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話功夫,那些個婦人們便已圍了過來,紛紛朝著溫訣寒暄問候。
那一雙雙眼睛全都直勾勾的望著他,熱切的讓溫訣感覺自己都快被烤化了。
“諸位一早來此,不知所為何事?”他應付了一會兒,見這些人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說的又都是些沒營養的奉承話,乾脆直接問她們來意了。
“哎喲溫公子這是哪兒的話,大家都是街坊領居的,沒什麽事兒就不能相互串串門兒了嗎?”說話之人是與他們隔著三戶人家的李氏,四十上下,徐娘半老,她輕輕地撥弄了下耳邊的鬢發,看著溫訣道,“也歡迎公子日後來我家做客啊。”
溫訣見她們還打太極,淡淡道:“那諸位慢慢聊,溫某還有事在身,就先失陪了。”
李氏這下急了,條件反射般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別別別,公子別走啊!”
溫訣微微垂眸,視線落在女人扯住自己的手上,李氏看不見他的眼睛,可那一瞬間,她突然有種褻瀆了神靈般的罪惡感,於是她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松了手。
半晌,她終於支支吾吾的說出了心裡話:“溫,溫公子,您瞧啊,咱都街坊領居這麽多年了,我們都……都還不知您長什麽模樣呢?”
溫訣:“……”所以你們這一大早的扎堆跑我家裡來,就為了這個?
李氏見溫訣沉默不語,心中一時有些沒底,站在那扯著衣角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她本身倒也不是多麽含蓄的人,只是早晨上街買菜,街上那些人傳的實在太玄乎了,叫她好奇的不行,簡直要抓心撓肝了,又恰聽有人提議說要過來瞧上一瞧這溫公子的廬山真面目,直接就放下手頭的事兒殺過來了。
她來時“氣勢洶洶”,可現在到了人家屋裡頭,見了這舉止優雅、氣質清貴的一個人,又想到先前那些將他說的神乎其神的傳言,心裡卻反而緊張起來。
溫訣見她這樣子,莫名覺得有些好笑,但沒等他表態,江伯這時候卻突然站了出來:“我們公子平素低調,輕易不願示人,沒其他事情的話,都趕緊走吧,把帶來的東西都拿上,該幹嘛幹嘛去!”
“江大叔,您怎麽這樣呢?我們好意過來問候,豈有將客人往門外趕的道理啊!”
“你們要閑得無聊啊,就去看那街上雜耍的猴子,別在這擾了我們公子清淨!”江伯教書育人一輩子,本就不是那圓滑世故的人,一聽她們來此的意圖是這,心裡當時就不高興了,說話更是越發不客氣起來。
——且不說顧忌到公子是否有什麽難言之隱,單單這些女人拿他家公子八卦消遣這一點,就讓江伯不能接受了。
有的女人被他這麽一趕,連連的往後退去,但其中有幾個臉皮厚的卻擱那耍起了賴皮,說什麽今兒要是見不著溫訣真面目就不走了。
江伯也不能真對這些個女人動手,最後也只能捏著掃帚站在那氣紅了臉。
溫訣接過他手中的掃帚,輕撫著他背給他順了會兒氣,道:“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您老別氣壞了身子,犯不著的。”
“就是,多大點兒事啊,讓我們見見怎麽了,一個男人,莫非比人大家的千金小姐還矜貴?”
溫訣聞聲看過去,看到一個十分黑胖壯實的年輕姑娘坐在台階上,正大口啃著一塊糕點,唇邊還沾了許多白色的碎屑。
這胖姑娘,正是剛剛說看不到溫決真面目,便留在這不走了的那個女孩。
女孩意識到溫訣在看自己,非但沒半點心虛,還直咧咧的回望了回去:“看什麽看,沒見過美女啊!”
若非溫訣素質夠好,一句“姑娘,誰給你的自信?”,只怕就憋不住了。
“姑娘說的對,這的確不是什麽大事。”溫訣仍是那溫溫呵和和的態度,仿佛什麽都不能叫他動半點怒,“既是如此,溫某便如諸位所願,只是還望諸位看過,便自行離去,可好?”
那胖姑娘聞言,雙眼頓時一亮,二話不說道:“你給我們看了,我們自然就走。”
溫訣摘下鬥篷,一雙深谷幽潭般的眼眸淡淡掃過眾人,道:“各位請回吧,恕不遠送了!”
話落半晌,沒得到回應。
那些女人看著溫決暴露在陽光之下的絕昳容顏,仿佛一瞬被奪去了心魂。
溫訣皺了皺眉,不想再與這些人糾纏下去,轉向江伯道:“江伯,我去看看無咎,這邊就交給您了。”
江伯眨了眨眼睛,又伸手揉了揉:“公,公子您……”
溫訣解釋道:“以往我不願露面,確有不便,不過現在好了。”雖然他知道自己容貌恢復後的樣子不算難看,但是很顯然,他也沒覺著自己現在這副樣子有多驚為天人來著。
溫訣之所以會給這些人看自己的樣子,絕對不是為了顯擺,他只是考慮到自己的臉好了,就像殷無咎說的,他日後也不用成日裡遮遮掩掩了,而只要他出門的話,被這些街坊領居看見,不過是早晚的事兒,那麽她們現在要看,就給她們看唄。
江伯整個人都傻眼了,其震驚程度,絕對不亞於昨日的殷無咎等人。
“誒,誒醒醒,虎妞——”王大嬸對著坐在地上的胖姑娘喚了好幾聲,對方一直不應,她最後直接對著她耳朵大喊了一句。
虎妞虎軀一震,捏在手裡的半塊糕點都掉到了地上,她雙眼癡癡的看著遠去那人挺拔的背影,心不在焉的應道:“怎……怎麽了?”
王大嬸用勁兒戳了下她腦袋,道:“口水都流衣服上了,還不擦擦。”
虎妞機械性的擦了擦嘴角,說:“這也太,也太好看了吧……本姑娘決定了。
王大嬸:“決定了什麽?”
虎妞雙手撐著膝蓋從地上蹭站起來:“這溫公子,就是本姑娘要嫁的如意郎君了。”
王大娘面色一僵,然後神情古怪的別開了視線:“你這丫頭,怎麽成日裡的盡做白日夢?這溫公子的才情相貌,只怕就是天上的仙子也配得,又如何看的上你這好吃懶做的小胖妞?”
虎妞頓時不高興了:“我怎麽了我,怎麽就配不上他了?”
王大嬸歎了口氣:“丫頭啊,回去拿個鏡子照照吧!”
簡直是沒眼看了都。
溫訣來到殷無咎門前,敲了敲門,見沒人應,便開門走了進去。
殷無咎一向起的早,但是今天到現在卻還沒醒過來,他側躺在床上,被子隻蓋了個角,胳膊雙腳全露在外面,微微蜷縮著身體,看起來一副有些冷的模樣。
溫訣走過去,摸了摸他放在面頰旁邊那緊握成拳的右手,果然帶著絲絲涼意。
溫訣給他將被子蓋好,又掖了掖,然後就這麽坐在床沿靜靜看著對方的睡顏。
無聲,寂靜……但卻讓他覺得如此美好。
殷無咎睜眼時,恰恰對上了溫訣的視線。
他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師,師父……”
溫訣道:“慢點,慌什麽?”
殷無咎想起昨天發生的一切,覺得不真實的同時,現在看到溫訣還特別的緊張,他習慣性的抬手想撓頭,手張開時,一張小紙團從掌心裡掉了出來。
“這是什麽?”溫訣看見了,下意識的身手去拈。
殷無咎卻嚇了一跳,飛快的將那紙團搶抓進了手中。
溫訣一頓,道:“為師不能看嗎?這麽神秘!”
殷無咎條件反射的搖頭,然後又點頭,點完了又搖,看起來糾結又笨拙。
但溫訣也終於看出他不想讓自己看見那東西,伸手摸了摸對方腦袋,道:“起來用早飯吧,我先出去了。”
看著溫訣走出屋子,並且關上了門,殷無咎低頭看了看自己握的死緊的手,半晌,才緩緩的將拳頭松開了。
發現裡面的字條被汗水暈濕了些,他面色陡然一變。
殷無咎眉頭深鎖著,小心翼翼的將那被汗液浸濕的紙條一點點展開,看見上面的字跡還完好,方才狠狠松了口氣。
——但見那白色的字條上,一筆一劃寫著“願與無咎,長伴不離”,落款處還細細的寫上了“溫訣”二字,看起來重視而又十足的用心,用心到幾乎都有些虔誠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是殷無咎此前做夢也無法想象到的。
師父的願望竟然是……希望與自己一起,過一輩子嗎?
他那麽優秀的師父,那麽厲害的師父,那樣孤高清絕、神秘莫測,讓自己覺得窮其一生也追趕不上的人,他所規劃的未來裡,有自己!
短短的幾個字,殷無咎看了一遍又一遍,每看一遍都禁不住的心動難抑、感動不已。
殷無咎捧著這方小小的字條,一直到它徹底幹了,然後尋了張防水的牛皮紙,裁下一塊,將那紙條細細的卷裹進去,再找了隻香囊塞裡面,貼身掛在了腰間。
容光煥發的來到飯廳,一眼掃過去,溫訣,江伯和江錦安都坐在那裡,卻不見賀毅陽。
“師弟呢,他還沒起嗎?”
江錦安悶頭喝了口水:“回去了。”
殷無咎向來心細,立馬察覺到他狀態不對,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低聲問道:“師兄,你倆沒出什麽問題吧?”
江錦安沉默了下,說:“他知道了。”
殷無咎立馬猜到結果可能不太好,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加之還有江伯在場,便計較著晚些時候找賀毅陽探探情況去,看看對方怎麽想的。
剛吃過早點,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2-0920:29:54~2020-12-1114:06: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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