“陛下強於那些人許多,便是帶上臣妾這個……拖油瓶,也定能獲勝。”鬱寧硬著頭皮找補,絞盡腦汁道:“再說,帶上臣妾,陛下依舊獲勝,才好讓那些人輸的心服口服不是?”
秦睢哼笑一聲:“你倒是會說話。”
他丟下手中的匕首,起身道:“既然皇后不怕被野獸叼走,那便跟朕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