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步星瀾現在懂事了，也就沒以前那麼難伺候了，兩人生活相當和諧。

　寶寶做檢查那天，瞿家父母也過來了，步星瀾看到他們之後就微微皺眉，瞿彥看在眼裡，再瞧向自家父母，心中不由的升起來幾分厭煩來。

　步星瀾這幾天跟以前沒有什麼區別，但從他對於瞿家父母的反應來看，他很可能將他很在意的那些話放在了心底——

　他知道瞿家父母對他有意見，而且明白是因為寶寶。

　此刻所有的大人，心思都被剛剛被抱進去的寶寶牽絆著，曲茉甚至忍不住雙手合十祈禱起來。魏薇薇心裡也希望寶寶是好的，但看到她這副態度心裡還是有幾分惱意。

　但她又不能發火兒。

　步星瀾的目光盯著房門，裡面有醫生出來，看到他們這幅樣子，溫聲道：“檢查結果沒有那麼快出來的，不用這麼多人等著。”

　話是這麼說，但是全家卻沒有一個走的。

　醫生也沒辦法，只能搖搖頭離開。

　步星瀾的病非常罕見，這樣的病，全球目前也僅僅發現第一例，當然也有別的記憶比較差的人，但他們都沒有步星瀾這麼離譜。

　其實剛開始的時候步星瀾的失憶症並沒有那麼規律，但隨著時間增長，他的大腦已經習慣了在某個時間關閉，所以才會有每天早上一覺醒來就會把一切都忘掉的情況。

　他哪怕不想睡，大腦也會強迫進入睡眠——這是正常情況下。

　瞿彥側頭，步星瀾的神情近乎有些冷淡，看不出來半點緊張，跟其他人愁眉緊鎖完全不同。他伸手，輕輕碰了碰步星瀾的。這才發現他手掌冰涼，但是手心裡面卻佈滿著冷汗。

　很緊張吧。

　瞿彥這會兒也一樣十分緊張。

　即便所有人現在都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每個人潛意識裡都會趨吉避凶，這個時候的煎熬可想而知。

　步月照匆匆趕到的時候，寶寶已經被抱出來了，以為還需要仔細觀察拍出來的透視動像，所以現在沒有人能夠給他們確定的答复。

　醫生甚至道：“因為寶寶的大腦本身就還沒有徹底發育好，現在的觀察也只是一時的，具體可能還要等他開始記人的時候。”

　小傢伙完全不知道大人們的擔憂，他現在已經出落得非常好看了，前段時間的那一層皮褪去之後，新生出來的皮膚白嫩的像豆腐，除了還是吃了睡睡了吃之外，跟以前有很大變化。

　步星瀾抱著他重新回到病房，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跟著，他忍不住道：“你們都先回去吧。”

　雖然大家現在都是因為擔心寶寶才會這樣，但步星瀾看到那麼多人圍著一起煎熬，心裡還是不是滋味兒。

　房門被關上，步星瀾隱約聽到魏薇薇似乎在冷嘲熱諷什麼。

　他抱著寶寶，神經質的在屋內走來走去，瞿彥給他倒了水，有些擔憂他的情況：“星星……”

　“出院之後，你該忙工作就忙工作吧。”

　“我的工作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要把心思全部放在我身上。”步星瀾道：“你還是做你想做的事情比較重要。”

　“我只想照顧你……”

　“你沒必要這樣，我自己完全可以照顧自己的。”

　“我離不開你。”

　“你這樣生活會少很多樂趣。”步星瀾不同意：“我只是你人生的一部分，寶寶我能記住，你不用擔心家裡面……”

　瞿彥伸手抓住了他，步星瀾無法再繼續走動，停下來抬眼看他。

　“對我來說，跟你在一起的人生才是精彩的，有起有伏的。”

　步星瀾一下子笑了：“我現在沒心思找你茬儿……”

　“等寶寶的檢查結果出來，他若是健康，那我們就一起環遊世界。”

　步星瀾眨了眨眼：“那有什麼意思，我總會忘得。”

　“我們可以找跟拍的攝影師。”瞿彥憧憬著美好的未來：“等以後年紀大了，就拿出來給你看，我會告訴你，我們是什麼心情去旅行的，我會向你解釋錄像裡面一切有意義的事。”

　“真的會有那一天嗎？”

　步星瀾喜歡承諾，而瞿彥從不吝於給予：“會有的。”

　寶寶的檢查結果下午沒有出來，醫生表示有些地方需要仔細分辨。這句話再次讓所有人的心重重的沉下去，晚上的時候，瞿卓介將瞿彥叫了出去：“我跟醫生私下交流，情況不是很樂觀。”

　瞿彥望著他，瞿卓介皺眉道：“瞿彥，你真的不考慮……”

　瞿彥沒有打斷他，瞿卓介厚著臉皮，竟然也有些說不出後面的話，他緩緩道：“步星瀾這樣的病，非常罕見，說句難聽的，就是在禍害下一代，他本身就不該有孩子。我知道你心疼他，我跟你媽也很同情，但是這種事……”

　瞿彥摸了摸口袋，突然想點根煙。

　但摸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並沒有抽煙的習慣。瞿卓介把煙遞給他，眉頭緊鎖，“我們可以贊同你跟他結婚，但我希望你可以考慮，再要一個孩子。”

　瞿彥含著煙，伸手推開了醫院的窗戶。

　現在是春寒料峭，外面的冷氣一下子刮在臉上，煙霧從唇邊蔓出去，瞿卓介道：“這件事你可以跟他商量一下，我覺得他或許……”

　“爸。”瞿彥終於打斷了他，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來喜悲：“你的意思是，讓我再跟別人生個孩子嗎？”

　瞿卓介大概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一時沒有說話。

　“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們說。”瞿彥笑了笑，他彈了彈煙灰，道：“星星為了我停藥之後，我就下了一個決定，如果他有孕，我就去做絕育。”

　他不顧父親陡然鐵青的臉，用今天天氣很好的語氣道：“所以我已經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他看向父親，道：“不管他是否健康，不管你們是否接受他，我都要告訴你，他是我瞿彥唯一的孩子，唯一的。”

　他強調，頗有幾分挑釁的意思：“再沒有別的了。”

　瞿卓介瞬間目呲欲裂，手指發著抖，呼吸急促了起來，彷彿隨時會被過氣去。

　瞿彥平靜無比的再次啜了一口煙，道：“口說無憑，過兩天，我會讓人把手術單子寄給你，我專門留著呢。”

　他此刻渾不在意的神情讓瞿卓介憤怒至極，他的手揚起來，卻在對上兒子冷酷的眼神時又緩緩攥緊，雙目赤紅：“你知不知道，我跟你媽，創業多難，你知不知道，我們這麼拼是為了什麼？都是為了你，為了子孫後代！”

　“我們希望你不要走我們的路，不要吃我們吃過的苦！瞿彥……”他的聲音有幾分嘶啞：“你能耐啊，你瞿彥真厲害啊！”

　他瞬間有種大夢一場空的感覺，踉蹌後退兩步，瞿彥抿著唇，瞿卓介扶住牆壁站穩，失魂落魄。

　瞿彥將煙捻滅，吐出口中最後一縷煙霧：“兒孫自有兒孫福，強留的總是留不住的，您想開點。”

　他轉身，走廊拐角曲茉紅著眼睛望著他，瞿彥從她身邊走過，手臂突然被她抓住，“你說的，是真的嗎？”

　瞿彥吐息：“對不起。”

　“瞿彥……爸媽從沒有虧待過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她一向冷淡矜持的外表有幾分無助：“你怎麼能做這種事？”

　瞿彥扭臉，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卻發現無話可說。

　他想說，你們不是一直都希望我能夠獨立嗎？

　但他說不出口，因為這句話像是在諷刺。

　他彷彿能感受到父母的崩潰，總覺得再徒勞說任何話，都會將他們壓垮。

　第二天的時候，寶寶的檢查結果出來了，一切正常。醫生含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所有人的心都頓時放了回去。

　“但是……”

　這句話，又再次把所有人的心提了起來，步星瀾攥著瞿彥的手，有幾分無措，瞿彥拍了拍他的腦袋，醫生道：“雖然他的大腦沒有顯示任何異常，跟所有的正常嬰兒都一樣，但因為那個病實在罕見，所以一切還是要等到他有記憶開始再做定論，不過按照步先生的大腦來對比，他是沒有問題的。”

　步星瀾的眼睛亮起來，他伸手抱住瞿彥，用力把臉埋在了他的胸前，猛搖頭蹭著，瞿彥很快聽到他流鼻涕的聲音，沒忍住把他扒出來，果然見他喜極而泣。

　他皺眉道：“我衣服很貴的。”

　步星瀾咧嘴：“我讓我哥給你定制兩套。”

　魏薇薇含笑走過來，步星瀾用力抱了她一下，道：“你們不要擔心了，寶寶肯定沒事的。”

　肯定的，我家寶貝吉星高照！

　步端良道：“月照今天沒來，待會兒給他打個電話報喜，星星晚點出院的話，來家裡吃飯吧！”

　步星瀾點頭，魏薇薇立刻道：“那這樣的話，就直接回家吧，別去瞿彥那兒了，這段時間媽給你好好補補身子，瞿彥什麼都不懂，還是得我幫著。”

　步星瀾側頭徵詢瞿彥的意見，後者吶吶道：“那我能一起去住嗎？”

　魏薇薇沒好氣：“你說呢？”

　家裡步星瀾倒是有幾分熟悉，魏薇薇幫他收拾東西的時候，瞿彥被步端良叫到了一旁：“讓你爸媽一起過來吃頓便飯吧，婚禮的事兒，也該籌備了。”

　瞿彥答應之後，給曲茉發去了短訊，不久之後，曲茉回應：“婚禮的事，你們看著辦吧，我們到時候會去的。”

　瞿彥重新編輯短信，“寶寶的大腦跟旁人無異。”

　曲茉沒有回應，也沒有表示要來吃飯。

　他們應該從醫生那裡得到了消息，在表示寶寶跟別的孩子沒有什麼區別的同時，醫生肯定還告訴了他們但是。而對於瞿家的父母來說，他們都習慣把事情超壞的方向想。

　因為他們接受不了期望落空的打擊。

　但是步家人不一樣。

　魏薇薇給家裡的每一個幫傭都發了大紅包，傭人們喜笑顏開：“恭喜夫人，恭喜董事長。”

　步端良道：“等寶寶一歲，再給你們發更大的紅包！”

　傭人們眼睛都亮了。

　步家人都相當的大方好相處，家裡的幫傭往往也會被視為自己人，據說桂姨曾經幫魏薇薇給步端良送過東西，到了公司之後，才發現步端良在那裡那麼威嚴冷酷，跟在家裡溫和的模樣截然不同。

　此刻，他們彷彿已經確定了寶寶不會有問題，步星瀾捏著寶寶的小手，忍不住親了他一口：“我家寶貝真爭氣！”

　瞿彥看著手機上面的短訊，瞬間有種跟這種場景格格不入的錯覺。

　步星瀾突然朝他看了過來，他的眼睛琥珀一樣，亮起來的時候像北斗最亮眼的星：“幹嘛呢？”

　瞿彥走過來，道：“我們商量一下婚禮吧……我能做主。”

　話雖然說的委婉，但步家人還是都懂了，步星瀾面色不變，任由寶寶攥著他的手指，眼神溫柔：“嗯，你說了算。”

　有了寶寶之後，步星瀾突然化身為'賢妻良母'，瞿彥還有短暫的不習慣。

　瞿彥這還是第一次在步星瀾的臥室過夜。

　他望著步星瀾一米八的床，道：“感覺沒咱們家的大……”

　“足夠睡了。”

　步星瀾十分體貼地舖了床，見他還在外面站著，扑哧笑了：“你怎麼好像起一次跟我睡覺似的？緊張什麼呢？”

　“總覺得，睡在你原本獨居的房間，有種偷情的感覺……”

　“……”

　瞿彥慢慢走過來，坐在上面，步星瀾突然勾著他的脖子把他摟的倒在床上，道：“咱們家床多大的？”

　“兩米三的。”瞿彥道：“原來是兩米的，不過你有孕的那段時間比較……一直嫌棄太小了。”

　其實是比較作，但瞿彥不敢說。

　步星瀾也沒朝上面想，他翻身壓在瞿彥身上，腦袋枕著他的肩膀，手指不老實的捏他的耳朵，時不時摸摸他的下巴，戳戳他的嘴唇，道：“那我們回去把床換小一點吧。”

　“兩米的？”

　“不要。”

　“一米八的？”瞿彥皺眉：“會不會有點小？”

　“一米五的。”

　“……”瞿彥捏住他亂動的手，對上他的眼睛，確定他沒有在開玩笑後，道：“一米五是單人床……”

　“誰說的。”步星瀾鼓起臉頰，歪理特多：“一米八兩米才是單人床呢，可以自由翻滾，一米五才是雙人床……”

　他親了瞿彥一下，淺笑道：“可以讓我跟你更親密。”

　瞿彥被甜的發笑：“那你要是半夜練拳，我們估計得到床底相親相愛了……”

　他本身有意逗弄步星瀾，但他媳婦雖然腦容量不大，但轉速絕對新時代高科技，“跟你下地獄我都願意，床底下算什麼，小case。”

　瞿彥：“……”

　可別撩了，燙得慌。