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法之中包括很多的內容,比如鼓勵地方興修水利,開墾荒地的農田水利法;由官府雇人服役取代民戶服役,民戶按貧富等級,交納免役錢的免疫法;五十以上的老兵必須退役回家的裁兵法;編排農戶,農忙勞作,農閑練兵的保甲法;由國家設置長平糧倉,在農名豐收時,以高於市場的價格購進糧食,再在青黃不接之際,以低於市場的價格向百姓賣出,以國家名義向農民發放低息農業貸款來瓦解民間私人高額貸款的青苗法等等,主要從財政與軍事兩方面著手,改善國家積貧積弱的局面。
說來這些法令,其實也不是殷無咎想出來的,而是他分析國家現狀之後,從溫訣曾經給他講過的王安石變法之中借鑒來的,因為如今的大商所存在的許多問題與歷史中的北宋十分相似,所以這些法令在根據實際情況,經過適度調整與完善之後,運用起來十分的奏效。
不過在一個封建王朝之中,新法令的推行往往會觸及到許多人的利益,而殷無咎又僅僅只是一個“沒有身份背景”的政壇新秀,用那些老頑固們的話來說,就是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所以普一頒發,就遭到了無數的反對與阻撓,但好在有溫訣這棵有權有勢的大樹在暗地裡給他撐腰開路,所以那些法令最後還是成功的落到了實處。
新法頒布一段時間之後,民生問題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而國庫也漸漸的充盈起來,皇帝高興之下,就給主張變法的殷無咎還有積極參與變法的江錦安等人升了官。
溫訣來到這裡的任務是什麽,不就是幫助殷無咎成為一個優秀的帝王麽,他如今迅速的成長了起來,溫訣的反派積分也就漸漸跟著回漲了,與此同時,他身上那最後剩下的幾塊被火燙傷留下的疤痕,也都好的差不多了。
這一天,溫訣簡直經歷了一場欲生欲死的折磨,最後甚至直接疼暈了過去,等醒來時,他那張醜陋無比的臉,活生生的被剝落了一層皮,但也終於,恢復成了正常人的模樣。
溫訣站在鏡子前,看著那張臉呆怔了許久,心中一時陌生,一時熟悉;一時高興,一時又甚感苦惱……
蛻去傷疤的這張面孔,五官和輪廓與他前世去世時幾乎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皮膚格外的好,好的不像是正常人類會存在的狀態。
雪白無暇,看不到一絲的缺陷,一丁點的毛孔,說是剛撥了殼的水煮蛋也不為過。
溫訣機械般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溫柔細膩的觸感簡直無法形容,他心想,還好這張臉的五官輪廓比較硬朗深邃,不然他一個大男人,頂著張這麽嫩的臉,豈不是沒眼看嗎?
還有,為什麽這溫崇洲,會與前世的他長得一模一樣?
“師父,你在嗎?”
突然,門外傳來一聲詢問。
溫訣嚇了一跳,忙將鬥篷的帽子戴了起來,正欲過去開門,視線不經意掃過地上,直到這時才發現自己房中的桌椅茶具,繪畫書籍,工藝盆栽,橫七豎八的摔了一地,像是被強盜洗劫了一般。
腦海裡有什麽記憶開始清晰起來——溫訣想起來了,這些是他之前疼到情緒失控的時候,胡亂掃到地上的。
溫訣停下了走過去開門的腳步,他看著那滿地的狼藉,默然半晌,道:“何事?”
賀毅陽的聲音在門外興奮的響起:“師父,告訴您一個好消息,無咎他被皇上提拔為樞密使了。”
溫訣:“……”難怪他的臉突然好了,據書中記載,這是殷無咎掌握大權所邁出的重要一步。
十八歲的少年,放現代讀書快也才剛升上大學呢,這年紀當上一個國家的軍事總參謀長,這不得不說這實在是有點扯淡了,可轉念一想,他自己當初當上一品護國大將軍時不也才十七八歲,真起要說來,他那個好像更扯!
商文帝那人也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當年能力排眾議讓自己一個出身低微,不過立了幾次軍功的人總覽軍權,如今就能讓殷無咎坐上那個位置,沒什麽好奇怪的。
“師父,您在房裡幹嘛呢,我能進來嗎?”賀毅陽半晌沒得到回應,又追問了一句。
溫訣一瞬回神,脫口拒絕道:“不能。”他這屋子裡現在亂成這個樣子,讓這小子看見了,指不定怎麽想呢。
溫訣說著,彎腰開始撿地上的東西,誰想剛撿了兩本書起來,耳邊就傳來賀毅陽的驚呼聲:“呀,師父,您,您這屋子裡是怎麽了,遭強盜了嗎?”
溫訣收理碎片的手一頓,直起身來,就看見賀毅陽趴在大開的窗戶外,一臉驚訝的看著自己。
溫訣張了張口,想說點什麽,賀毅陽已先一步自說自話道:“不對啊,師父武功高強,劫匪怎敢劫您的屋子,還弄成這樣,可不是劫匪還能是誰,莫非……師父您在屋裡練功了……”
賀毅陽說著說著,面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分外緊張和擔心起來:“搞成這副樣子,師父您不會,不會練功走火入魔了吧?”
賀毅陽:“師父您怎麽了,怎麽不說話?”
溫訣:話都讓你小子說了,我還說什麽?
“你趴在這裡幹嘛?”
溫訣聽見這熟悉的話音,頓時有點頭疼。
這一個沒應付完,又來一個。
這麽想著,殷無咎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窗外。
少年一身大紅的圓領對襟朝服,胸前袖口皆以銀線繡著栩栩如生的白鶴,長發在頭頂高高挽成一個利落的發髻,身形修美,皮膚雪皙,容顏昳俊,長身玉立在那裡,好看的不似凡俗中人。
然而那雙漂亮的眼睛,在看清屋內情形時,卻是神情一變,然後下一秒,這恍若謫仙的人,單手撐著窗台,微一用力,直接翻窗進了屋裡。
他熟視無睹踩著一地狼藉走到溫訣面前,取過他手中茶壺的碎片:“師父您沒事吧?”
說話的語氣是平緩的,但是那微蹙的眉宇,泄露了他心中的緊張。
溫訣故作輕松的笑了笑:“好好的,能有何事?”
殷無咎確認溫訣沒傷之後,這才有心思關心屋內那一地的狼藉:“這是怎麽了?”
溫訣想到賀毅陽方才說的那些話,思緒一轉,道:“練功時一時興起,沒收住。”
殷無咎頓時也想到了賀毅陽方才所說的那句“練功走火入魔”的話,心中一時半信半疑,抓過溫訣的手腕就給他探了一番脈象,發現他脈搏平穩,不見半絲混亂,這才稍稍放了心。
不是走火入魔了就好。
“師父出手不凡,看來當初所受內傷,終於是大好了。”溫訣這兩年來表現得像個殘廢一般,導致殷無咎他們都以為他身受內傷,如今見他一出手就將屋內造成了這般模樣,心中沒有責怪,反倒有些高興起來,“您先出去吧,我將這屋子收拾一下。”
溫訣道:“你剛散職,就好好歇著吧,這裡不用你。”
“我又不累,沒什麽好歇的,不趁著天早收拾妥了,您夜裡該沒法睡了。”殷無咎說著拉起溫訣的手,便要給他弄出去。
溫訣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也不知怎麽,就冒出一句:“沒法睡,便睡你屋裡。”
殷無咎一下停住了腳步,他倏然回首,看著溫訣陷入了一陣呆怔。
溫訣被少年那眼神看著,突然想給自己一嘴巴子。
他這說的什麽話!
溫決視線瞟向他處,抬手抵在唇瓣咳了一聲:“你要收拾便收拾吧。”說完,火燒尾巴似的,轉身頭也不回出去了。
殷無咎目送著他的背影,心跳漸漸的加快,面色也發起熱來。
這些年,師父對自己態度的轉變,他不是沒有感覺到,有的時候,殷無咎由自甚至有種錯覺,也許師父,也是對自己有意的。
可是大概因為當年被拒絕的太狠,他也不敢去求證。
半晌,殷無咎尋了掃帚與畚鬥回來,開始給溫訣收拾屋子。
溫訣被他趕出來,在院中走了走,然後就發現了院中石桌上擺著的一大堆東西。
他走過去翻了幾下,見不過是些紙張、柱子、木頭、布料等物,隨口問道:“這是做什麽?”
賀毅陽道:“我們打算糊幾盞宮燈,明日不中秋嗎,無咎說,師父喜歡燈節,到時候出門好生逛逛。”
溫訣道:“我說過我喜歡燈節?”
賀毅陽道:“師父沒說過嗎?”
溫訣本想否認,突然記起去年中秋,自己在街上逛到半夜的事,他大概是因此,才會這麽認為的吧。
不過說實話,這古代的中秋,的確是極有意趣的。
翌日朝中休沐,三個年輕人在院子裡鼓搗了整個下午,糊了不少各式各樣的燈。
溫訣如今行動力已恢復了大半,但可能是早前那會兒躺習慣了,現在有事沒事就愛躺著,幾個少年忙活著糊燈時,他就躺在院子裡的搖椅下乘了一下午的涼。
後來還睡著了,一覺醒來,發現殷無咎一手托著隻宮燈,一手提著支毛筆對著自己看。
看的雙眼睛眨也不眨,似乎連自己睡醒了也未察覺。
溫訣被他瞧的那顆老心臟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一手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了聲:“看什麽呢?”
殷無咎一瞬如夢方醒,手一抖,托在掌心的宮燈一下落到地上,骨碌碌滾到了溫訣的腳邊。
溫訣隨手撿起來,無意間看到上面所畫的內容,手一下僵在了原地。
那素白宮燈上,用黑墨細致的描摹著一株枝繁葉茂的花樹,樹下一個躺臥於竹椅之上的男子,男子身著寬袍廣袖的薄衫,一頭長發半挽成髻,如瀑般順著竹椅逶迤於地,又被秋日的風吹的微微揚起,儼然一副悠然閑適、歲月靜好的模樣。
不僅畫工十分的精細了得,所傳達出來的意境更是令人神往,但讓溫訣愣住的卻不是這個,而是那男子的五官眉眼,竟然與恢復容貌的自己那麽相似。
莫非,莫非他趁著自己熟睡,看到了自己的容貌。
當腦海之中萌生出這個念頭時,溫訣猛地從搖椅上驚坐了起來。
殷無咎不明所以:“師父,您怎麽了?”
溫訣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稍微平複了一下心情,試探著問道:“你這畫中之人……是何人?”
殷無咎猶豫了下,如實道:“是您。”
溫訣一顆心又提了起來:“你,你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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