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訣沒有再猶豫,半懸在空中的手落下,迅速點在風川忱數處大穴上。
這點穴手法,是溫訣在溫崇洲房中書架上的一本書裡看到的,那書名叫《玄穴真訣》,裡面記載的一種點血手法就是通過封鎖穴道達到快速止血。
用現代醫學來看,這顯然是不太科學的,可是這是一本小說,在小說裡,一切皆有可能,更何況,他之前看書的時候,作者對這本功法的描述也是神乎其神,不然溫訣也不會去學習了。
而事實上,他這一賭,確實是壓對了,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風川忱胸前的傷口真的止住了血,甚至就連創口的劇痛感都消減了許多。
“你……”風川忱看著溫訣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你不殺我?”
溫訣道:“張口閉口打打殺殺,有意思嗎?”
風川忱將臉扭向一邊,難得沒有反駁溫訣的話,但是這一偏頭,他就看到那邊,他的同伴已經突出重圍,將那個小孩劫到了手中。
他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絲得逞的笑容。
溫訣說:“命都快沒了,還笑的出來?”
風川忱回手枕著後腦,雙眼緩緩閉上,一副無比怯意的模樣。
他心裡想著:阿瀲已經得手了,也就沒自己什麽事兒了,既然如此,他就先閉目調息一番,然後借機脫身。
然而叫他沒想到的是,下一秒,他的身子陡然一輕,竟是被人騰空抱了起來。
那姿勢,竟然還是……
風川忱猛地一下睜開了眼,入目是男人尖削的下頜,和衣領裡隱約露出來的,猙獰的傷疤。
“你幹什麽?”激動之下,風川忱聲音都尖銳了起來。
然而抱著他的少年卻像是沒聽見一般,步履沉穩的跨過一地的碎石青磚,朝著隔壁院落走了過去。
也不知道這些人用了什麽東西,溫訣原先安排在這院子附近看守的人,都被迷暈了過去,唯有隨後趕去的小央還保持著一絲理智,但是卻受了重傷。
溫訣抱著毫無還手之力的風川忱疾掠到沂微瀲面前,攔住了他正要離開的道路。
沂微瀲目光接觸到溫訣懷中一身鮮血的風川忱,面色陡然一變,當即厲聲呵道:“你對川忱做了什麽?”
溫訣道:“若你還想要他活著,就將你手裡的人放了。”
沂微瀲一愣,隨即整張臉黑的徹底。
他垂眸看向被自己緊緊拽住的小孩,眼裡流露出深深的猶豫神情。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孩子,怎麽能再放任他流落在外,而且誰知道這人安的什麽心,可是如果不答應這個男人的要求,那川忱怎麽辦,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風川忱出事的。
沂微瀲猶豫半晌,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我答應……”
“小瀲,你帶著小子走,不必管我。”風川忱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思,出聲打斷道。
話音剛落,他的身子就被溫訣放到了地上。
溫訣的手,握在了那柄冰涼的匕首上,然後微一用力,便將匕首深入了一些。
雖然之拔了一點,但是那利器廝磨血肉的感覺,讓風川忱瞳孔驟然收縮,一聲無可抑製的門控泄出唇間,整個身體都繃緊了。
溫訣單膝輕抵著地面,抬眸看向站在地面的沂微瀲:“還要我多說嗎?”
他的語氣並沒有多少起伏,但是那低沉嘶啞的嗓音卻自帶著一種叫人不寒而栗的感覺,讓人無法去質疑他話裡的可信度。
風川忱知道溫訣點了自己的穴道止住了血,想要出聲說些什麽,但是他太疼了,疼的一句話也擠不出來,而這一幕在對面的沂微瀲看來,就是千鈞一發、性命攸關。
“住手。”沂微瀲焦急道。
溫訣果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雙方談妥之後,沂微瀲讓同來的屬下們撤出了院子,而那些後知後覺趕來的官兵們也被勒令不許靠近,在這種雙方勢力達成平衡的狀況下,他們彼此交換了“人質”。
沂微瀲全程面色都不好,一方面是擔心風川忱的身體情況,另一方面,他憤恨溫訣對風川忱造成的中傷和他一而再再而三阻止自己帶回王二狗。
而被當做交易條件的風川忱,面色更是黑的徹底。
“溫崇洲是吧,本教主跟他沒完!”風川忱收回目光,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
“這人真有這般厲害嗎,竟連川忱你都敵不過他?”沂微瀲說著,眼中露出凝重的神情,“聽他那日的意思,他該是清楚那孩子的身份的,所以他到底想幹什麽?”
風川忱本來氣的不行,但是看著好友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立馬就安慰起他來:“看他的樣子,暫時應該不會將你那外甥如何,至於往後,不管他打的什麽主意,本教主都不會讓他如願。”
府衙裡這麽大的動靜,不可能沒人知道,到了最後,可以說這整個府裡的人都湊了過來,只是被溫訣讓人擋在了外面,不知道內裡具體發生了什麽。
而既然他們沒看到,那也就單憑溫訣自己說了。
“幾個刺客而已,已經擺平了,未免引起城中騷動,還望劉大人莫要聲張。”
劉大人聞言,先是出了一身冷汗,隨即一顆心又漸漸松下些許。
這可是護國大將軍,聖上禦賜的欽差啊,住在他這府衙上出了事,幸好對方沒有怪罪下來,不然他可是一萬顆腦袋都不夠砍的。
只是劉大人這邊好糊弄,殷弘玉那邊卻難以應付。
殷弘玉從屋簷上跳下來,幽幽說道:“本殿就知道,那小子是個大麻煩!”
溫訣看向斜倚在牆根下一臉懶散的人,道:“殿下還有聽人牆角的習慣?”也不知道這人是什麽時候爬到牆頭去的,他們竟然沒有發現。
殷弘玉道:“本殿樂意。”
溫訣有些無語,半晌道:“那殿下現在聽完了,可以回去休息了。”
“溫崇洲!”殷弘玉看著溫訣,漸漸的擰緊了眉毛,“本殿發現,你現在是越發的不將本殿放在眼裡了。”
“下官不敢!”
這話殷弘玉這些天聽他說了許多遍,真不敢還是假不敢他自然看的清,此時聽他又用這句話搪塞自己,不由就想開口責難對方幾句,卻不想對方突然身形一晃,然後掏出一方手帕飛快的捂住了嘴唇。
殷弘玉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是想要扶住溫訣,不過他還未靠近,溫訣便重新站穩了。
“你怎麽了?”殷弘玉問道。
溫訣說:“沒事。”
殷弘玉伸手就去搶溫訣手裡的帕子,溫訣猝不及防,被他一下搶了過去。
只是當殷弘玉看見那方帕子時,一瞬呆住了。
這帕子是棉質的,疊起來厚厚的一遝,鮮血直接從上暈染到最底下,抖開之後,就像是一朵一朵開在血原中的紅色玫瑰。
殷弘玉想起他之前藏身屋簷上看見溫訣好幾次用帕子擦過嘴唇的動作,他做的那麽自然,殷弘玉一直以為他就是隨手擦擦汗水之類的,怎麽也沒想到,這家夥竟是吐血了,還吐了這麽多。
殷弘玉覺得自己對溫訣這具身體脆皮程度的認知,又上升了一個等次。
這一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溫訣嘴上說著不會管王二狗之後的路,但他現在被這個系統強製性的和王二狗綁在了一起,怎麽可能真的不管了。
如今沂氏家族那邊已經知道了王二狗的存在,定會緊咬著不放,前面又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樣的意外,所以保險起見,溫訣決定將這祖孫倆轉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是的,不管書中老人的結局是如何的,溫訣都打算試上一試,抱住這個慈祥的老人一條性命。
經過兩日物色,溫訣最後選中了離樂天鎮幾裡之外的樂天山上的一間小院,然後讓人將這祖孫倆進行喬裝改扮一番,送了出去。
那地方地形複雜,又偏安一隅,被發現的可能性很低,而退一萬步講,就算有什麽事情,路程也不是很遠,溫訣自己立馬就能趕過去。
這段時間溫訣都在鎮上搜集證據,但因為這鎮子上應該是事先做了應對措施,加上沂微瀲和風川忱的人總是從中作梗,查案進度就變得格外的慢,甚至有時候溫訣剛找到了一點線索,立馬就斷了。
這一日,溫訣從外面回來,看見一隻信鴿飛進了殷弘玉的所居住的院落。
也不知為什麽,溫訣心裡隱約就生出了一種不安的感覺,鬼使神差一般,他下意識就跟了上去。
溫訣原本是想將那信鴿打下來的,但是恰好對面有人走過來,而等對方一走,那鴿子已經飛進了殷弘玉的窗戶裡。
溫訣腳下一頓,也邁步走進了那院子中。
“殿下。”殷弘玉看信的時候,就站在窗台的地方,溫訣見他看的認真,像是刻意似的,開口喚了一聲。
誰想殷弘玉聽見他的聲音,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的,飛快將手中信紙揉成了一團。
溫訣看著他的反應,幾不可聞皺了下眉。
所以這信,是和自己有關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